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柔弱

果然，剛進翠雲軒的大門，沈幽幽就被白姨娘給拽了進去，香兒也想跟進去，差點被迅速關上的門頁給擠到，嚇得她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

翠兒輕輕地笑著：「香兒姑娘最好就在外頭守著，夫人可不喜歡有人偷聽她講話。」說完，便轉身就走了。

香兒聞言，趕緊往後退了退。

「幽幽，這可如何是好？」白夫人抓著沈幽幽的手，惴惴不安的問，臉上都是惶然之色：「高氏肯定是發現咱們做的事情了。」

沈幽幽見狀，趕緊低聲說：「姨娘，高氏若真的發現是咱們做的，就不會只像今天這樣敲打了，早就派人把咱們抓起來了，姨娘，咱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燭火幽幽，而後兩人的聲音漸低，就算隔著窗戶也再也聽不到一絲，窗邊一個黑影才慢慢消失在墨色深處。

沈知秋咳著咳著忽然掙扎著坐了起來，定定的看了眼高氏，忽而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高氏臉上的淚痕未乾，被沈知秋唬了一跳，手裡的藥粉趕忙在袖子里藏好，迅速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朝沈知秋走了過去：「老爺說的什麼話，妾聽說老爺病了，特地過來替老爺守夜的。」

房內一片靜謐，雕花的百葉窗輕輕地搖晃，一陣冷風直直往屋裡灌，單薄的被褥下，沈之葉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高氏要上前替他蓋被子，他卻揮退高氏，又朝外喊：「阿干！」

松枝坐在門口的地上，聽見裡頭傳來沈之葉的聲音，心下一驚，湊著頭往縫隙里瞧。

可回應他的，只有屋內空蕩蕩的迴音。

沈知秋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狠狠地瞪著高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守夜？我還沒死呢，你就急著替我守夜了？」

高氏的臉上閃過一抹慌亂，往後退了幾步，見沈知秋只是坐著，並沒有什麼其他動作，才稍稍鎮定了許多，笑著說：「老爺說笑了，妾擔心老爺的身體，所以過來守著老爺。」

說著，又走到門邊低低的喊了聲：「松枝，趕緊給老爺去請大夫，老爺醒了。」

「是。」松枝心裡詫異，卻還是趕緊跑開了。

滿室靜謐，唯有燃起的燭火被窗邊漏進來的風吹得明明滅滅，沈知秋臉上灰白的褶子在昏黃的燭火下泛著冷白的色澤，瞧著卻是有些可怖。

「之葉和淼淼去鬧了魏府，你是怎麼處理的？」

高氏用細弱的聲音說：「這事情鬧得有些大，魏府老太太專門派了人過來說，若是不處理恐怕不好交代。」她看著沈知秋，塗著厚厚脂粉的臉上，那雙倒三角眼睛里閃著還未擦乾的淚花：「妾仔細權衡之下，請了家法。」

這番話說的漂亮。

見她這副細弱的模樣，沈知秋心頭一軟，他對自己內宅的這些夫人們一向是寬厚的，以往沈之葉的親生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向來是不管這些的，自從安兒去世以後，這些內宅的事情便都交由高氏去打理了。

瞧見他臉上的動容之色，高氏強忍著委屈，想哭又不哭的模樣，沈知秋看著更是心疼，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對高氏太狠了。

遂軟了語氣：「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如今你就好好掌著家，只要不犯什麼錯誤，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

高氏用手帕點了點眼角，十分溫順的立在床邊，輕聲說：「妾知道自己錯了，只是寧寧這孩子從小驕縱，她心裡十分敬重老爺您，可是老爺總是不喜她，孩子也知道，這一次兩次的，寧寧就成了這樣......」

高氏在他面前一向是高傲的，就連當初進門做妾也總是高傲冷清的模樣，如今在他面前卻如此小心翼翼，伏小做低，沈知秋對她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

連連點頭：「是我對寧寧疏忽了，以後多讓寧寧來我這裡，孩子還小，慢慢教就是了。」

「妾已經專門請了個教養嬤嬤，關在香芬院里專門教養寧寧，再過兩年就要談婚論嫁了，妾自然不忍心。」

「你是個好的......」

正說著，松枝帶了大夫匆匆跑了進來，在門邊輕輕地喊：「太太，大夫來了。」

高氏忙去開門，將大夫請了進來，她在門邊給松枝使了個眼色，松枝頓時懂了，趕緊去將阿干找了來。

在這之前，高氏早早就將阿干打發走了，這老東西還真是命硬，沒想到在這最後一刻竟然還醒了過來。

高氏不得不改變計劃。

與此同時，在翠雲軒商議好的沈幽幽和白夫人母女二人，卻在此刻著急忙慌的趕來了。

按照沈幽幽說的，今日這事著實有些蹊蹺，先是阿干忽然收到沈知秋的命令跑去了江南，而後沈知秋就病倒了，她們在前頭光顧著看高氏懲罰沈之葉和淼淼了，卻都忽略了沈知秋。

一來就聽見大夫說：「您這是氣虛驚厥，肝火旺盛所致，再加上舊傷複發，這身體可得好好養著了，萬萬不可再生氣了。」

沈知秋點頭，對於自己的身體他也是知道的，在戰場上怎麼不可能不受傷，先前受的一些小傷，他都沒有怎麼理會，這不，臨到老了就不行了。

「爹爹。」沈幽幽紅著眼睛走了進來，撲到沈知秋床邊哽咽道：「您也太不愛惜自個兒身體了，這偌大的沈府，還需要您來操持著呢，萬一您出個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沈知秋摸了摸沈幽幽的發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抬眼見白夫人同樣紅著眼眶，心裡熨帖了不少。

「下月就是你們祖母的七十大壽了，今年曹家給我們發了帖子，我打算帶你們一起去，這兩日你們在家裡好好準備一下，你們祖母最是喜歡懂規矩的孩子。」

沈幽幽輕輕點頭，眼睛往高氏身邊飄去，見高氏沒什麼表情，趕緊起身送走大夫，又派人前去抓藥。

高氏卻輕聲問：「老爺，母親一向不喜妾，不然......」

「都好些年不見了，母親或許是想通了，你也好好準備一下。」沈知秋打斷高氏的話，定定的說。

見沒有返還的餘地，高氏乾脆也不反駁了，伺候好沈知秋睡下后，幾人便起身離去了。

唯獨白夫人默默地站著，說要陪著沈知秋，高氏也不阻攔，譏諷的看了她一眼，便帶著松枝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