第十四章 身份暴露
國公府偏殿側房內,丫鬟小心翼翼地燃了火摺子,將燈盞點亮。對著桌旁的人彎了彎腰,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張良緘默,低聲道:「雲家二姑娘在半個時辰前便醒了,皇上可去看看?讓中書侍郎在這裡等著也是可以的。」
「她若聰明,便會來找朕,你不用替她操心。」
「諾。」張良立於皇帝的身側,且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皇帝的神色。
寧西洛著了一身玉白色的錦袍,與如雪的肌膚相交輝映,他只是安靜的坐在桌旁,薄唇猶如滴血般的紅潤,不同的是,他的眸中盡顯疲憊。
而他的面前卻跪著一個男子,雖身著官服,頭髮卻凌亂不堪,很顯然是處刑之後的樣貌。
很顯然,白日里龍顏大怒,今夜並非吉兆夜。
「昨日聽聞京兆尹橫死在那煙花之地,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寧西洛將手中最後一個奏摺放下,唇角噙笑,「千陵縣的賑災款,是京兆尹私吞的,還是你私吞的,心裡有譜么?」
「陛下明鑒,當初去千陵縣賑災是京兆尹的提議,他說臣去那裡定會大賺一筆。」男子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聲音卻帶著哽咽:「千陵縣五千旦糧食是微臣拿了轉賣的,後來京兆尹便用這件事便威脅臣,還強佔了臣的女兒,臣一時氣不過,便設計在樓里下了毒……」
寧西洛鳳眸冷了冷:「選一個死法吧。」
死?他早已經想到了這個結局,卻還是諷笑地問道:「雲家那二姑娘弄丟了百萬兩黃金,皇上有處死她嗎?臣也可以歸還所有所貪之物,只要皇上不處死臣,臣怎樣都行!」
張良撇了撇寧西洛的神情,很明顯,陛下已經不耐煩了。
見皇帝沒有說話,男子徹底慌了神,撕破了喉嚨吼道:「京兆尹是你派來給我下套的對不對?你一定是記恨我當年奉勸畫溪將軍參與東蜀一戰,在戰場上叛國的是她,殺了她的人是你,是你——」
一劍封喉。
男子瞬間倒在了地上。
張良將不動聲色地長劍歸於原位,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彎下腰輕輕擦拭地上淺淡的血跡。
門口窸窸窣窣地跑進來了兩個官兵,將已經咽氣的男子拖了出去。
空氣中一片肅靜。
張良道:「皇上一早便知道了千陵縣賑災款的案子,不知皇上為何要將這件事於今日在國公府處理,這並不好看吧……」
寧西洛將桌上最後一個奏摺翻開,修長的手指輕點在奏摺的頁面上,語氣冷淡:「殺雞儆猴,不挑時日。」
話音剛落,便傳來叩門的聲響。
「雲溪拜見皇上。」
少女的聲音極其清淡,緊接著便是磕頭的聲音,異常響亮。
張良十分識趣,當即對皇帝輕聲道:「奴才出門候著。」
說罷,張良便輕聲走到了門口,打開門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詫了瞬間。
少女的臉頰上有兩片紅紅的長鞭印記,身上只是簡單地套了件下人穿的布衣,可見是隨手拎來穿的。
「讓她進來。」
聽見門內傳來的聲音,雲溪對著張良客氣地點了點頭,便進了門。
已經過了戌時,屋外燈火通明,但是屋內卻只有一盞幽暗的燈光,在這燈光下,他的容顏忽暗忽明,長長的睫毛映襯著那雙幽暗的鳳眸,卻是讓人挪不開眼。
「朕剛剛在你站的地方,殺了一個人。」
雲溪緩步走到他的身前,便聽到他冷清的一句話,不由得頭皮發麻,但是她依舊向前走了一步,熟稔地拿起墨錠,為他磨墨。
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縈繞在寧西洛俊美的側顏,看著他的臉,聽著他的話,卻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本想問他為何救她,卻止了口。
「今日我護在懷裡的丫鬟她……」
寧西洛翻看摺子的動作慢了下來,卻始終未曾抬頭看她一眼:「流煙已經被朕送回宮了。」
雲溪剎那間慌了神:「你什麼時候發現——」
「柴房裡,你裙下藏著的瓷瓶是流煙從宮裡帶出去的。」寧西洛打斷了雲溪的話,如墨眸子淡然地看著手中的奏摺,在這片昏黃的環境中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手臂上包裹著的緞布是流煙最喜歡的顏色,你身後搖搖晃晃的水桶朕便不多說了。」
「昨夜……你明明知道,為何不拆穿我?」雲溪停下了磨墨的動作,後退了一步。
寧西洛將奏摺合上,鳳眸撲閃著危險的光,聲音確是越來越冷淡:「流煙與雲家本身便勢不兩立,可你為何要藏著她?幫她?這點朕倒是不解。」
「既已發現晴兒便是流煙公主,自然是要幫她隱藏身份,得到她的信任,便是得到皇上的信任,日後皇上若是肯做臣女的靠山,那臣女自然感激不盡。」
雲溪噙笑,開始胡說八道。
雲家藏匿畫府血脈是不爭的事實,可是誰都沒有證據。雲家對畫涼做了什麼,誰都不知道。雲溪幫助流煙公主尋畫涼,而文治皇帝卻想利用流煙尋出畫涼,殺了畫家最後的血脈。
「那女子對流煙下手,朕便砍了她的胳膊。而你——」
一陣風吹進簾帳,雲溪臉上的傷痕迎面被吹的生疼。
世人都知道,文治皇帝文韜武略,果斷狠辣,對誰都不曾留情。此時,雲溪的手已背在身後握成了拳頭,如果寧西洛想要殺了她,她一定會第一時間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反抗。
沒找到畫涼,沒為家人報仇,她還不能死!
寧西洛站起了身,一步步逼近雲溪,風吹亂了他的青絲,危險的氣息卻在不停地靠近,他的鳳眸直直地凝視著身形緊繃如弦的人兒,唇角微勾,半晌道:「如此心機,你想讓朕收你為義女,直說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