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驚厥
這一晚,怕是許多人都不得好眠了。
晚間大夫給婁氏把過脈,說她是急火攻心,要好生靜養著,年紀大了,身上總有些毛病,不過她一向養尊處優慣了,今日也是氣急了。
婁氏可是個惜命的金貴人,經過今日這件事,她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與魏瓊樓培養感情,這孩子從小跟誰都不親,她也沒怎麼管過他。
從小就心狠手辣,冷厲無情,生的是一副好相貌。
他幼年時,府里曾有一婢女喜歡他,這婢女頗有些姿色,端茶倒水無微不至,夜間偷偷摸到了他的床上,脫光了等著他。
晚上魏瓊樓回來,見床上這光景,二話不說,抱起這婢女就扔到後山喂狗去了。
聽說當時這婢女還是清醒的,被他五花大綁扔在後山,身上割了一道道口子,他抱著這婢女一路走往後山,血流了一路,將他的衣擺和鞋子上都染成艷紅的顏色。
這婢女活生生被野狗撕扯致死,死的時候眼睛還睜著,就那樣瞪著魏瓊樓。
年少的魏瓊樓就冷臉在旁邊看著,直到確定這個婢女氣絕,才冷漠的轉身離開。
婁氏忘不了當時見到這孩子的模樣,眼裡帶著陰鬱冷厲的光,路過她的時候,只是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便讓她遍體生寒。
「這孩子,當初出娘胎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他的!」婁氏忽然咳嗽起來,斷斷續續的說:「我......我就......不該讓這孩子......活著的。」
「老夫人!」雪枝尖聲叫了起來,慌張的在四周掃了一眼,這才略略放下了心,大步走到婁氏身邊,將她紅寶石抹額脫了下來,輕聲說:「這些話您可千萬不能再提,若是讓大人聽到了......」
「他聽到了又如何?從小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我就不該讓他...讓他活下來。」
跳躍的燭火映著婁氏灰白的臉,褶子一層疊一層,仿若溝壑縱橫的高坡,那雙渾濁的眼睛鼓的大大的,像是要蹦出來一般,可見她此刻是氣急了。
白日里有人守著,這些話自然是不敢說的,此刻房裡就她和雪枝兩人,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婁氏瞪著眼,腦中又浮現出少年的魏瓊樓那雙陰冷的眸子,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她,臉上還帶著斑駁的血跡,叫她肝膽欲裂,忽而一口血吐出來,暈了過去。
雪枝驚叫:「老夫人。」
那口血就吐在雪枝胸前,染紅了她的桃色褂子,她也顧不上許多,小跑著去了秋水院,見索爾站在暮色中,尖聲道:「將軍,麻煩稟報大人一聲,老夫人吐血昏迷了!」
索爾點頭,推門給魏瓊樓說了。
「吐血昏迷了?」魏瓊樓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手裡摩挲著一串綠色的碧璽手釧,目光越過索爾落在門外的雪枝身上,透過暮色,仍能看到她臉上焦急的神色,輕聲感嘆道:「真是年紀越大越不經嚇了。」
索爾屏息聽魏瓊樓吩咐,就聽見他說:「你去將這串碧璽拿去給沈三小姐。」
而後兀自去了屏風後頭,也不知做什麼去了,渾然不說要如何。
等了許久,又聽魏瓊樓說:「將書房的燈熄了吧,夜深了。」
索爾將燭火熄滅,輕手輕腳的出了門,見雪枝眼巴巴的看著他,轉頭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書房,輕聲說:「大人歇息了,雪枝姑姑請自便。」
雪枝愣了半晌,沒想到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麼一句,她來的時候這書房裡的燈分明是亮的,如此態度,擺明了就是不管老夫人,沒辦法,她一咬牙,又趕忙去了前院,找守門的小廝去請大夫。
可小廝只聽魏瓊樓的話,若是沒有魏瓊樓的命令,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雪枝一聽,惱的跺了跺腳,這麼大半夜了,街上幾乎看不到人,跑了半條街,塞了好些銀兩才僱到一輛馬車,央求車夫去請了大夫,才匆匆回了府。
胸口隱隱作痛,白日里被思淼踹的那一腳,胸口青了好大一塊,大夫診了脈,只說好好靜養,幾日就好,若還是原來的光景,靜養幾日自然不成問題,可如今就看著魏瓊樓對待婁氏的態度,恐怕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雪枝捂著胸口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氣,夜裡的空氣還泛著涼意,她吸了一口,一陣劇痛襲來,頓時咳了起來,抬眼還能看到秋水院的大門。
她彷彿能透過那扇門,看到索爾像石頭一樣守在書房門口,眼眶濕潤了幾分。
翠玉軒里亮著微弱的光,偌大的院子,周圍站滿了黑壓壓的士兵,沒有魏瓊樓的命令,誰也不能隨意進出,當然婁氏和雪枝除外,其餘的人都被魏瓊樓的人趕到了外院。
雪枝抬腳走了進去,院里靜的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月光如水,透過窗柩洋洋散散的闖了進來,落下一室清冷。
婁氏蒼老蠟黃的臉上帶著死氣沉沉的氣息,雪枝有些發憷,打著膽子探了探鼻息,還能感受到婁氏微弱的呼吸,才略略放下心來。
時候不早了,確保婁氏無事之後,她又跑到大門口去迎大夫進來,馬車是在外頭雇的,肯定不讓進府的,門口的小廝也不管事,只能她親自去帶路了。
「大夫,老夫人如何?」
昏黃的燭火下,老大夫細細的診了脈,只說:「老夫人這是急火攻心,驚厥過去了,待我給她施一針就能醒來,只是日後可千萬不可大喜大悲。」
雪枝點頭,見泛著銀光的針在婁氏鼻下一寸的地方扎了下去,不出片刻,婁氏便幽幽轉醒了,她心裡一喜,拿了藥方送老大夫出門了,馬車還在門口等著,雪枝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裸子遞了過去:「勞煩您將大夫送回去了。」
「姑娘嚴重了。」車夫樂顛顛的結果銀子,趕著馬車走遠了。
「雪枝,我這是怎麼了?」婁氏掙扎著要坐起來,雪枝趕緊上前將一個軟枕塞到她的腰間,將她扶了起來,絮絮道:「老夫人可千萬不能大喜大悲了,您這是驚厥了。」
婁氏鼓出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懨懨的點了點頭,又說:「雪枝,你附耳過來。」
一人踏著月色從翠玉軒偷偷摸摸的跑了出來,迅速竄入街道,往朱雀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