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與龍謀皮】

一小時后。

斯坦索姆城市政廳二樓會客室。

有著小麥色皮膚，穿著一身將完美絕倫的身材顯露無餘的修身袍服的卡特拉娜女伯爵款款而入，身後還帶著幾名隨從。

巴瑟拉斯鎮長等人知趣地躬身退下，把空間完全讓給了這位南方的權勢人物，及北方未來的王國支柱。

「卡特拉娜伯爵，感謝您百忙之中抽身來此。」奧里克斯親自起身相迎，很是虛偽地感謝了一番。

黑龍公主嫣然一笑，一時間令整個會客室都為之一亮。

她誠摯地走到奧里克斯身旁，似是無意地將手放到他的后腰上，引著他坐了下去，而後揮退一眾隨從，撩起長袍后擺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說道：「我是來幫忙的……我聽說閣下身體抱恙？」

果然是來看我到底有沒有受到薩拉塔斯的影響的……

奧里克斯本就懷疑，本尼迪塔斯已經在提前「出山」的薩拉塔斯的蠱惑下墮落，進而與化身卡特拉娜的奧妮克希亞沆瀣一氣，共同插手聯盟高層事務。

對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道恐怕也是專程來看，自己究竟有沒有受到對自己「刺而不殺」的薩拉塔斯的腐化的。

這樣想著，奧里克斯十分坦誠地答道：「沒錯，前段時間我確實被一把不祥之刃傷到了身體，但請不要擔心，這點傷勢，無礙我繼續為洛丹倫效忠。」

卡特拉娜試探著問道：「可我聽說……那把武器，就是傳說中失蹤已久的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

「女士的消息很靈通。」

奧里克斯故作驚訝，將一杯沏好的菊花茶放到了對方手邊，說道：「來自奎爾薩拉斯的上好雛菊葉，研磨成粉后沸水沖泡，擁有提神醒腦的功效。由於臨近奎爾薩拉斯，雖然未曾過多往來，但東洛丹倫貴族還是難免受到高等精靈文化的影響——當然了，大多只是自己心目中臆想的高貴精靈文化。不知道這種喝法是否合您的口味。」

「嗯……口感很好，我很喜歡，」卡特拉娜輕啜菊花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們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嗎？」

奧里克斯暗自冷笑了一聲，心想你並不知道我的小秘密有多大；可你的小秘密，在我眼裡卻根本不算秘密。

「時間緊迫，讓我們坦誠相待吧，」卡特拉娜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來這裡，確實不僅僅是為了提爾之墓，而是警告閣下那把不祥之刃的可怕。」

開始忽悠了么……奧里克斯多有看戲的想法，表面上則不動聲色道：「女士，關於薩拉塔斯的可怕之處，我其實有所了解。」

「若是有所了解，為什麼閣下還要向達拉然和本尼迪塔斯大主教，討要娜塔莉·塞林的光影均衡研究筆記呢？」卡特拉娜萬分誠懇，說話間將身體重量壓在靠近奧里克斯那一側的椅子扶手上，於是就是一陣波濤洶湧。

「為了洛丹倫，」奧里克斯還是老一套說辭，「薩拉塔斯的現世，關乎到聖光予以我的未來視界，關乎到某些不甘寂寞的可怕存在將觸手插進了動蕩不安的局勢之中。在所有人都因這場浩劫焦頭爛額時，我有必要調查此事。」

「真的么？」卡特拉娜目光一片誠摯，「相信我，奧里克斯大人，或許遍尋東部王國大陸，都沒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那把不祥之刃的可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比我清楚該如何才能幫你清除體內的暗影能量。你的聖徒身份，註定讓你無法將身體受到暗影侵襲的噩耗公諸於世。你在苦苦支撐，在耳邊繚繞的黑暗低語，和思緒中湧現的邪惡念頭的摧殘下，苦苦支撐……」

她握住了奧里克斯的手，懇切道：「請讓我幫助你。我相信即使沒有諸如為了聖光、為了洛丹倫和全人類的慷慨陳詞，你也能看到我的誠意——請讓我幫助你。」

奧里克斯故作吃驚，旋即搖頭苦笑了起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暴風城女伯爵，看來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確實如您所說，我受到了薩拉塔斯的腐蝕。但我無法求助於別人，因為歷史上，任何與這把不祥之刃相關的人都被腐化了。沒人能理解這把魔刃，只會懷疑我所說的一切，是否受到了黑暗的影響……我將再也無法宣揚聖光的預言，盡我所能地帶領北地走出這場浩劫。而那是我不願看到的。」

他話鋒一轉，提出對方眼中的自己理應提出的困惑：「不過，女士您又是怎麼知道薩拉塔斯的事情的？這本該是機密，娜塔莉死後，關於這把不祥之刃的一切，明明都已經被世人遺忘了的。」

話雖這麼說，他心底卻有些疑惑……

僅聽前面一番話，他已經基本可以肯定原先的猜測。

即使本尼迪塔斯是否墮落，尚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奧妮克希亞知曉薩拉塔斯刺殺自己一事，並且參與其中，已經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待自己深受其害以後，假借商談提爾之墓的事情，過來雪中送炭賣弄一波好感獲取信任，來一段跨越國界，為了全人類福祉而助聖徒擺脫困境的佳話，順理成章地藉助自己，將影響力散播到北地，不管是聯姻也好，成為未來必定具有極大影響力的聖徒最感謝的人也罷，都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可後面半句，卻讓他忍不住多想起來。

既然奧妮克希亞已經從薩拉塔斯那裡得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來雪中送炭的……可為什麼卻錯誤判斷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呢？

不知道自己非但沒有受到腐化，沒有聽到黑暗低語或是受到任何影響，反而能如臂驅使體內的暗影能量呢？

這很古怪。

難道薩拉塔斯的「刺耳不殺」，與奧妮克希亞的雪中送炭，是並不相關的孤立事件？

又或者說……

薩拉塔斯以為自己必將被腐化，可事情出現了變化，她沒想到，自己根本就沒受到任何影響？

「其實多年前，我就曾研究過這把每次出現，必將為歷史帶來負面影響的不祥之刃……」卡特拉娜女伯爵說了起來。

大意是憂國憂民的她，早在多年前，就開始調查暴風王國潛在的威脅。北方那數百年前出現在物質位面的炎魔之王及向其效忠的黑鐵矮人，和近年盤踞在黑石塔上層的黑龍軍團與獸人餘孽，便是其中之一。

一番調查下來，她漸漸發掘出來數百年前，三錘之戰的經過。知曉了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在這場戰爭中將黑鐵矮人禍害成了什麼樣子——蠱惑索瑞森親王之妻莫德古德，用黑暗魔法腐蝕了格瑞姆巴托。在其身死後，還引爆了索瑞森的負面情緒，令其在戰爭的最後做出了召喚炎魔之王的瘋狂舉動，終令黑鐵矮人全族淪為奴隸云云。

而在此期間，她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了很多關於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的秘聞，並與獲得了這把不祥之刃的聖光教會主教娜塔莉·塞林保持了良好的關係……

總之，就是那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國為民」的說辭。一番瞎話，從邏輯上倒是無懈可擊，解釋了她心目中奧里克斯的所有疑慮和擔憂，很有說服力。

若不是奧里克斯知道，歷史中根本就沒發生過這些事，他真要承認，卡特拉娜的話非常能取信於人。

「原來如此。想不到，女士也有著這樣的過去，您的信念真是令我折服。」奧里克斯感慨道，像是真的被這位女伯爵的大義感動到了，頗有些身為同樣心懷全人類的聖徒，與其志趣相投，引為知己的意思。

「在聽說你被薩拉塔斯所傷的事情后，我就想到了你目前的困境。我知道，在過去一段時間裡，你一定深受黑暗的影響……這才是我專程趕來洛丹倫的目的，聖徒大人。你需要我的幫助……請讓我看看你的身體究竟惡化到了什麼程度。」

卡特拉娜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手上戴著兩枚珠光寶氣的戒指，纖細的手指細嫩軟滑，柔若無骨。看著這隻完美絕倫的小手，奧里克斯突然產生了很不真實的想法。

自己這個老千層餅，算是在與虎謀皮吧？

不，與龍謀皮？

也不對，應該說是……

與龍謀「韁繩」？

「好吧，既然如此……看來也只有女士，才能幫到我了。」他假意猶豫一番，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對方的手上。諸天大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