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迴光返照
慕容芷凝推開了面前的書架,熟練地用手摳開了藏在柜子後面的暗格,她發出一聲驚呼:「天哪,就連暗格都和碧凝軒里的一模一樣。炎躍軒,本宮懷疑自己得了癔症!不……這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
炎躍軒把慕容芷凝扶到屋子中間的圓桌旁坐下,回身從暗格里取出一個琴袋,擺在慕容芷凝面前。
慕容芷凝用手捂著臉,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不,這不是真的。「鳳吟」還在,而本宮卻把「碧梧」弄丟了。不,這是個夢。「碧梧」沒了,證明一切都是虛幻的。本宮夢醒后,仍然要孤零零地承受沒完沒了的煎熬!」
炎躍軒抓起慕容芷凝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咬了個牙印:「凝兒你看,朕咬你一口,牙印就在這裡,證明你不是在夢裡。凝兒,「碧梧」只是暫時失去了下落,朕相信,你一定會找到它的。即便找不回來,也沒關係,《秦大帝秘要》己刻在我倆心裡,「碧梧」已經完成了使命,它或許變成了一個小仙靈,正守護在你旁邊。」
慕容芷凝痛苦地搖著頭:「不,本宮不能失去「碧梧」。失去它,本宮將無法區分自己究竟是不是活在夢裡?」
炎躍軒滿臉的愁容:「朕原本想讓你高興些,沒想到又觸碰到了你的心病。凝兒,朕根本不在乎「碧梧」,朕只在乎你。」他打開琴袋,取出「鳳吟」,擺在慕容芷凝面前。
慕容芷凝情緒失去了控制,她抗拒地伏在桌面上,發出輕微的抽泣聲。炎躍軒深感無奈,只得收起了「鳳吟」,重新放回書櫃后的暗格里。
炎躍軒抱著情緒低落的慕容芷凝下了樓,出了「碧凝軒」的大門。
鄭常星察顏觀色,命小太監鎖上了後院的門。
敬慈宮裡,炎涵躺在寢殿里的床榻上,他睜開眼睛,沖炎躍軒伸出手:「軒……軒兒……」
炎躍軒上前坐在床沿上,伸手拉著炎涵微微冰涼的手:「皇父,您今天氣色好多了,喬太醫說了,您只要靜心調養,不久就會康復的。」
炎涵拉著炎躍軒的手不放:「軒兒,皇父對不起你和你母后……你恨皇父嗎?」
炎躍軒寬容地搖著頭:「說實話,兒皇本來是恨您的,是凝兒原諒了您,兒皇也就放了恨意。皇父,母后的死因已大白於天下,她二十六年的沉冤也得到了昭雪,一切都過去了,您也放下心裡的包袱,好好調養身體,頤養天年吧。」
炎涵欣慰地點著頭:「皇后她……真的不恨孤了?孤都是自找的,不怪她,孤總是對她有偏見,可見,你母后是對的……」
炎躍軒替炎涵掖了掖被角:「凝兒是個善良的人,她甚至要求朕不追究蕭太妃的罪行。她原本想來探望您的,又怕惹得您不開心。您若是不生她的氣了,兒皇明天就帶著她來探望您。」
炎涵的眼角掛著一滴淚珠:「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孤的愛太狹隘,但孤愛每一個家人……」
炎躍軒握著炎涵的手:「兒皇知道,您是個好父親。」
夜晚的歸凰宮,籠罩在朦朧的月色里,遠遠望去,巍峨的殿宇輪廓,彷彿嵌入了一輪圓月里,縹緲間,恍如一座天宮。
慕容芷凝的寢殿里,鳳榻前紅羅帕低垂,紗帳里,炎躍軒側身而卧,看著身旁的慕容芷凝:「凝兒,朕好不容易盼著和你盡釋前嫌了,你怎麼又得心病?」
慕容芷凝怏怏不樂地扎進炎躍軒懷裡:「軒,對不起,凝兒並不是故意要矯揉造作,凝兒心裡,確實不是滋味。凝兒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遺失了?」
炎躍軒攬著慕容芷凝,輕吻著她的頭頂:「傻凝兒,只要能保全你,其他東西對朕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身外之物。區區一片玉梧桐,把我倆拴在一起,就是它的使命,既然它完成了使命,你就讓它默默地消失吧。」
慕容芷凝的語氣里充滿了愧疚:「兩年時間,本宮都不敢正視碧梧,本宮甚至當著你的面,摔了它泄憤……它對本宮是那麼重要,它在無數個黑暗的日子裡,溫暖了本宮的心,而本宮卻自私地想毀滅了它。」
炎躍軒輕拍慕容芷凝的後背:「幸好,你摔碎的並不是真的碧梧,這就是天意。朕覺得,碧梧早晚會回到我倆身邊的。凝兒,別總想著不開心的事,我倆歷盡了艱辛,終於可以相守在一起了,我倆每天都應該高高興興地過。對了,朕今天下午去敬慈宮探望皇父了,他不但手腳能動了,還能開口說話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復健康了。說真的,對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朕雖然無法原諒他,但真的恨不起來!」
慕容芷凝抬頭看著炎躍軒:「軒,久病的人突然好轉,未必是吉兆呢!凝兒原本以為,揭開真相后,你會更加憎恨太上皇,沒想到,愛化解了我倆心中的仇恨。你以後還是經常去探望太上皇吧,他的內心,一定是極其孤獨的!」
炎躍軒輕吻慕容芷凝的額頭:「朕今天告訴皇父了,我倆早已放下了心中的怨恨,不再計較他的過失。皇父也對朕敞開了心扉,他的態度格外的真誠,他說對不起朕和母后!不僅如此,他對你,也充滿了愧疚。凝兒,與其說皇父以前是討厭你,不如說他是在忌憚你,害怕你……」
慕容芷凝輕聲道:「這些都不重要了!作為一位慈父,他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又有什麼錯呢?」
正在這時,鄭常星敲響了寢殿的房門:「啟稟皇上,敬慈宮的太監來稟報說,太上皇的情況有變,想請您過去看看。」
炎躍軒翻身而起,迅速地穿好衣服:「凝兒,朕去敬慈宮看看……」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慕容芷凝翻身坐在床頭,她心裡感到隱隱的不安。
小碧給慕容芷凝端來一盞安神茶:「娘娘,您和皇上好不容易養好了身體,奴婢還以為,今晚您倆可以甜甜蜜蜜地彌補新婚的缺憾了,沒想到,太上皇這個時候又病重了。娘娘,太上皇不會有事吧?」
慕容芷凝輕呡了一口安神茶:「今天的茶怎麼這麼苦?皇上說今天太上皇看上去好像精神了許多,但願不是迴光返照!」
小碧驚呼了一聲:「哎呀,奴婢忘了在娘娘的安神茶里加蜂蜜了。」
慕容芷凝一仰頭喝下一盞安神茶:「忘了就忘了吧,也沒有這麼難以入口,雖然苦,倒是有股淡淡的葯香。」
小碧扶慕容芷凝躺下:「娘娘,您先安歇吧,待會兒皇上回來,又要纏著您說個不停。娘娘,看過您和皇上鬧彆扭的日子,現在看著您倆合合美美的過日子,奴婢心裡,由衷地為您倆感到高興!」她放下床前的帳幔,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寢殿。
深夜裡,慕容芷凝迷迷糊糊地被一陣鐘聲驚醒,她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她明白,那是炎涵的喪鐘聲。
慕容芷凝平靜地仰躺在床榻上,心裡沒有半分的起伏,對於傷害過她和姑母的這個男人,她雖然選擇了原諒,卻無法把他當做親人對待。
小碧走到床前:「娘娘,太上皇真的駕崩了。」
慕容芷凝顯得雲淡風輕:「本宮知道了!你讓人給皇上送孝服過去。」
小碧道:「娘娘,您不親自去祭奠太上皇嗎?就算您對他沒有感情,您難道就不想去安慰安慰皇上嗎?」
慕容芷凝清冷道:「皇上會照顧好自己的,他不需要本宮安撫他!等到太上皇出殯的那天,本宮會親自去送別他的。」
初夏的泰極宮裡,微風輕拂,柳絮滿天飛舞。
炎躍軒牽著慕容芷凝的手,在荷塘邊漫步,兩人拉著手,沿九曲迴廊進了湖心亭里。
慕容芷凝環抱著炎躍軒,抬頭看著他:「軒,太上皇過完了七七,他終於拋下對塵世的眷戀,去見你母后了。你也該收拾起悲傷的心情,打起精神來好好處理政務了!」
炎躍軒拉慕容芷凝並排坐在涼亭考究的雕花欄杆上,頭靠在她肩上:「凝兒,朕以前一直以為,皇父的死,不會在朕心裡盪起漣漪,可當朕失去他時,朕突然感覺自己成了孤兒……你理解朕的這種無助感嗎?朕非常傷心,在他活著的日子裡,朕一直活在恨意里,鮮少給他溫情……」
慕容芷凝伸手攬著炎躍軒:「軒,別傷心了,凝兒感同身受!凝兒也痛失了雙親,無論再濃厚的親情,早晚都不免要經歷骨肉分離之痛,無論帝王還是平民,沒有人可以跨越這一步!太上皇缺席了你的童年,他欠缺了你這麼多年的父愛,你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慰藉,他沒有留下遺憾,你也沒有必要感到歉疚!」
炎躍軒側身抱著慕容芷凝:「凝兒,朕並不怕死,但朕想多活幾年,朕不想留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一想到日後和你的死別,朕的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重!」
慕容芷凝輕抬手輕撫炎躍軒花白的頭髮:「不許你這麼悲觀!我倆不是還有來世嗎?軒,凝兒為你調製的烏髮丸起效了,你的頭髮已經變得花白了,相信再過一段時間,你將擁有一頭烏黑的頭髮。凝兒常想起以前給你梳頭時的情景,真想再次親手替你綰起一頭青絲……」
炎躍軒愁眉苦臉地道:「朕現在都不敢照鏡子了,以前頭髮銀白的時候還好看些,現在鏡子里的朕頭髮花白,像極了一個垂暮的糟老頭子。」
慕容芷凝坐到炎躍軒膝上,雙手捧著他的臉:「也是,確實像個糟老頭子!對了,本宮和你的一年之約好像到期了,本宮準備收拾行李,回商夏了!」
炎躍軒委屈地把頭埋進慕容芷凝胸前:「你看你看,你就是嫌棄朕了!你敢走試試?朕死給你看。」
慕容芷凝輕笑出聲:「你還訛上本宮了?本宮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又豈會管你的死活?」
鄭常星在不遠處提醒道:「皇上、娘娘,請您倆忌忌嘴,別總是死啊活的!您倆是恨的時候也如此、相愛的時候也總沒個顧忌!」
炎躍軒沖鄭常星低吼道:「滾遠一點,總是偷聽朕和娘娘談情說愛。你懂個屁,娘娘這是在向朕撒嬌呢!」
鄭常星撅著嘴,朝外移了幾步。
炎躍軒抬頭用痴迷的目光看著慕容芷凝:「凝兒,你是這個世上最善良的女人,以後不許說自己冷酷無情。事實證明,朕和你都不是冷酷無情的人。朕如果今生沒有遇到你,或許朕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混蛋,但朕遇到你,就註定了要被你感化!」
兩人正說著情話,一個侍衛前來稟報道:「啟稟皇上,永寧縣衙的女捕頭孟夏求見。她說給娘娘帶來了一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