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顏冥番外篇:亂世之子53
顏冥的每一句話,皆讓年懷素心疼。
顏冥身上的血便未斷過,那救命的星月這般少,他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這般重傷?年懷素早已將下唇咬出血漬,她直接便將顏冥扛起,慢慢扶至屋內。
沈岸朝著這裡看了幾眼,緊張道:「我馬上便去抓藥!」
那瘦弱的身子消失在那黑夜之中。
這屋內的光還未亮起,顏冥卻拽住了年懷素的手,不讓她起身:「懷素姐姐,若是我死了,那你該怎麼辦?」
他聲音孱弱,身子極其的冰冷。
年懷素拂袖間,那燭火便已亮起,她將顏冥濕衣褪下,用被褥包裹著他的身子,似是哄孩子一般:「你若是死,那末將便殺了畫溪給您解悶。」
顏冥噗嗤一聲便笑了。
燭火微弱,他頷首凝著年懷素那沉寂的眸:「畫溪曾說過,她想要變得與你一般溫柔。可是現在的她,終究沒有學到你那一分的精髓,並不溫柔。」
怎麼突然說這個了?
年懷素一怔:「末將只是聽從八王府的話罷了,何來的溫柔?若是說溫柔,那畫藍鳳的性子倒是不錯。」
「畫藍鳳啊……若是畫溪變成那般,倒還好些。」顏冥輕聲笑著,垂目看著胸前的血漬,那血早已染了被褥,「那個時候,畫溪連命都願給我,可現在,別人怒一下,她便想要我的命。她早已不是她了,也不會是她了……」
沒了從前的記憶,換了副身子,現在的畫溪究竟是畫武的妹妹,還是畫武的女兒呢?
顏冥想著,咬牙忍著身上的痛,躲在年懷素的懷中。
年懷素以手輕覆於顏冥的傷處,以內力溫著他的疼痛,垂目輕聲著:「可您還是要救她,您的捨身在末將眼裡不過是糊塗。」
「也便只有年懷素你,敢跟我如此說話。」
「失去武功的你,任憑誰都敢如此跟您這般說話,不光是末將,甚至是沈岸,都敢這麼說吧?」年懷素故意打趣,看著顏冥那蒼白的容顏,心中一緊,「疼……疼嗎?」
顏冥咬牙,輕輕搖頭:「亂世之子。」
「什麼?」年懷素詫異。
顏冥輕輕啟了眸,看著年懷素,手掌微微伸開——
年懷素不明,握住了顏冥的手,可這一剎,那掌心的內力已灌入了年懷素的身,這屋內無風而自動,窗帳瑟瑟而起,那銀白的發也微微浮起。
顏冥淺笑著,眉目如畫。
年懷素驀然縮回了手,直接半跪於地:「您的武功——」
她滿目的不置信,看著顏冥那寂靜的模樣,反而不知說什麼了。即便是重生蠱的代價,也帶不走他的武功?
那武功皆盡,那內功全部給了畫溪,而現在的顏冥……
他體內那洪厚的內力到底是什麼?
所有的問題都在心中炸裂而開,這一瞬,年懷素已是忘了顏冥的傷,滿心都是那「內力」二字。
顏冥故作輕咳,那蒼白的臉色漸漸褪去了……
年懷素猛然起身,指著顏冥:「您!您都是裝的!您沒事?那剛剛您顫什麼,末將以為你很痛!怪不得用穴道封了傷處,那血還能流出來……您……」
她嚇的臉色煞白。
那被褥之上,全是血,而顏冥卻依舊是那副柔軟無力的模樣躺在那裡,淡淡地睨著年懷素:「知道我武功回來了,你倒是恭敬。」
年懷素咬著下唇,氤氳於眸。
剎那間,年懷素便直接抱緊了顏冥,直接哭出了聲:「你為了嚇畫溪,到底是嚇著我了,你怎麼可以這樣!」
「大驚小怪。」
「顏冥,不要再用重生蠱了,不要再用了!」撕心裂肺的哭聲自年懷素心底而出,她緊抱著懷中之人,將頭埋在了少年的肩膀之處。
燈火微閃著。
顏冥輕輕吮吸著這裡空氣,落了笑:「疼是真,傷也是真的,不會死也是真的。沒有為了嚇她而故意嚇你,是真的疼。」
自知自個兒動作大了些,年懷素驀然鬆開了手。
顏冥伸出手,輕拭了年懷素的淚漬:「亂世之子,這個名字第一次被人說出口時,你可知是誰?」
「惠妃娘娘?」
顏冥聽此,輕輕點了頭,眸光看著極遠之處:「那個時候,母親一直保護著我,她說不要練武,安安生生地活著便是好,也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與別人的不同。可是,是我食言了,若非於硯帝眼前露了武功,他又豈能忌憚於八王府呢?」
「這並非是你的錯。」
「那內力散盡,卻又能朝夕之間回來……且一日比一日更強……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顏冥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年懷素,「你信嗎?」
「信什麼?」
顏冥似是認真地打量著年懷素:「若無那重生蠱的代價,若從未武功散盡,殺盡天下人倒也不是畫本子里那般的難事了。」
年懷素眉梢一皺:「您有能力,所以娘娘稱呼您一句亂世之子。要的是您替天行道,平定洲國之亂。不是讓你去殺盡天下人的!」
「呵呵……」顏冥因這話笑出了聲,反而因扯了傷口痛的臉色一白,「替天行道,這話不像你說出來的,反倒是像畫溪。」
說道畫溪,顏冥反而是露了溫柔之色。
年懷素不悅,看著顏冥的傷口,咬牙:「愛上畫溪,便是您倒霉。」
畫溪於顏冥心中是何種地位,年懷素自知。可現在的年懷素,卻依舊故意此般說著,她再也激怒不了身前的人,反而樂於看著顏冥苦思冥想的模樣。
顏冥側了身,銀髮自床榻而落地,那琉璃瞳孔對準了年懷素:「若是天下人要你的命,我便為你殺盡天下人。這一生,你為我吃的苦,不會讓你白吃。這一生,你待我的好,我也不會忘。懷素姐姐,在我心中,你與畫溪一樣重要的。」
這本是溫柔之話,可聽到最後,年懷素卻是直接起了身:「那重生蠱都該用您身上,讓您忘了畫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嗎?」
「末將從不溫柔,畫溪學末將也學的不像。天色深了,您該睡了!」年懷素看著顏冥那溫柔的眸色,略微的委屈,轉身便朝著門外而去。
「我們去冰寒泉,看看雲溪吧。」
突然,年懷素聽到顏冥那句話,猛然回首看去——
顏冥單手撐在軟塌之上,靜靜地看著年懷素:「她獻舍給畫溪這些年受盡了委屈,之後又被寧西洛下葬於冰寒泉,已經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