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其實你......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的。」林寶茹不確定他的意思,只能語義含糊道,「我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劉書來嘆息一聲,瞧著她漸漸臉紅了,才語氣愉悅道,「鬼才想跟你做異姓兄妹呢。老子要跟你做夫妻,跟我爹我娘那樣一般的恩愛夫妻......」
「可是我出身不好,也沒什麼情調,不溫柔不體貼,而且戾氣頗重。我眼裡容不得沙子,見不得自家的男人有其他女人,也受不得別的女人仗著我男人的青睞在我跟前耀武揚威......」林寶茹越說,聲音越小,但卻字字清楚絲毫沒有含糊。
她就是這樣想的,日後也會這樣做。
若劉書來做不到守身如玉,那這份感情最好不要開始。縱然是自個心底里已經生出的淡淡歡喜,她也會當機立斷的解決掉。
總之,她做不到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個變成怨婦。更不想,日後的生活,會為著一個男人變得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不再被嫌棄的劉書來,終於鬆了口氣。
至於她自貶的這番話,在劉書來看來,也算不得什麼。
「我名聲差,惡名在外,而且遊手好閒,鑽狗洞翻牆頭,編著柳林鎮就沒一個人不說我閑話的。這麼多年,什麼弔兒郎當的事兒都做過,就是沒做過一件正經事兒。可以說,要不是我生在劉府,有我爹娘打下的基業,怕是我現在也是個人厭狗煩,讓人唾棄的德行。」劉書來深深的看著林寶茹,他覺得自個這麼二十來年,就沒像現在這樣對一個女人如此認真過。「那這樣的我,你嫌棄嗎?」
林寶茹看著自個在他眼眸里的倒影,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心疼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遲疑的笑道:「外頭以訛傳訛的人太多了,真正的你哪裡有這般不堪?」
不過是劉家族裡的人別有用心,再加上他自個破罐子破摔,有些胡鬧罷了。
可是,要論惡名,他還真稱不上吧。
劉書來看著她輕笑起來,漸漸的竟然成了暢快大笑。
這笑意里多了幾分林寶茹看不懂的情緒。可她總覺得,在自個說了這句話后,他有些不一樣了。
就好像,沾染了渾濁的明玉,倏然通透清亮起來一般。又好似被雲霧遮蔽的人,在散盡雲霧后清晰起來似得。
林寶茹知道他不是個扭捏的人,卻沒想到,就算是自個見到的那個風、流洒脫的他,依舊是被薄霧籠罩著的。
劉書來笑著笑著,眼角就紅了一片,「其實當初,我是想過好生做學問的。」
「只是不知為何,同族的兄弟都能得了夫子好臉色,唯有我無論是對是錯,得到的都是夫子的責罰。」劉書來垂下眼眸,將頭抵靠在她的肩窩處,小聲說道,「那時候,幾個堂兄弟罵我有娘生沒爹養,我氣急了,直接把人撲到想讓他閉嘴。可是我還沒能捂住他的嘴,就被一群族親揍了個鼻青臉腫。」
「那時候我勢單力薄,打不過,跑不了,所以只能狠狠的在那人脖子上咬了一口。」劉書來大概是想起當時自個的蠻勇,不僅嗤笑出聲來。只是他的笑也不過就是一瞬,「後來夫子趕到了,看都不看我身上跟臉上的傷,反倒覺得我仗勢欺人罪不可恕。」
當時那夫子是怎麼說的呢,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可他卻記得,被夫子指著鼻子咒罵,數落他便是一輩子不可能考中功名,縱然考中了也會是害群之馬!
甚至,他一路拖著自己,愣是拖回劉府,把自己丟在母親跟前指責。
當時母親本來就為著家裡的事情焦頭爛額,卻強撐著氣勢同夫子理論。
後來夫子摔袖而去時,還說了許多傷人的話。
母親看似雖然為他爭了公道,可在夫子走後,看到他還是沒忍住痛哭出聲。她讓他乖一點,莫要再招惹是非......
招惹是非?他哪裡想啊。
可是要讓他像個鵪鶉一樣,隨意被人欺負,他也是受不了的。
「那後來呢?」林寶茹靜靜的聽著他說,不知怎地,就生出幾分憐惜來。
自己幼時,就算沒有父母、寵、愛,可好歹有姥姥護著疼著。就算到後頭,她最艱難的時候,也有好心人拉了自己一把。
可劉書來這個看似錦衣玉食的大少爺,面臨的是什麼呢?
族親的欺負,夫子的輕賤,劉夫人的淚水......或許,還要護著年幼體弱的二弟。
劉書來蹭了蹭她的肩膀,語氣毫無波瀾道:「後來啊,後來我拿了我娘給的零花銀子,雇了幾個人,把那幾個堂兄弟套了麻袋揍了一頓。」
「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心裡多痛快。後來我發現,有時候拳頭硬才會有道理。打那以後,我就不怎麼好生去學堂了,誰惹了我不高興,我就揍誰。若是揍不過,就花錢僱人揍......」
時間久了,他自甘下落同鎮上三教九流的人往來的消息,就傳開了。再加上劉家族人的宣揚,他可不就徹徹底底成了惡名在外的紈絝子弟?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那些人再不敢明目張胆的欺負他跟二弟了。
林寶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那些都過去了,咱們只管現在以後比他們過得好,就能氣死他們。」
待到劉書來收斂了情緒,聽清她孩子氣的話后,不由樂了起來,「對,氣死他們!」
倆人依偎在一起,慢慢說起了以前的事兒。
劉書來說的,多半都是自個的那些荒唐事。說道好笑的地方,還會惹得林寶茹取笑一番。
而林寶茹,不敢對他直言自己前世的事情,所以只能挑揀著自個穿越后的日子說。
不是她不信任劉書來,只是古人信奉鬼神,她實在不想為著一時痛快而節外生枝。
當聽到她質問奶奶劉氏跟章氏的那些事兒后,劉書來忍不住誇讚道:「這才是夫唱婦隨,你這架勢,倒頗有為夫當年之勇啊。」
林寶茹跟著笑了起來,她抗了抗劉書來的肩膀,翻了個白眼道:「真是會給自個貼金,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哪根蔥呢。」
更別說,會想到,有一日她會跟這樣的人成親過日子了。
說實話,那個時候,她就算想破腦袋,想到的大概也就是尋個老實人過農家平淡生活。
她這麼一說,劉書來就得意的勾起了嘴角,「要不怎麼說咱倆這是天定的緣分呢,命中注定,合該咱倆是一對兒。」
「呸,誰跟你是一對兒啊。」林寶茹剛說了這話,自個就忍不住臉紅起來。
她這一臉紅,直接惹得劉書來低笑出聲來。
「是是是,我跟你是一對兒......」
倆人各自裹著一張被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過去的事兒,時不時生出幾聲笑意,氣氛倒是一片溫馨和諧。
第二天一早,劉書來一醒來就瞧見正坐在梳妝台前上妝的林寶茹。
他也不急著起身,反倒興趣盎然的瞧著自家黑心蓮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個現在越看這人就越覺得好看,就連盯著個背影看都能讓他心裡美到冒泡。
成親好些日子了,那個乾癟卻勇敢的土丫頭,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圓.潤豐滿起來。雖說算不上多有肉感,可是讓人瞧著就十分順眼。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最初見她時候的印象,說起來那還是自個頭一回去桃溪村林家老宅潑糞水的那回。
本來回去的路上,他跟陳老三幾個在晃晃蕩盪的馬車裡,閑閑說著鬧話,大抵就是說哪家青、樓畫舫又來了新的姑娘或者伶人。
卻沒想到,就在那慢慢悠悠里,他竟然聽到她說的那番話。縱然自個不值得託付終身,可總比林有志那般人面獸心的人好。
當時他心裡驚奇,卻被陳老三鬧得沒來得及探頭去看一看。
不過那個時候,他想的是什麼,好像是說若她是個姿色上乘的女子,自個還會給她幾分好臉色。只是念起林有志那副德行跟面容,他對她的期望就一點沒有了。
後來親眼看到她手起碗落,直接把心懷不軌的趙立腦袋砸破后,就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甚至連劉書來自己都沒有仔細想過,自己到底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就如他說的那樣,他對女人所有的了解,幾乎都是從陳老三那裡得來的。以至於他一直覺得,宜家宜室的女人就該是陳嶸說的那般,眉眼如花,秋波盈盈,小意溫柔,千嬌百媚。
反正不是像林寶茹這樣,無論是遇上趙立這般的色中餓狼也好,還是遇上賊偷子也罷,都能反手把人制服的。
但是現在想想,他若真是喜歡陳嶸說的那樣的女子,那這些年無論是自家娘親到處尋摸的相親對象,還是花樓里極盡討好手段的花魁姑娘,早該有能讓他上心的了。
畢竟,身為玩世不恭的紈絝來說,就算他不好女色,卻也沒少見女色。
可是事實上,如林寶茹這樣,能讓他生出心虛甚至是歡喜的人,十幾年來只有這一個。
劉書來越想,就越覺得是這麼個道理。看著林寶茹背影的視線,就越發炙熱高興。
往日不知情愛滋味,如今明了了,才發現說書先生跟話本子真的沒有騙他。那些所謂的濃情蜜意,果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