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你不該這麼善良
咖啡桌微微顫抖，服務生端著咖啡立刻道歉，「對不起，先生，是我魯莽。」
原本在她聽到慕晚晚輕聲說她的父親是強姦犯的時候，腳下突然不穩，撞到了桌子。
把咖啡放在宋衍之面前，服務生鄙夷的看了慕晚晚一眼，才轉身離開。
慕晚晚視若無睹，繼續說著，「我五歲那年，親眼看著他被警察帶走，聽我母親說他被判了三十年，今年似乎才是第十四年。」
宋衍之端起咖啡，輕抿一口，頓時好像身上的涼氣都消散，「晚晚，你突然要去那裡看他，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既然決定請人家幫忙，慕晚晚便覺得自己沒有隱瞞的必要，她輕輕點頭，「我奶奶得了肝功能衰竭，需要換肝，我怕我的配型結果不成功，想去讓他也試試。」
「原來是這樣！」宋衍之幾分唏噓，他記得小時，住在弄堂里的幾年，從來沒有見過晚晚的父親，便下意識以為……以為他已經去世了。
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還是以將女兒釘在道德的恥辱的十字架上受人唾棄這般的代價活著。
有時候人心總是世界上最難直視的東西，明明妻子溫婉漂亮，女兒活潑可愛，明明擁著讓人艷羨的完整家庭，怎麼就想不開走上那條路呢！
慕晚晚輕輕吐出一口氣，「我講完了，宋大哥，我只需要五分鐘的時間即可。」
宋衍之點點頭，承諾道，「放心，既然我答應了幫你就一定會做到，明天上午我找人打點一下關係，明天下午兩點，我去你們學校門口等你。」
「謝謝宋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能想到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宋衍之揚了揚唇角，「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開口，可以幫上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慕晚晚點點頭，就算宋衍之說的是客套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也暖了暖心。
……………………
「首長，大事不好了。」高尚慌慌張張從外面跑進來，衝到霍景琛面前。
「怎麼？」霍景琛嫌棄的看了高尚一眼，「你老婆跟別人跑了？」
高尚吞了吞口水，「不是，是您老婆跟別人跑了。」
聞言，霍景琛猛的直起身子，按著太陽穴幽幽道，「你再說一遍。」
高尚一字一頓，重複，「我說您老婆跟著別人跑了，現在正在和宋衍之外咖啡廳喝咖啡。」
「混蛋！」霍景琛緩緩握拳，輕輕吹了口氣，「敢惦記我的女人，宋衍之，他是活的不耐煩了么！」
「對，肯定是活的不耐煩了，竟然敢請我們首長小夫人喝咖啡。」高尚憤憤不平的……拍馬屁。
霍景琛慢悠悠的再次靠向沙發，摸了摸下巴，怎麼那丫頭和宋衍之的關係都到了可以喝咖啡的地步了？
其實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霍景琛下意識以為慕晚晚是個清冷有些孤傲的女孩，不應該和陌生人突然走的這麼近。
畢竟他和那丫頭關係都到了負距離接觸，她都是不冷不熱躲躲藏藏。
正在思索，他那上司二哥又來電話，下達了命令。
……………………
慕晚晚對慕雲修的印象，依舊停留在五歲那年。
記憶中，慕雲修濃眉大眼，長的憨厚老實，他的背很寬很暖，每次趴在他的背上，慕晚晚總是會覺得她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力氣最大的爸爸。
可是那個雨夜，破門而入的警察，叮噹做響的手銬腳鐐，將她童年的夢打碎。
眼前的門被從外面推開，慕晚晚抬眸，就看到滿臉皺紋，彎腰駝背的一個小老頭顫巍巍的走過來，同她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坐在她對面。
只看一眼，慕晚晚就覺得自己心裡酸了，鼻子酸了，眼眶也酸了，在對面男人的示意下，慕晚晚拿起電話。
「晚晚，你終於來看爸爸了。」慕雲修的聲音，是壓抑不住的顫抖，是激動和不可置信混合而成的不知所措。
慕晚晚冷漠的點點頭，好幾次囁嚅著，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晚晚，這麼多年委屈你了。」看到女兒，慕雲修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來的那位長官說過的話。
說老太太一直對她不好，甚至還想將她賣給地痞流氓。
他實在無法想象，他曾經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是怎麼樣熬過十多年的一天天，是怎麼樣在無父無母下被老太太憎惡著長大。
慕晚晚無意和他敘舊，「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奶奶得了肝功能嚴重衰竭，需要換肝，我已經去做了匹配，但是結果還沒出來，我想請你也去做個匹配，你們配型成功的幾率應該大一些。」
程序化的一番話說話，慕晚晚沉默著等待慕雲修的回答。
慕雲修唇瓣不停的顫抖著，說話斷斷續續，「晚晚，你……你不要……不要管。」
「……」慕晚晚疑惑皺眉，「不讓我管你配型，還是不讓我管你媽的病？」
「都不要管。」慕雲修貪婪的看著女兒的容貌，這次探視以後，再見女兒的日子該是遙遙無期了，「你不欠她的，晚晚，去追求你想要過的生活，忘記慕家的一切。」
忘記？
慕晚晚忍不住勾起唇角，卻不是笑，「慕雲修，你好狠的心啊，她是你媽，你親媽，這樣的話你怎麼忍心說的出來？她為了來看你，不惜將我賣掉，為了來看你，一天三頓吃白粥，如今你說……你說要我不管她，要她自生自滅……」
使勁捏了捏鼻子，慕晚晚突然感覺自己根本沒有必要來這一趟，高牆裡暗無天日的生活已經抹去了慕雲修最後的一點良知。
她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一點點期盼，同樣也在這裡支離破碎。
「就當今天我沒有來過吧，配型，你還有良心，就去做，我已經找人打點好關係，如果你願意做，會有人聯繫醫院，如果你不願意，那就不做吧。」
指腹抹去眼角搖搖欲墜的一滴淚珠，「最後叫你一聲爸，爸，好自為之吧。」
看著慕晚晚決絕轉身，越來越遠的背影，慕雲修佝僂著身子趴在大理石板上嚎啕大哭，我的晚晚啊，你不該這麼善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