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開始上學

「阿清，弄好了嗎？快點兒，阿星在門口等你呢。」門外，謝母的聲音依舊如同那響徹在山谷的鐘聲般清脆又極具穿透力。

屋裡，謝水清看著背上的小書包，嘴角勾了勾，用力的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

七月流火，八月朔風。

轉眼間便是九月份，也是一年一度的秋季開學時間，而這一天，也是謝水清要去學校報道的時間。

她知道，自己入學的問題謝父謝母已經幫她處理好了。

細細回想起來，自己還是不夠細緻，她那次遇到那個叫做江殊的少年的那天，謝父謝母反常的舉動其實是去鎮里銀行取錢了。

之後，他們帶著她一起去見了如今學校的校長，也就是謝父的上司。

事情沒有出乎謝水清的意料，謝父謝母想到的辦法就是不管時代怎麼變都行之有效的方式——送禮。

只不過謝父在送禮的時候，有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這筆錢是送給學校用作建校費的。

第二：謝水清入學不會影響到相關的秩序問題，她會讀兩個學前班，在她正式上一年級之前絕對會達到國家要求的入學年齡。

謝水清至今還記得當時那個讓她有些噁心的，校長看著自己的目光——那簡直就像是挖到了寶一般！

「阿清，還沒有好嗎？」謝母的聲音再一次在外面傳來。

「馬上！」謝水清拽了拽鏡子里自己的兩根辮子，蹬上謝母給自己新做的白色小布鞋，背上書包，衝出了房間。

屋外，陸家老爺子帶著陸成星早就在了，謝母還倒了一杯茶給陸家老爺子喝。兩個大人正說著話，陸成星拉長了脖子望著門口。

看到謝水清出現在自己視野里的那一刻，陸成星臉上的笑容別提多麼璀璨了，用力的揮了揮手，像是好幾年沒有見的朋友那般，「阿清！快點！」

謝水清看著隨陸成星話音落下，同時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兩個大人，嘴角抽了抽，恭敬有禮的喊了一句「陸爺爺」之後，乖乖的走到謝母旁邊。

「阿芳，你就說你們家阿清以後會是一個有出息的，看看她，多乖，多懂事！」陸老爺子捏了捏自己的山羊鬍子，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謝水清的腦袋。

「陸大伯說笑了，她一個小丫頭能夠有什麼出息，以後長大別讓我們操心就行了，倒是你們家阿星，一直又聰明又聽話，還給我們家阿清幫了不少忙。」謝母搖了搖頭，雖是如此說著，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明顯多了幾分。

「好了，阿芳，你們一家子都是謙虛的，這些話我們就都不說了，等到以後瞧著吧。」陸老爺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謝水清的肩膀，「阿清丫頭，加油啊！」

「好！」謝水清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心裡無比慶幸陸老爺子及時的阻止了這場「商業互吹」。

「走吧。」謝母看到自家的小丫頭這麼明事理，只覺得臉上實在是有光，眸子里的神色便越發的溫柔，伸手去幫她取書包。

「芳姨，我來幫阿清妹妹拿。」陸成星站在一旁，看到謝母將書包取下來之後，立馬往前一步，從謝母手裡直接接下了書包，咧開嘴，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

「你……」謝母本來還準備拒絕，在看到陸成星臉上那個笑容時，忍俊不禁地和陸老爺子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笑了。

「你就讓他拿著吧。」陸老爺子邊笑邊搖頭，順手拍了拍背上一個書包，手裡一個書包的陸成星，「你今天既然接過了這個書包，到時候回家去學校的路上，就都得給阿清丫頭拿書包了，曉得不？」

「我知道啊。」陸成星先是抬頭看一眼自己爺爺，轉頭便朝謝水清微微一笑。

「哈哈哈哈……」陸老爺子看著自家孫子這麼會「來事兒」，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滿意，指著他道，「阿芳，你是不知道，帶他去他阿爸阿媽那裡的時候，他天天念叨著說想要回來，在那裡不好玩。」

「我們阿清也說，阿星沒有在家，可是不好玩嘞。」謝母低低一笑，指了指謝水清，「兩個月，可差點兒沒有把她給憋悶壞了。」

「現在好了，兩個人一起上學，我是覺得我們啊都可以放心點了，他們該是可以互相照顧的。」陸老爺子點了點頭，目光里滿是慈愛。

對於他來說，能夠看到孫子輩如此，怎麼能夠不開心呢。

兩個大人說著話，謝水清走在前面一聲不吭，在這個時候，她已經很有經驗了，該說話就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絕對不要開口，免得引火上身。

然而，她不打算開口，不代表有人有跟她一樣的覺悟。

「阿清，我在我爸媽那裡給你帶的那兩個……你吃了嗎？」湊在謝水清身邊，陸成星壓低聲音問道。

謝水清眉頭一挑，點了點頭。

「真的？你喜不喜歡？我那裡還有，今天回來拿給你吧。」陸成星眼睛一亮，聲音情不自禁就大了幾分。

「……」

謝水清嘴角一抿，搖了搖頭，「不用了。」

「為什麼不用了？」陸成星語氣帶了幾分焦急。

因為不管是什麼時候，她都不想欠任何人太多人情。

陸成星從他爸媽那兒回來，帶回來了一大堆東西，更是提了滿滿一袋子給自己。

作為一個孩子，她如果拒絕，哪便是有點兒「太懂事」了，所以那袋子東西便留在了他們謝家。

後來謝父謝母回來之後，問清楚了，她看到了兩位大人眼裡顯而易見的複雜。

她讀得懂他們的眼神——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去還這筆人情。

不管是什麼社會，什麼時代，人情二字，都最是為難，讓人無可奈何的虛與委蛇甚至帶著假面交集於各種場合。

謝水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心裡頭千頭萬緒，但是那句話，肯定是不能夠說的。

朝謝母看過去，不出意外的，謝母的目光也正好朝自己看過來。

「已經給得很多了，我要是要……就去你家裡吧。」謝水清嘿嘿一笑，裝作有些不好意思道。

她很清楚，陸成星雖然年紀小，但是決定了的事情那就是說一不二的。

「那你來我家吧！」謝水清原本是為了搪塞陸成星而言的，哪裡知道自己剛剛說完之後，便得到了陸成星喜出望外的回應，「我就知道你喜歡，還給你留了好多呢！」

對著那雙透亮的眸子，謝水清的心顫了顫，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了頭去。

這怎麼就……弄巧成拙了呢？

「對啊，阿清，我們阿星說好幾個該是你喜歡的，都給留下了呢，你今天報名之後來我家玩唄？」陸老爺子看著自己孫子這麼熱切的模樣，忍不住要助他一臂之力。

好在，陸老爺子這麼一說，謝母也忍不住了，開了口道，「陸伯伯，這怎麼好意思呢，你們那些東西，都是這麼遠帶回來的，阿星自己也沒有多少，還給我們阿清，這讓我心裡可過意不去。」

「你過意不去啥啊，我又不是給你，我是給阿清的。」陸老爺子嘿嘿一笑，捏了捏自己的山羊鬍子，臉上露出幾分老狐狸的狡黠，「阿清，你說對不對？我們阿星可是特意留給你的啊，你要是不要，他怕是還得留下去嘞。」

謝水清看著陸老爺子的笑容，腦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現出一句諺語——洞庭湖的老麻雀。

「謝謝陸爺爺，那我要去找阿星玩的時候就去。」謝水清點了點頭，裝作滿臉開心道。

看到自己女兒臉上的笑容，謝母暗暗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啊沒辦法……自己家裡的傻女兒哦。

如果謝母此刻知道自己這個「傻女兒」心裡想的是：答應是一回事，真正去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恐怕又得是另外一副表情了。

幾個人走到學校，辦理入學手續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學校雖然學生不多，但是只有三個人在忙活——校長，謝父，以及另一位老師。

謝水清望了望在不遠處一排隊前頭忙活的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來了的謝父，再看了看明顯沒有打算去跟謝父打招呼的謝母，心裡既感慨又感動。

所謂的感情和睦又留有餘地，恐怕就是這種狀態了吧。

謝水清他們這一隊是學前班隊伍，人不多，負責收學費登記的人是校長。

輪到謝水清的時候，那個快五十歲，精瘦精瘦的校長別提多麼熱切了，更是連連說了好幾句乖孩子。

手續很快便辦好了，錢也交了，時間也差不多就到了中午了，學前班這邊已經全部辦完了，但是謝父那裡依舊忙，謝母等了幾分鐘，便帶著謝水清踏上了回家的路。

「阿芳不等等阿照了啊？」陸老爺子看著謝母的動作，挑了挑眉頭。

「不等了，我回去給他做飯吃。」謝母搖了搖頭，目光平靜而體貼，「免得他回來還吃不上飯。」

「你們啊……一直都這麼好，女兒也乖巧懂事，以後鐵定可以享福。」陸老爺子哈哈一笑，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