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布置

第五十三章 布置

國公府內。

國公夫人望著手裡容徹的來信,素凈的臉上都添了幾分嚴肅和擔憂:「既如此,京城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徹兒,待他平安回來再說。」

「那魏小姐那邊……」

「這孩子是個聰明的。若是連這點事也處置不了,到時候她來了國公府,我反而要擔心她是不是能活的下去。」國公夫人面色沉沉說罷,將信點燃燒了,才叫了身邊的嬤嬤來低聲吩咐幾句。

嬤嬤眼皮抬了抬,見國公夫人不似在開玩笑,這才提醒道:「國公府的人,現在都只當二爺要娶魏小姐是個玩笑話,您若是此時將她接到國公府來,只怕國公府的人便要當真了。」

「當真最好。」

國公夫人帶著幾分嫌惡的朝外面的花團錦簇看了看,鼻尖溢出絲輕哼:「早是個爛到沒底兒的地方了,我也不指望他們還顧念什麼親情不親情,我只要我兒子開心。」

嬤嬤見她心意已決,這才應下出去了。

等嬤嬤剛走,容府大公子容海便來了。

容海比容徹大了十來歲,但卻半點不顯老成,反而一襲青白色錦袍,看起來穩重又成熟,隻眼底始終夾著幾分化不開的痛苦。

「母親。」

「你也是為那陳家的事來的?」國公夫人不悅問他。

容海看母親這戒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才搖搖頭:「陳家之事,自有二弟操心,況且我那未來的二弟妹一看也不是個會吃虧的。」

國公夫人聽他這麼說。心愈發沉了幾分,她的大兒子自小就什麼事都往心裡憋著,永遠報喜不報憂,不似她的徹兒,耍賴撒嬌自小就強過別人。

「是公主的事?」國公夫人語氣都輕了幾分。

「嗯。」

容海不想叫母親擔心,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如實相告:「公主要求和離,不日便要抵達京城跟太后和皇上提及此事了,兒子已經無力勸阻。只得先告訴母親,讓您好先有個準備……」

「準備!」國公夫人臉都青了:「準備什麼,當初是她害了你毀了前程,如今她說和離就和離,把你當什麼了,把我國公府當什麼了!」

容海看著眼眶都紅了的母親,心底輕嘆,只安撫了幾句,才退了出來。

但回想自己這幾十年,可不就是毀了么。可毀了又能怎麼樣,毀他一人的前程,總比整個國公府跟著一起毀了的好。

想著想著,容海已經不自覺走到了府門外來,正好魏卿卿這廂也出來了。

容海見是她,本要迴避,卻遠遠瞧見幾個賊頭賊腦的人正等在那巷口,目光好似也落在魏卿卿身上,腳步不由停了停。叫住了魏卿卿:「魏小姐要去哪兒?」

「是容大爺。」

蘭生立即在魏卿卿身邊提醒。

魏卿卿自然認得這位容大爺,不過自上一次見他,好像過了好些年了,如今看他,歲月彷彿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讓他顯得越發堅成熟了些,跟容徹有四五分相似的容貌,卻不似容徹那般白凈妖孽,他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的俊朗。

「回容大爺的話,臣女正要去買些胭脂。」魏卿卿垂眸行禮。

「可是去西市那一處?正好我也要過去,算是同路。」容海微微一笑,就提步往前走了。

魏卿卿總覺得他的笑都不達眼底,浮在表面上,苦澀的很。

雖然這樣想,但魏卿卿還是跟了上去,她正愁不能光明正大去酒館安排事情,有容海順路正好。

雖說是順路,魏卿卿還是戴著緯紗帽子遠遠跟在後頭走著,容海的腳步不快,她正好能跟上,而且容海也特別注意男女之防,根本不會距離魏卿卿太近,卻剛好能保護住她。

一路上,容海都注意著身後跟著的那些個賊人,卻也偶爾看了眼魏卿卿,看她正色著小臉昂首闊步跟著,一點兒也沒有難堪羞澀之樣,嘴角不覺溢出了絲笑意,直走到西市某處脂粉鋪子后,容海才停下腳步跟魏卿卿道:「不知魏小姐何時回去?我正好要在這邊的重陽樓見幾個朋友,大約兩個時辰後會返回。」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護送自己回去,這等好事,魏卿卿自然不會拒絕,乖巧點著頭表示知道了。

容海見她如此,笑意更深了幾分,只看著她進了胭脂鋪子,才示意身邊的小廝去將那幾個小賊抓起來了。

而魏卿卿在進胭脂鋪子后,直接尋了個側門溜到了附近的巷子里,見到了正等著的郭慶。

「查清楚了,陳家這麼狗急跳牆,是因為他們在江南的一處私鹽造被人一鍋端了,事情想必很快就會捅到朝廷來。」

「私鹽造?」魏卿卿當即笑出聲來:「我就說陳家區區四品,怎麼家底會這麼豐厚,不但養活了京城一大幫子『廉臣』,宮裡那位娘娘也是奢華闊綽的不得了,原來他們竟是干著跟皇上搶生意的活計。」當初容銳章好幾次也想動私鹽的生意,畢竟是一本萬利的事,若非她一直沒有鬆口,今兒被端的,只怕就是丞相府了。

想到這兒,魏卿卿竟生出幾分後悔來。

「不過陳家被動了老巢,為何要來魏家動手?」魏卿卿有些不解。

郭慶瞥她一眼,見她是當真不懂。不由嗤笑一聲:「你看著倒是聰明,怎麼這點兒理陳家都想得明白,你這局中人反而糊塗?」

魏卿卿瞥他一眼,他的意思是,陳家是想拿自己要挾容徹么?

自己這位容二叔不簡單她早就知道,可從未見他為哪個女人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來,自己也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不管陳家發什麼瘋,你先替我解決了陳三娘的事。」想起今兒陳三娘發瘋的樣子,魏卿卿知道是不能再給她留任何退路了。

「你想怎麼辦?」

郭慶看她眼底幽寒的模樣,不自在的聳了聳肩膀,彷彿想抖掉背後那一絲寒氣一般。

魏卿卿附耳低語了幾句,郭慶聽完,望著魏卿卿哂笑:「你可真不是什麼好人。」

「我也從未說過我是什麼好人。」魏卿卿無所謂的應了句,就回胭脂鋪子去了。

郭慶望著她的背影良久,才欣賞笑了笑,轉身消失在了巷子里。

而魏卿卿在確定容海的人已經不在鋪子外以後,這才帶著蘭生進了離這兒不遠處的酒館。

小酒館還是之前那般舊舊的樣子,但新換了塊牌匾,上面筆力遒勁的寫著三個大字,『四季釀』。

「您來了。」

楊賬房遠遠看到魏卿卿的人影,便迎了過來:「您去後院歇歇?」

「嗯。」魏卿卿看了眼酒館里絡繹不絕的人,心底又有了別的想法,現在賺錢仍然是她的目標,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錢在京城的作用!

魏卿卿叫了楊賬房夫婦到後院細細商議了一番,楊賬房夫婦聽完魏卿卿這些想法,眼睛都瞪得老大:「小姐,這樣做。得花多少銀子?」

「花出去的銀子,遲早是要賺回來的。最近你們去叫做房屋行當的人,細細盯著丞相府的文姨娘和陳家,這段時間,他們必會賣不少鋪子出來。」魏卿卿又將之前黃迎給她的兩張房契交給了楊賬房二人:「這兩個鋪子距離不遠,想辦法把中間鋪子盤下來,直接打通了,做成酒庄。」

楊賬房二人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花銀子的,接過魏卿卿遞來的房契時,手都有些發抖。

魏卿卿卻是笑著安慰:「就算不成也沒關係,有我兜著呢,你們只管放手去做。」

「可小姐,這也太冒險了,咱們折四季釀如今生意不錯,照現在這樣下去,一年一兩千兩的純利也是有的……」

楊賬房還是不放心,魏卿卿看著他,心底輕嘆,到底沒見過大世面,年紀又大了,眼界有限,即便她事事交代清楚了他也不敢去辦。

「那你們先去盯著買幾個鋪子,剩下的,再說。」魏卿卿無奈,說罷,見楊賬房夫婦大鬆了口氣的模樣,心下更無奈。只交代了幾句,這才出來了。

「小姐不高興?」

蘭生敏銳問道。

魏卿卿頗有些泄氣,想當初她剛開始學著打理鋪子生意時,也沒這麼為難過,說到底還是她當初找的幾個掌柜的都是世故精明的,可現在再去哪裡找這麼一群人呢?

「都閃開!」

魏卿卿正踱著步子準備回西市等容海一起回去,就聽得街上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那馬上的人張揚的揮著鞭子將路邊來不及閃躲的行人抽打了開,還呵呵直笑著。

魏卿卿看清那馬上的人,迅速拉著蘭生要往一旁避開去,卻見那人身後跟著的居然是這兩日醜聞漩渦里的徐昌,心道不好,趕忙要低下頭,可徐昌已經發現了她!

或者說,徐昌就是盯著她出門了,才跟來的。

「你,見著六皇子殿下怎麼不知行禮!」徐昌直接將馬勒停在魏卿卿跟前,用馬鞭子指著她問。

「一個民女。你計較那麼多作甚。」為首騎在馬上的綠衣少年哼了聲,卻似捉弄般,抬手一鞭子直接朝魏卿卿的臉打了去,魏卿卿的緯紗帽瞬間被他鞭子上的力氣劈開成了兩半,魏卿卿的左臉上甚至被那利氣劃開了一道細細的血口子。

伴隨著周圍驚恐的輕呼聲,弔兒郎當的六皇子卻怔怔望著魏卿卿,忘了呼氣。

少女一雙水波盈盈的眼睛正冷冷瞪著他,白皙如雪的小臉上鮮紅的血溢出,卻更添幾分妖冶,尤其她分明看著生氣的樣子,偏生眼角天生微微上翹著,帶著不自知的嫵媚。

「殿下,殿下!」

徐昌喊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立即朝身邊人哼聲:「把這不知尊卑的民女給我帶回府離去,本殿下要好好懲罰她!」

魏卿卿啞然,以前聽容銳章說,這位六皇子一直跟長公主一起養在塞北,是個桀驁不馴無法無天的,如今看著,還真是如此。不過他怎麼也回京了,容海也是前陣子回京的,難道長公主也要回來了么?

皇帝當初撮合容海和長公主時,就曾暗示過他們不得召不許回京,一大半的原因,還是想把這位先皇后所出的六皇子關在塞北,怎六皇子如今會大搖大擺出現在京城?

「涼野。你怎麼在這裡?」

容海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了來。

六皇子見到容海,眉頭皺了皺,乖乖喊了聲姐夫,才收起鞭子勒著韁繩高高在上的看著他道:「我正要去國公府。」

容海猜到他是要去做什麼,他已經到京城,想必公主也快到了:「你去宮裡了嗎?」

「一會兒就去。」秦涼野不甚在意的說完,又瞥了眼魏卿卿,沒再多說,只問容海:「姐夫現在與我一道去國公府嗎?」

「自然。」容海看了眼魏卿卿臉上的傷和落在地上的緯帽。見她只是小臉有些發白,卻半點不見受驚害怕的模樣,眼底笑意更深了幾分,特意吩咐身邊下人:「今兒魏小姐怕是受驚了,你們緊著送回去,否則母親定要說我見著未來弟妹出事都不知護著了。」

這一番話,直接解釋了魏卿卿跟自己的關係。

秦涼野眉頭更緊了幾分,不悅的朝魏卿卿看去,卻見魏卿卿竟看也沒看他一眼。就扭頭走了。

嘿,這小妮子!

「徐公子是殿下半路遇上的嗎?不如一道去國公府喝杯茶?」

容海看向死死盯著魏卿卿一臉狠厲的徐昌,笑問。

徐昌這才回過神來,但也沒太把容海這個駙馬爺放在眼裡,不甘不願的下馬行了禮,才聽秦涼野無所謂的擺擺手:「你先回去。」

「是。」

徐昌不敢反駁,不過今兒遇上六皇子,的確是個巧合,誰能想到這十多年不曾回過京幾乎要被滿朝文武遺忘了的皇子,會忽然回京呢。

說罷,秦涼野才在容海溫和的眼神中無奈下了馬,隨他一道往國公府走去了。

魏卿卿這廂回到魏府,就知道京城局勢要變了。

「看徐昌還敢出來,說明徐家並未將流言當回事。」蘭芷利落泡了茶來,也不敢再多話。

「興許,是徐家故作沒事。」蘭生略思慮了下,輕聲道。

魏卿卿未回答,她只覺得奇怪,怎麼徐昌先蹦躂了出來,反而容銳章沒動靜,難道容銳章還能說服了徐家不成?

這件事太奇怪了,若是叫容銳章察覺出這是自己的手筆,最後叫他倒打一耙,反而替魏家招來了禍端。

「蘭芷,去叫小白……」

「小姐。」

魏卿卿話未說完,就聽到秋靈的聲音從外傳了來。

自從餘霞被送走後,秋靈整個人都安分了不少,唯獨少了的那隻鳳紋鐲子……

「何事,進來回話吧。」魏卿卿道。

「是。」秋靈應了聲,才掀了帘子走進來,遞給了魏卿卿一張燙金的請帖,請貼上,赫然寫著綏國公府四個大字。

又是國公府?

魏卿卿翻開看了眼,竟是國公府一年一次的賞花會又要開了。京城的各家夫人們,每到四五月,都喜歡辦賞花會。一來也有個跟各家走動的由頭,二來,也是炫耀掌家夫人的本事,畢竟要操辦這樣一場賞花會,不僅費心費力,還格外費錢。

以前文姨娘就格外喜歡辦賞花會,借著魏卿卿丞相夫人的名義去發帖子,然後再暗地裡說這些全是她的手筆,給她臉上貼金。

想起曾經這些往事,魏卿卿嘴角勾起,打發了秋靈下去,吩咐蘭芷:「使人去查查,看國公府的帖子今年有沒有送去丞相府,如若送了……」

魏卿卿略略想了下,眼睛半眯起:「東城有一家玲瓏綉坊,裡面存著兩匹煙雲錦緞,價值不菲。」

蘭芷機靈,瞬間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

「不可叫旁人知道,可明白?」魏卿卿打斷她的話,認真看著她道。這算是她給蘭芷的最後一個機會,如若她還是認國公府的主子,那她不要這個丫環也罷。

蘭芷自然明白,手心緊握著重重點了點頭。

只等蘭芷出去,天色也不早了。

魏卿卿叫蘭生去前廳打聽了下魏青山和魏潯的情況,得知他們暫時沒什麼動作,也稍稍鬆了口氣,打發蘭生去廚房吩咐今晚要跟魏家人一起用晚膳后,就回房準備調製下一季的花酒了。

卻剛回房間,那熟悉而又令人緊繃的氣息便傳了來,還伴著些許的血腥氣。

魏卿卿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卻瞬間清晰看見了此刻坐在她房間角落裡的那一襲紫衣。

魏卿卿算了算時間,今兒正好是十五,她再看向赫連紫風,看他平素挽起的白髮此刻隨意的灑落在肩上,雙手抱膝將臉埋在其中,渾身不斷顫抖著,就知道,他的病又犯了。

每到十五這日,他就會如此,只有喝大量的人血才能鎮住,而當初魏卿卿撿到他時,他剛喝完血一個人躲在荒僻的山洞裡躲避著四處追殺他的人。

「不會離開的……」

就在魏卿卿要倒退出去時,赫連紫風才喃喃念出這句話,聲音沙啞。

魏卿卿皺眉:「紫風,我去給你找血來,你……」

「你說過絕不會離開我的,卿卿。」

赫連紫風抬起頭來,平素冷漠的雙瞳此刻布滿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掙扎,魏卿卿知道他的思緒必然又被這病折磨到失去了理智,可剛想完,赫連紫風便如風一般將她捲入了懷裡,而且他的牙齒也咬在了魏卿卿細嫩的脖子上。

屋外,蘭生聽到動靜,警覺的問了句:「小姐,您可還好?」

魏卿卿感受到脖子上輕微的疼痛,她知道赫連紫風還有些許理智在,她不能激怒他,否則今兒他血洗魏府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沒事,告訴爹爹和大哥,今兒我不能過去了,我想休息。」魏卿卿輕聲答。

蘭生聽到這話已經知道不對勁,應下是,就出去找人了,卻誰也沒想到,這麼晚了,容銳章會出現在魏府之中,並且在蘭生出現時,就敏銳察覺到魏卿卿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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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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