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日午後,正在忘憂宮喝冰鎮酸梅湯的紀傾顏聽宮人來報,說趙元維求見。
斜躺在軟楊上的她冷冷一笑,慢條斯理的將湯碗遞給玉蝶。
「我見過主動登門討賞的,也見過主動登門受封的,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主動送上門來找死的。」她算計的瞇起眼,對玉蝶道:「讓他進來吧。」
沒過多久,就見身著一襲便服的趙元維在小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來,一見她就面露微笑,深施一禮,「臣弟給皇嫂請安。」
「六王爺何必如此多禮,如今我紀傾顏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只是個連宮娥都不如的庶人,您貴為王爺又是鎮國大將軍,應該是我要給王爺磕頭請安才是。」
話雖這麼說,那玲瓏有致的身子卻沒有離開軟塌半步。
趙元維忙道:「皇嫂這說的是什麼話?就算皇兄當初下旨廢后,奪去你皇后稱號,可皇宮上下對皇嫂的敬畏和愛戴可是一如從前。」他嘿嘿一笑,向前走幾步,「所以臣弟這一拜,皇嫂可是當之無愧的。」
「呸!」她啐了他一口,「你少在這裡說這些沒用的好聽話!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來我這裡找死?」她一臉怒色。
他小心賠笑著,「我知道皇嫂還記恨著當初我去蒼越做卧底,故意接近你爹的事……」
「既然知道,你還敢主動跑到我面前?趙元維,你該不會以為你跑到南強鎮守邊關,一年多不見,我們之間的仇怨就會一筆勾消吧?」
面對她憤怒的指責,趙元維嘆了口氣,「這麼說來,你果然是無法原諒我當初的所作所為。」
「原諒?哼!除非你死在我面前,否則這輩子你休想讓我原諒你!」
她爹是個惜才之人,當初趙元維以孫澈這化名故意接近他取得信任,並借著他的幫助一步一步踏進蒼越的朝廷。
而為了留住這個人才,她爹把他當兒子照顧,甚至讓她這唯一的女兒與他結為義兄妹,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是真的把趙元維當成親大哥一樣敬愛尊重的。
沒想到金晟出兵侵犯蒼越,在戰事告急之時,那個曾經被她當成親人一樣的趙元維卻一臉遺憾的宣布,他是金晟六王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金晟皇帝一手策劃的結果。
那一刻,她嘗到了什麼叫背叛、什麼叫絕望。
可惜蒼越一戰後,該死的趙元維就領兵跑去南強鎮守,害她想發火都找不到對象。
見她氣得小臉煞白,趙元維慢慢褪去玩世不恭的笑臉,認真說道:「是不是只要我死在你面前,你就會原諒我當初欺騙你和你爹的的事?」
「你死吧,或許你死了,我就真的會原諒你也說不定……」
正說著,就見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既然我一死能換回你的原諒,今天我就將這條命給你吧。」
話落,他手中的匕首已狠狠扎入腹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但將宮裡伺候的太監宮娥嚇了一大跳,就連紀傾顏也被嚇傻了。
她的確恨他,她一直無法原諒他的欺騙與背叛。
可就算再恨這個人,也沒真的恨到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呀。
畢竟在趙元維當她義兄的那段日子裡,他是真心把她當妹妹一樣寵愛著的。
不理會旁人的驚詫,紀傾顏起身飛奔到他面前,原本還氣呼呼的一張小臉急得慘白。
「澈哥哥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呀,我只是一時氣不過才亂說話,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在這世上的依靠就真的一個都沒有了……」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難過得大哭起來。
見狀,趙元維連忙將匕首拿開,偽裝出來的痛苦表情瞬間化為慌張。
他最見不得姑娘哭,尤其這個姑娘還是被他當成妹妹的紀傾顏。
「我沒事的,顏妹,我剛剛只是故意嚇你,你……你別哭啊,這匕首是假的,你看,它是有伸縮性的,剛剛只是看來像剌進了肚子里,但那是種假像,我根本沒有受傷。」
本來不停大哭的紀傾顏愣愣看著他將匕首擺弄來擺弄去,那鋒利的刀刃雖然看起來嚇人,可旁邊其實有一個小機關,只要觸動機關,刀刃就會縮進匕首手柄內的暗格里。
明白事情的真相后,原本嚇得大哭的她氣得小臉煞白渾身發抖,趙元維見了,急忙將忘憂宮裡看熱鬧的宮人全部打發了出去。
眾人雖然還有幾分遲疑,但他鎮國大將軍兼六王爺的身份卻讓他們不敢違逆。
待人全都離開之後,趙元維連忙放低姿態拚命道歉。
「都是我的錯,顏妹你別生氣,我……我這不是想給你消氣嗎?要不然……你打我一頓如何?」
紀傾顏氣得一把奪過匕首,用已經失去刀刃的那一面狠狠扎著他。
被扎了幾下的趙元維雖然不覺得有多疼,但為了讓小丫頭解恨,他還是故意哀叫連連,裝出凄慘的模樣。
狠狠發泄了一陣之後,她心底的惱意終於消退了幾分。
在用力踹了他一腳后,便轉身跑到軟塌上獨自生悶氣。
趙元維賠著笑上前,「好了顏妹,聽你剛剛還肯叫我一聲澈哥哥,我就知道你並不是那樣恨我,咱們好歹也是兄妹一場,就算不是親生的,我也拿你當親妹子一樣疼愛,放大哥一馬好不好?」
「哼!如果你真把我當成親妹妹,當初趙元承把我搶回金晟時,你怎麼不出面阻止?」
「我阻止了,可皇兄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決定的事根本沒有人能反對,更何況我皇兄雖然霸道狠戾了點,但對你多好,所有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雖然紀傾顏並不想承認他說的話,可趙元承對她的確是寵愛有加,把她當成命根子一樣看待。
還想再反駁他兩句,奈何事實擺在眼前,就算反駁,也只顯得無力。
最後她只能惡狠狠送他一個白眼,撇過俏臉不再吭聲了。
趙元維苦笑開口,「我知道當年我和皇兄裡應外合攻打蒼越的手段確實卑鄙了點,但是顏妹,你也該公平一點,想想那場戰爭究竟是誰引起的,如果不是上官琛先對金晟下手,我們又怎麼會大力反擊?說到底,都是上官琛太貪心,才害得金晟和蒼越成為死敵。」
見她仍舊不搭理,他嘆了口氣,「你再仔細想想,蒼越的結果固然可悲,那金晟的百姓又何其無辜?
「上官琛在金晟造的孽,讓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難道蒼越百姓的命值錢,我金晟的就不值錢,活該被人傷害嗎?」
紀傾顏總算賞了他一個側臉,冷哼了聲,「你說的固然沒錯,但你們將一手造成這場悲劇的上宮琛繩之以法就行了,幹麼連我爹都殺?我爹是無辜的!你明明知道我爹對上官琛的所作所為足全力阻止反對的,就算當年有朝廷大臣和上官琛同流合一污,我爹也不在那群人之中……」
她說得哽咽,眼裡又浮現淚光。
「我爹愛國愛民,為宮清廉,堂堂宰相之家日子卻過得連普通富戶都不如,這樣一個好人,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見四下無人,他突地小聲道:「如果我說,你爹現在還沒死,你相不相信?」
哭得像只小花貓的紀傾顏一怔,不敢相信的抬頭死死盯著他。
好半晌后,她才抖著聲音說:「當初……我親眼看到我爹喝下趙元承賜給他的毒酒毒發身亡,怎麼可能還活著……」
「唉!雖然這件事不應該告訴你,但老實說,我覺得再隱瞞下去實在有點沒必要。」趙元維的表情十分認真,「其實皇兄非常敬佩你爹的為人,他一度想將你爹攬入金晟朝廷為我國效力,可你爹卻拒絕了皇兄的提議。
「因為你爹已對官場失去信心,對於上官琛的所作所為,你爹非常懊惱,他如此盡心儘力為蒼越賣命,不料上官琛卻親手將蒼越毀於一旦。
「當時你爹一心求死,覺得自己身為宰相,卻無力阻止蒼越覆滅,愧對先帝厚愛,又怎能到金晟為官?最後皇兄出言相勸,對他說身為一國宰相,他做的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再說就算蒼越敗了,可蒼越人民還在,他的心力應放在如何讓百姓恢復過往安泰的生活,而非尋求死亡,才勸得他不再求死。」
「可是我當時親眼看到我爹死在我面前……」
「那只是你爹和皇兄演給你看的一場戲而已。」
「啊?我爹為什麼要演戲給我看?」
「因為你爹已經決定隱姓埋名,不再過問朝廷之事,要四處遊歷,同時直接體察民情,他擔心你這個黏人精會纏著他不放,而帶著你一個小姑娘行事多有不便,於是對皇兄說,如果對他還有一分敬重之意,在未來的日子裡,就好好替他照顧你這個女兒,而他詐死離開。」
「也就是說,是我爹親手將我交給趙元承?」
「沒錯,你爹和金晟對敵的日子裡,與我皇兄多次交戰,對我皇兄非常欣賞,雖然外界都傳皇兄是狠戾冷血之人,可你爹見他在兩軍交戰時,將雙方傷亡減至最低,明白看出皇兄的本性並不壞,所以他大膽的拜託我和我皇兄照顧你。」只是沒想到皇兄會囂張的把這小丫頭當戰利品。
紀傾顏已經被這個事實弄得昏頭了。她爹沒死?爹居然沒死?
「那我爹現在在哪裡?」
趙元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兩個月前我在南強邊境時,曾收到他的一封來信,說他目前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讓我們不必挂念。」
「那……既然他還沒死,趙元承為什麼不親口對我說?」爹又為什麼不和她聯絡?
想起之前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趙元承當敵人,還時常罵他是昏君、混蛋,他只笑笑認了,從來也沒否認過她的批判和指責。
他那麼喜歡她,她卻一直恨著他。
只要他肯對她說實話,也許她對他的恨就不會那麼的強烈,他也就不用傷心了啊。
「是你爹求皇兄暫時不要將這秘密告訴你的,怕你去尋他出了意外,打算尋個好時機再自己告訴你。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安穩,時不時也會和皇兄通信報平安,我們雖然不知道他目前的安身之所,但有專人會將彼此的信件傳給對方,如果沒有意外,你爹對你將皇宮鬧得雞飛狗跳一事,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紀傾顏臉色一紅,反駁道:「我什麼時鬧得皇宮雞飛狗跳了?」
嘴裡這樣說著,卻有些心虛,說起來自她進宮之後,的確是鬧得有些不象話。
如果趙元承的忍耐力再不夠一點,她這條小命可能就真的沒有了。
「其實皇兄每次見你為你爹的事痛苦、難過,他心裡也不好受,可他這個人一向注重承諾,既然答應了你爹,就一定不會違反承諾。」
「哼!那你又幹麼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我?」
趙元維笑了,「總要有人當小人的,既然皇兄不想背棄承諾,小人一職就由我來嘍。」他又認真道:「這秘密我雖然告訴你,但還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將此事聲張,你爹被眾人認定已死,若其實活著的事被蒼越知道,你爹的情況將會變得十分尷尬。」
紀傾顏得知自己的爹沒死,臉上雖沒表露出來:心底也是十分高興的,自然認真應允。「我不會亂說的。」想了想又問:「那我可不可以見見我爹?」
「有緣的話,今後自會相見。」
自從得知自己的爹爹尚在人世,紀傾顏也不再因為自己喜歡上趙元承而內心暗自糾結了。
除去這些恩怨不說,趙元承對她實在好得沒話講,就算她再怎麼鐵石心腸,被一個男人這樣真心對待,也忍不住沉醉在這柔情之中。
夏季早在不知不覺中慢慢過去,接著秋去冬來,天氣逐漸寒冷起來,可趙元承卻越來越忙,整日忙於國事,最近南方地區還發生大地震,災情嚴重為了救災之事他更是忙得天翻地覆。
這從來不生病的皇帝就這麼染上風寒,還一直沒痊癒,紀傾顏知道他那是過度操勞帶來的病症,嘴上不說,心底卻擔憂到不行。
這日下了早朝沒多久,趙元承一邊咳嗽,一邊和大臣商議救災之事。
等幾個大臣紛紛離去后,已過了午膳時間。
紀傾顏派人打聽回來,得知現在的他有些閑暇,便捧著一個瓷碗來到明幀殿求見。
趙元承自患了風寒后便沒去忘憂宮了,因為她身子弱,動不動就會病上一場,他怕與她親近,不小心把病傳給她可就不好了。
所以就算心底極為想她,他也只能強忍著。
沒想到這日午後,劉福卻通報紀傾顏求見,這讓趙元承驚喜萬分。
自從小丫頭被他帶進皇宮,這還是她第一回主動來找他。
當下他也懶得再理那堆積如山的奏摺,忙讓劉福將人請進來。
沒多久,就見身著一襲粉色緞襖的紀傾顏娉娉婷婷的向他走來,手中還捧著一隻描金瓷碗,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趙元承急忙迎了過來,俊美的臉上露出許久未見到的笑容,「顏兒今日怎麼有空來明幀殿見朕?」
「我來的是否不是時候?皇上在忙公事嗎?」
紀傾顏看到御案上堆了好幾大迭奏摺,又見一向身體健康的男人,此時臉色蒼白,一副遮掩不住的病容,心中一揪。
明明生了病,卻還要處理朝事,她看著便有些心疼。
「只要朕還活著,這朝政就永遠都忙不完,除非朕死了……」
「呸!什麼死不死的?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離死還遠著。」
趙元承聽了她這句話,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紀傾顏話一出口便暗暗叫糟,她平日里和他鬥嘴斗慣了,即使是關心也沒辦法說得好聽點,如今她的心境改變,一時之間倒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難聽。
抿抿唇,漂亮的小臉露出兩朵嬌羞的紅暈,羞窘的道:「我的意思是說,皇上憂國憂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趙元承劍眉一挑,對她今日反常態度有些驚訝。
她被他盯得渾身上下不自在,不禁有些羞惱,語氣又沖了起來,「你看什麼?我就是過來瞧瞧,若你在忙,我先走就是。」
「不,朕一點都不忙。」他笑著,指了指那隻描金瓷碗,「顏兒手裡端的是什麼?」
「薄荷粥,以前只要生病,我爹都會煮一碗薄荷粥給我喝,這是我們家的祖傳偏方,治風寒很管用的。」
「顏兒親手煮的?」光是她親自送粥來,他心中就浮起狂喜了
紀傾顏扭扭捏捏的咬著唇,「反正閑著也沒事幹,就隨便煮了一碗,看你想不想暍……不過這粥有些苦,怕味道不太好,小時候每次都要我爹逼我喝,我才肯喝……」
話還沒說完,粥碗就被搶了去,趙元承欣喜的揭開碗蓋,一臉陶醉的嗅了嗅,然後想也不想的就將整碗粥喝個精光。
喝完后,他還滿臉意猶未盡的樣子,「好喝,真是太好喝了!」
她一臉不信的咕噥,「騙人,我喝過這粥,一點都不好喝。」
趙元承卻語氣認真的說:「這粥是顏兒親手煮給朕喝的,當然好喝,就算是毒藥,朕也會全部將它喝光。」
「哼!說不定,我真的在粥里下毒哦。」他的話令她心中微甜,嘴巴卻愛唱反調。
「能夠死在你手裡,朕也心甘情願。」
紀傾顏被他火熱的視線盯得無處可逃,俏臉微紅,神情更加羞澀。
這人明明是個皇帝,天下間的一切唾手可得,可他為什麼會因為她稍微示好就欣喜若狂?為什麼會因為她稍稍抗拒就面露卑微?
當初為了讓她在後宮中活得如魚得水,他不惜為她與群臣對抗,也要將皇后名分雙手奉上。
後來明明下旨廢了她這皇后之位,卻仍然讓她享受著一樣的尊榮安穩,縱容著她所有的任性。
為了討她一個歡心,不惜以身涉險帶她出宮。
在危難來臨時,甚至願意拋棄性命求她一世安康。
這樣一個願意將一切奉送到拋眼前的男人,她還有什麼理由說不愛?
趙元承見她神情複雜,不禁關心道:「顏兒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朕叫太醫過來瞧瞧?」
一抬頭,就看到他一臉擔憂,她只覺心頭一暖,那種被呵護、被疼愛的感覺讓她心底滿溢濃濃的幸福。
「唉,最近朕的身子不太舒坦,怕是病得不輕,你離朕稍微遠點,免得朕不小心害你也染上風寒那就不好了,裡面有個暖閣,你過去躺一會兒,朕這就叫劉福把胡太醫叫來……」
「皇上幹麼一副要把我趕走的樣子?是討厭我了嗎?」
「沒有啊,朕只怕你也病了。」
「哼!你越是不讓我靠近你,我就越是要纏著你!」
她孩子氣的湊過去,一把抱住他,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對著他漂亮的嘴唇便親了下去。
一向嚴酷強悍的永烈帝真的傻了,被個小女人嚇的。
在他的印象里,小丫頭恨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願意主動親近,還熱情的過來吻他?
趙元承嚇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往後退,紀傾顏見了就不高興了,以為他故意躲著她,不禁氣惱道:「你躲什麼?我不能親你嗎?告訴你,我就要親!」
說著,小嘴又貼了上去,親了皇帝滿臉口水。
從驚嚇中回神的男人終於意識到小丫頭這是主動登門示好呢,於是龍顏大悅,一把將她攬進懷裡,邪惡的道:「這可是你主動來招惹朕的,就不要怪朕對你不客氣了……」
雖是冬季,可永烈帝最近的日子卻是過得春風得意。
就連早朝的時候有個不長眼的老臣子向他提出皇家無嗣,希望皇上能顧及皇室顏面早生貴子,他也只是笑笑沒多響應。
早朝過後,趙元維尾隨他來到明幀殿商議國事,因為不久之後強北將會派使臣送貢品來金晟。
每年的十二月份,是強北派遣使臣至金晟的日子,貢品雖然沒有蒼越豐富,但強北有名的毛皮卻頗具價值。
原本趙元承對那些東西並不在意,可今年卻不同了。
「白色的毛皮最適合顏兒那水嫩的肌膚,等貢品到了,朕會吩咐宮裡的裁縫給她多做幾套大氅留做外出之用。」
見兄長一臉傻笑,趙元維在心底狠狠唾棄了一陣。雖說皇兄和皇嫂感情大有進展,可也不須成天傻笑吧。
「皇兄,您那後宮中除了紀傾顏,還有很多美人等著您的垂青,您就不怕獨寵她會招來其他妃子的怨恨嗎?」
後宮最怕的就是恩寵失去平衡,皇上寵著他的顏妹這是好事,但寵過了頭,那可就是壞事了。
之前就聽聞曹貴妃和蓮貴妃因妒生恨,居然下毒險些將顏妹害死。
雖然現在後宮無事,可難保哪個不長眼的人又因愛生恨,對顏妹不和。
「她們如果不怕和曹妃、蓮妃兩個女人有一樣的下場,儘管來試試看。」他面容頓時浮現陰狠。
趙元承根本不在乎後宮失衡會帶來什麼結果,他要寵他心愛的女人,讓她和別人爭寵受委屈,那是死都不可能的事。
更何況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已經對忘憂宮加強守衛,就連廚子也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心腹,應該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
「皇兄果然一如以往那般行事果斷,不過現在朝廷眾臣對皇兄膝下無子似乎頗有不滿,依臣弟之見,皇兄年紀也不小了,多臨幸幾個妃子,開枝散葉倒也不是件壞事。」
「六弟,你怎麼也和那些老傢伙們一樣迂腐了?你我兄弟自幼生長在這殘酷的皇宮中,難道還不明白手足相殘的痛苦?
「那些老頭子口口聲聲說什麼多子多孫就是福,可在皇家,多子多孫根本就是悲劇!朕不想自己的孩子在朕百年之後得互相殘殺,兒子只要一個就夠了,要得太多,那都是孽。」
趙元維摸摸鼻子不吭聲。皇兄這話說得雖然狠了點,可倒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那個兒子若是顏兒生給朕的,朕倒是十分期待……」說完,永烈帝的臉上又露出花痴一樣的笑容。
趙元維無語。他的皇兄最近愛到瘋了,與戀愛中的男人講道理,那可是非常沒意義的,與其浪費這個時間,不如想想怎麼迎接強北使臣。
永烈十年十二月初三,強北使臣帶著大批貢品來到金晟,毛皮馬匹送了不少,又代表強北大王說了很多感謝之言。
強北是個弱小的國,以前備受南強和蒼越的欺壓,當初強北大王擔心國土被侵佔,便主動帶著大批寶貝前來金晟要求成為附屬國。
交換條件很簡單,金晟要確保強北國土完整,不受他國所佔領。
自從金晟和強北達成協議后,兩國關係一直非常友好,雖然每年要向金晟朝廷進貢,但國家安定,沒有戰事,對強北來說就是莫大的滿足。
此番前來迎接使臣的,除了永烈帝和文武百宮之外,紀傾顏也以皇后之尊被帶到人前。
最近趙元承正在考慮找個良時吉日將皇后之位再重新賜還給她,雖然紀傾顏並不在乎這些虛名,可總不能讓她一直沒名沒分的。
那使臣在說了番感激之言后,又道:「不久前我國大王得了件寶貝,那是一塊千年古玉,此玉有種十分神奇的功效,體寒之人配戴它,它會通體生熱;體熱之人配戴它,它又會通體生涼,戴的時間久了,還有改善體質、祛除百病之用……」
聽到這些話,趙元承看了身邊的紀傾顏一眼,彷佛在說--這東西正好合適給你配戴。
她面色一紅,從他的眼神中彷佛看出濃濃深情,心底一暖,害羞地別過視線,才躲過他灼熱的目光。
趙元承勾起微笑,對那使臣道:「把那寶貝拿來給朕瞧瞧。」
使臣急忙將站在殿尾的一個侍從叫了過來。那侍從身材極高,穿了一襲強北風格的深色裘衣,足踩黑靴,低著頭,手捧著一個金制的盤子,盤子上還蓋了一塊鮮艷的紅綢。
聽到使臣的命令后,他便小心翼翼的捧著盤子朝永烈帝走去。
一直走到距皇帝寶座不遠的位置才慢慢停下,當劉福走了過去,剛想接過對方手中的盤子,只見那侍從突然拾起頭,目露凶光。
趙元承見了暗叫不好,幾乎是一瞬間,他便將紀傾顏推向身後的侍衛,口中大喊,「保護顏兒!」
霎時之間,那侍衛掀開盤子上的紅布,只見上面躺菩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用匕首直直刺向永烈帝。
趙元承本身武功極佳,身邊的暗衛又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菁英,如今有人想刺殺皇上,自然是一同上前抗敵。
不過那侍從打扮的刺客武功非同小可,被十幾個侍衛固住,竟還遲遲無法將他擒下。
只是刺客忙著抵擋,已無法再追擊趙元承,但仍不肯放棄的將匕首擲向他,此時提著劍前來護駕的趙元維一把將匕首用劍擋開。
現場一片混亂,那強北使臣已經嚇得昏死過去。
趙元維加入戰局,沒幾個回合,他反手一個劍花,直逼那人咽喉,旁邊的侍衛立刻上前將那人牢牢用繩索綁住。
「留下活口!」趙元承命令道。
他緩步走近,仔細打量那容貌普通狠瞪著他的刺客,好半晌后,皺了皺眉,似乎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只見那人下巴上好像貼著什麼東西,於是他上前用力一扯,一張人皮面具就這麼被扯了下來。
當他看清刺客真正的長相時,不由得暗吃一驚。
用劍逼指他的趙元維也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
被眾侍衛保護的紀傾顏見狀,忍不住喊了聲,「上官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