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座
——「打開靈視。」
他正浮想聯翩的時候,耳畔驟然間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
李察德被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此刻說話的自然不會有別人,只可能是此間的主人,諾維赫·拉斯普欽。
他不敢怠慢,立即照做。所謂的「靈視」,等同於冥想時那種能看到靈界的狀態。只不過冥想是巫師們都是閉著眼睛的,屬於觀想自身的「內視」;而靈視則是在保持這種狀態的情況下觀察外界。屬於任何階位任何領域的巫師都會的基礎技巧。
當李察德打開內視之眼的時候,一霎那間,他的視野便被無數蔚藍色的光芒所充盈。就像在湖面上蕩漾的水光,輕紗般籠罩在他的身上、以及覆蓋在這個巨大而黑暗的空間中的每一個角落。
藉助這溫柔的亮光,李察德終於能看清周圍環境。他身處的地方是近乎廣場般寬闊的室內。地板和牆壁上都能看見肅穆華美的花紋,就像身處在歷史悠久的教堂或者宮殿內。
但這一宮殿比他想象中的所有建築內部都要高大。他抬起頭,穹頂距離自己異常得遠,遠到看不清上面的浮雕裝飾,只能見到星星點點的光輝。李察德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無垠的星空底下,時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充斥著這座高聳宮殿內部的,是無數漂浮著的發光體。和李察德在未開啟靈視前見到的「靈」相似。
它們的形象有男有女,有的甚至不是人類,更接近於神話傳說中的怪物。它們就像生活在深海之中的水母,散發著足以照亮周圍的柔和光芒;當靈體們在空中來回縈繞時,留下的痕迹宛如蜿蜒的星河。
李察德一時間屏住了呼吸。原來這座宮殿內……有那麼多的靈生活著!一時間他只覺得眼花繚亂,數不清的發光體在牆壁與牆壁、天花板和地面之間來回穿行,雖然他不明白到底在做什麼,但它們無疑是在像地面上的普通人們那樣忙碌與工作著。
何等壯觀的一幕!無數靈體構築成的「海洋」浮浮沉沉,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見到位於宮殿深處,那座矗立在高處,巨大而深黯的鐵王座。
王座之上,是一位端坐在黑暗中的身影,那個人正以思考者的姿勢沉默地坐在那裡,彷彿正在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沉思之中。
李察德心中一凜,立刻恭敬地朝對方行禮。
「拉斯普欽大人……」
「亞伯拉罕,我記得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可是傳奇巫師說話的聲音卻近在耳畔。
「是的。」
李察德垂下腦袋。
「距離我帶你到塔上來,過去多久了?」
「一年整。」
「是嗎?……過去這麼久了啊。」
王座上本來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的身影,這個時候終於改變了姿勢。拉斯普欽將手放在椅背上,不輕不重地拍擊著。他分明並沒有太用力,像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可飄蕩在宮殿中那片發光的「海洋」,卻像是遇見了暴風雨般猛然間動搖起來。
橫亘在空中的美麗「星河」,轉瞬間變為驚濤駭浪。李察德連忙閉上眼睛,脊背上出了一陣冷汗。
「塔上的生活如何?」
學徒沉默了數秒鐘。
對方看起來是在隨意地開口詢問,可他卻不敢以輕鬆的心態回答。
若說真心話,他在塔上的生活肯定是稱不上「好」的。關鍵就在於他本人與頂層環境的格格不入,這導致李察德至今沒有朋友夥伴,甚至能稱得上熟人、說得上話的人都不存在。
這不是時間上的問題,李察德穿越到這個世界是在一年零一月,開始巫師修行則是在一年前,但他真正成為學徒其實是在一個月前。
越往上提升位階,難度就會以幾何級提升,而天賦對巫師而言又是如此關鍵。簡而言之,如果說達到1級就需要將近一年,那麼達到2級可能就需要十年;而想要達到正式位階的3級,說不定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頂層上的巫師們在成為學徒時,都沒有超過半個月的時間。
年輕人們對待自己的態度,亦是從那之後慢慢開始轉變的。
李察德能理解他們。哪怕是在講究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那些天生有智力缺陷的人,同樣要比常人更容易遭遇冷眼對待;而事實上,由於並非原住民的關係,他的才能幾乎和低能兒相似,在崇尚實力的魔塔,被人當作礙眼的存在實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當然,由於是一位地位崇高的巫師領袖將李察德帶上來的,所以哪怕他是個無能之輩,像里德·喬伊斯這樣會主動找麻煩的人依然是少數;而哪怕是那位地痞流氓樣的黃毛青年,也是在打聽情況、又暗中試探數次后,得出「拉斯普欽大人並不重視他」的猜測,才敢前來威脅。
另外,李察德一直覺得他的行為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不過別說別人,他甚至覺得諾維赫已經將自己的存在忘在腦後了。
「……還好。」
儘管腦海里湧現出無數念頭,但李察德最終只是簡短地用一個詞回答。這並不是說他心中沒有被歧視的怒氣、或者覺得打小報告太丟臉,只是這樣做風險太高,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太可能是自己承擔得起的。
傳奇巫師再一次拍了拍椅背。這次伴隨著拉斯普欽的動作,原本正在到處亂竄的數不清的靈體,這次又迅速平靜下來,漂浮在原地靜止不動。
「這段時間,你就跟著我吧。」
「是,請您吩咐。」
李察德毫不猶豫地回答。
儘管他心中隱約有了猜測,但真正聽到對方說出口的時候,紛亂如麻的念頭還是充斥了他的腦海。
李察德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自從來到塔上以來,他被分配到的唯一一項工作,就是前幾日去底層徵收月稅。這不是說自己有特殊待遇,而是剩下的更像是巫師們該做的工作,身為學徒的他都沒辦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