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番外
也不知是不是沒了牽絆,又或者只是想讓世人都記住林寶茹。接下來的歲月里,劉書來只一股心思的把劉府發揚壯大起來。
而劉府產業所到之處,先掛依舊有著林寶茹名號的林氏作坊的牌匾。
哪怕在采茹幾個成家后,王氏幾度提出,將林家作坊改為劉家作坊。一來是全了兩家的情誼,二來也算是物歸原主。
可劉書來卻死活不同意,就好像林字已經成了他的執念。他總覺得,只要還分開著,就能更好的證明林寶茹是存在過的。
只可惜,世人的記憶總歸是有時限的。
就連曾經感念林寶茹善舉的人,在歲月的洗禮下,也漸漸忘了她。
尤其是隨著劉府興盛起來,外面最初因著養老院跟慈善堂而生出的對林寶茹的讚賞跟敬意,也漸漸消失了。
甚至,現在有人再提起來,都已經想不起當初劉府發跡,正是靠著林寶茹。
沒人再說劉書來年少時候的荒唐事,甚至偶爾提起來,也多半是感慨一句年少輕狂。
如此一來,天下人就只知道富甲一方的劉府老爺劉書來,對早逝的結髮妻子幾位愛重。而不知,當初人厭狗煩的劉書來,如何被林寶茹慢慢打磨成美玉的。
旁人尚且不覺得如何,可劉書來對此事卻是十分憤怒的。
這世上,怎麼能沒有黑心蓮的痕迹?
她在這世上時間本就短,從同自己議親到成親生子,不過兩年時間。可這兩年,在他的世界里卻是最值得懷念跟留戀的。
所以,他不允許旁人忘了她。更不喜歡,那些人奉承劉府的時候,對她絕口不提。
他要的,是大周朝人人都知道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事迹,知道劉府走到今日,全是她的功勞。
甚至,就連他所做的許多事情,都是為著她。
於是,也不知哪一日開始,在大周各地市井坊間,官家后宅之中,忽然興起了許多關於如今鉅賈劉家夫人的話本子。那話本子有名有姓,有年有號,所說的皆是林寶茹撐起劉府的重重。
而話本子里,關於劉書來的描寫,多也是世人所不知的那些事情。那字字句句,將最初那個遊手好閒一事無成的少年,描畫的很是到位。
這樣的少年,在人人厭棄的時候,遇到了林寶茹。一個有能力有主見,小小年紀卻足以讓人仰慕的人......
隨著話本的流傳越來越廣,大周朝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明白,為何林寶茹能做到讓富可敵國的劉家老爺念念不忘。
林寶茹逝去第十二個年頭,她拼了命剩下的兒子也已長大,如今跟在劉書來身邊倒頗有些大家公子的風範。
相較於劉書來當年不學無術,慣是去風雪場所尋樂子的紈絝模樣,如今劉子謙算是格外恪守公子禮節。
就算到了十三歲,該有暖房丫鬟的年紀,他的院兒里依舊沒有任何花紅柳綠。就算是服侍照看他的下人,也俱是清一色的小廝僕從。
劉子謙自小就聽多了他爹跟他娘的故事,可相較於外面流傳的自家爹爹對娘親情深意重,他更喜歡聽爹爹講的故事。
爹爹故事裡,娘親是個奇女子,他們的情愛故事不居於俗套,也不曾有過花前月下。甚至,一開始的時候,除了娘親,所有人都是瞧不上爹爹的。
那時候,劉府還不像如今這般,是個龐然大物。當時的劉府,只是柳林鎮一個漸走下坡路的商戶,哪怕有些家業,可離了那鎮子,也是不起眼的。
後來娘親嫁給了爹爹,越過爹爹管起了府上的生意,生生將這生意做到了無人匹敵的地步。
在爹爹的故事裡,娘親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她從不信奉三從四德,也不講究做什麼相敬如賓。
她在爹爹跟前,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就算想要什麼,也都是直白的說出來,絕不會為著什麼賢惠的名聲,替爹爹尋美納妾。
最讓他記憶猶新的,大抵就是娘親在劉府門前,幫爹爹處置上趕著要做妾的桃花一事。
劉子謙還未經歷過情愛,並不懂其中的玄妙,可每當聽到爹爹將娘親威武颯爽的事迹時,他都心生自豪。
相較於他見過的,旁人家為著賢名而忍氣吞聲,甚至為自家夫君遮掩桃色的人,他的娘親果然是不同的。
不過讓他不解的,卻是爹爹極少說娘親處置那女子后的事情。他也不是沒追問過,可每回爹爹都一臉悲痛,甚至隱隱有些哭意。
次數多了,哪怕他在想知道心虛冒頭的爹爹如何處置的那女子,也不敢再多問了。
隨著年紀見長,劉子謙也開始接手府上的產業。而他身邊,自然就開始籠絡起一群溜須拍馬的人。
且不說那些人有何所求,就只說為著巴上劉府這門關係,他們都恨不能擠破頭的把自個家裡的女兒侄女塞到他身邊。
就好像,當初在娘親去世后,那些人歡喜多年,就盼著在劉府少夫人這個位子空缺的時候,自家的姑娘能得了機緣,甚至得了爹爹的垂青。
只可惜,被劉書來教導著,且自小被灌輸著林寶茹最後遺願的劉子謙,卻半點不肯沾女色。
加上劉書來多年都為著自個當初好酒而招惹下胡媚兒,所以愧疚懊悔半輩子,所以他便是吃酒都極有限度。總之,年過十三后,縱然外面有天大的誘『惑,他也不曾與哪家女子糾』纏不清過。
而這件事,就成了劉書來去墓地看自家黑心蓮時,最為得意也最為炫耀的事情。
「我現在模樣不俊俏了,你莫要嫌棄。不過我教導兒子卻是極好的,他這名聲乾乾淨淨的,一點沒有能讓人指摘的地方。」劉書來依靠在墓碑上,伸手摸了摸冰冷冷的墓碑,笑道,「他好幾次問當年你在門前怒罵胡媚兒的事情,可我卻不敢與他說,那胡媚兒就是最後害了你的人。」
「我是不是特別懦弱?明知道,是自己種下的禍根,可到現在都不敢承認!」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懲罰,這些年,無論外面如何說他情深意重,如何讚揚他對林寶茹忠貞不渝。可他都放不過自己,每每聽到那些話后,都會念叨一遍自個的罪行。
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提醒著他,自己對林寶茹的虧欠。
其實劉書來也是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經不住誘『惑,會忘了黑心蓮。又或者,沒忍住尋了旁人在身邊,惹了林寶茹生氣。
「我知道你最見不得負心人,所以這些年,我身邊都是乾乾淨淨的。」劉書來說著,就想起當初她說過的話,若有一日他有了心愛的女人,她絕不糾』纏。
可哪成想,她這不糾『纏卻直接帶走了自個的心。
又過幾個年頭,劉子謙也成親了。或許是聽慣了自家娘親跟爹爹彼此一人一生的事情,所以他對自己親事也極為忠貞。
就算後來他成了皇商,且與身為公主府有了許多往來,也未曾輕慢過家中的髮妻。
劉子謙此人可以說是完美的繼承了劉書來的好皮相,且因著自幼被大儒教導,所以哪怕是商人出身,依舊是風清月朗眉眼俊美。
也正是因此,惹的許多官宦世家的女子青睞。
除了女子暗許芳心之外,一些有底蘊的家族,也欲要與他結親。
畢竟,巨富的劉府,哪怕再是商家,也與尋常商家是不同的。再加上有劉書言這位年紀輕輕卻已摸到內閣門檻的人在,哪怕是皇子都不敢輕視劉家。
這樣的人家,就算是與皇族結親,也是使得的。
所以,哪怕知道他早已娶妻,依舊有欲要憑著家世跟姿色貼近他的人。
更有女子,幾番梨花帶雨的哭訴,只要能伺候在他身邊,便是為奴為婢也是使得的。
且不說劉子謙所娶的那位性子柔』軟的千金是如何想的,單是劉子謙自己看著那眼淚朦朧的女子,下意識的就想起了爹爹講過的關於娘親府門前替他怒斬桃花的事情。
於是,他壓根就沒給對方一個眼風,直接冷著神情將娘親所說過的那番為奴為妾的話說了一遍。
說完還不算,他還甚是認真的讓下人準備了筆墨跟賣『身契。這讓素來秉持著有美貌就可無往不利的一眾美人,可真真是看傻了眼。
有怕的,就有膽大想要搏一搏的。
只是那些想要搏一搏而咬牙籤下賣』身契的人,轉手就被送到了人牙子跟前。
打那之後,劉子謙身邊也安生了許多。
這件事之後,世人都開始羨慕進入劉府為妻的人了。
除了劉書來跟劉子謙這裡,劉書言那邊也未曾生過風『流韻事。
就算皇上有意指給他幾個宮女伺候,他都誠惶誠恐的拒了,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懼內的,讓帝王跟皇后都忍不住調笑了許久。
如今大抵遍著大周朝,沒人不知道劉府出情種了。
可是誰都不知道,血崩之後靈魂離體,本該在這世上煙消雲散的林寶茹,卻一連五年間,一直被束縛在劉書來身邊......
她看著他懷念自己,看著他為自己報複葉家,看著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著她穿過的衣衫淚流滿臉。
林寶茹以為魂體是不會痛的,可不知怎地,每每看到他一副陰沉模樣時,她都覺得心痛至極。
她每日圍著他焦急萬分,想要告訴他自己沒走,想要安慰他,可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她想,他大概是不知道的,這幾年自己陪著他一起吃一起睡。陪著他走過了一山一水,陪著他看遍異志雜談......
直到魂體漸漸消散的時候,她還坐在他身旁,愁著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