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老張和歐陽

老怪醫不由問道：「小少年，你是多久沒有吃過飯了？」

那少年並不搭理他，而是低著頭繼續吃飯了。

他吃的極快，空碗往小歐陽眼前一遞：「還要。」

小歐陽：「……我，我就做了三碗。」

「吃我的！」老怪醫說道，「你給我做徒弟吧！要是你給我做徒弟，天天都能吃麵條。」

雖然老怪醫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少年就這麼喜歡吃麵條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沒搭話，而是直勾勾看著小歐陽。

小歐陽在對方的目光下，吃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將自己碗筷的往少年前面推了推，說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話沒說完，少年一緊將歐陽的碗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低頭吃的美滋滋的。

「吃了我徒弟的！也要給我做徒弟的！」老怪醫說道。

那少年還是不理人，吃了飯之後，將碗筷收了起來，沖歐陽跟老怪醫說道：「休息吧。」

說完，就收拾了碗筷，往廚房走了。

老怪醫不死心還想追上去，但是腿腳實在不方便，就沖歐陽說道：「徒弟，你去！去幫為師勸勸他。」

歐陽長長嘆口氣，說道：「師父，他也累了，你不是說，在人累的時候心情會不好嗎？等他睡好了，我們再說這件事吧。」

「你說的也是，睡覺睡覺！」老怪醫一掀開少年帶來的獸皮攤子，躺下睡了。

小歐陽輕輕嘆口氣，也躺下睡了。

睡到半夜，小歐陽醒了，餓的。都是半大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晚飯吃了那麼一點兒，很快就肚子就抗議了。

歐陽咽了咽口水，蒙住腦袋，想著先撐過今天晚上，明白早點起來自己給自己做點吃的。

就在他忽視肚子咕嚕嚕叫的聲音，有人輕輕晃了晃他。

歐陽以為是師父有什麼事，連忙坐起來，這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不是師父，而是那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少年。

「你有事？」歐陽有些不解，對方大半夜把自己叫醒做什麼。

那少年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了個上什麼東西出來。

歐陽借著月光一瞧，竟然是一些野果子。

「吃吧。」少年說道。

「你……」歐陽道，「你怎麼知道……」

「我餓」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小歐陽的肚子又叫了。

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你從哪裡摘來的？」

「院子後面的樹林里。」那少年對著老怪醫沒什麼話，但是，對著歐陽卻有問必答，甚至還會主動問小歐陽。

「明天早上，你還下廚嗎？」

歐陽吃了一口野果子，甜甜的，稍稍帶一些酸。

「恩。」小歐陽的心裡被甜滋滋的果子哄得還挺開心，一下早就答應了。

「多做點兒。」少年說道，「不夠吃。」

「我知道了。」歐陽點點頭，「你這裡有青菜嗎？」

「後院有。」

「那好。」小歐陽點了點頭，又問，「有肉嗎？」

「不好吃。」那少年說道。

「這麼說，有？」歐陽又問，「魚呢？」

「都不好吃。」

「可是，麵條跟他們搭在一起味道更好。」歐陽說道。

「我只想吃今天晚上的面。」少年說。

「也行。」歐陽說，「你吃清水煮麵，但是，我師父要見一些葷腥，總之……要是有肉就行。」

「好。」少年跟歐陽說，「明天就有了。」

說完，少年站起身，臨走的時候，將懷裡所有的果子放到了歐陽的床上，然後他走進了內室中。

歐陽看著酸酸甜甜的果子，長長嘆口氣。

這種東西啊……真的是越吃餓的，不過，這是那少年的好意，小歐陽倒也沒說什麼。

於是，吃完了手裡的果子之後，歐陽蓋上被子，睡覺。

天還沒亮，小歐陽就醒了。

這是他多年陽城的習慣，習慣天不亮就開始整理草藥，幫老怪醫做飯。

小歐陽打著哈切，下了床，經過昨晚的休息，他腳上的傷好了不少，起碼已經沒有昨天那麼疼了，這麼看來，那少年的葯是很不錯的。

「起來了？」少年走進屋中，看樣子早就起床了，還從外面打了獵回來。

「你要的。」少年說著，將背後的野兔野雞野鴨……還有幾條魚遞給歐陽。

歐陽看著眼前的「早飯」有些吃驚。

「後面，有你說的青菜，你等著。」少年說著，又轉身去了後面。

歐陽看向床上，只見老怪醫抓了抓屁股，轉了個彎兒繼續睡。

歐陽拖著一堆獵物，朝著外面的廚房走去。

他一瘸一拐走進了廚房中，很快，少年也走進了廚房裡，手中提著一大把青菜。

小歐陽洗了手，打算和面，跟少年說道：「你會洗菜嗎？」

少年頓了頓，輕輕搖搖頭。

「那這些呢？」歐陽指了指少年帶來了的獵物，少年點了點，很快就將這些獵物開膛破肚了。

小歐陽活了面，讓面醒，自己有一瘸一拐地洗菜了。

準備好了一切，小歐陽開始動手做飯，那個少年就跟在小歐陽的身後，好奇又激動地看著歐陽切菜，炒菜……就好像做飯是極其有趣的事情。

小歐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做的飯菜，根本本沒辦法跟那些大廚師比較，有時候炒菜的時候，還顯得有些笨拙。

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那少年的好奇心，一直盯著歐陽。

要不是歐陽知道他只是單純的喜歡好奇，都要懷疑，這少年跟的這麼緊，是不是怕他下毒。

作料實在有限，但是好在油鹽都足，少年竟然還找出了料酒去腥，這就好說多了……

歐陽炒了一盤青菜，又做了一條蒸魚，之後又做了炒雞塊，炒鴨塊。

最後才是少年最期待的麵條終於下了鍋。

歐陽跟昨晚一樣，給他荷包了兩個雞蛋。

做好飯之後，歐陽去喊老怪醫起床吃飯，今天地老怪醫起的比以前早，站在門口，看著少年人將歐陽做的飯菜，一盤盤端進屋中。

歐陽一瘸一拐走到老怪醫身邊：「師父，吃飯了。」

「我知道啊，你的腿還疼不疼？」老怪醫問。

小歐陽搖搖頭，說：「葯挺管用的，不疼了。」

「我也是。」

老怪醫說著，竟然掀開了昨天的傷口，本來纏在上面的繃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拆開了。

露出了裡面的傷口，那傷口已經沒了昨晚的血淋淋，而是結了痂，神奇的很。

「這葯是新配的。」老怪醫說道，「那少年根據我們兩人的傷情不同，配了不用劑量的金瘡葯。。」

小歐陽聞言，不僅看向那少年。

要知道，金瘡葯一類的葯，說是好配製其實很好配製，但是，要說難也很難，最難得就是在劑量的拿捏，要極其精準才好。

「真是個好苗子……」老怪醫說著話。目光又緊緊黏在那少年人的身上，「多好的苗子啊……不當我徒弟真是可惜了。」

歐陽聞言，輕輕咬了咬嘴唇。

他其實昨晚就想跟師父說了，既然那個少年不願意，那就算了……他也會好好繼承師父的衣缽的。

但是話到嘴邊，小歐陽還是說不出口，他向來不是什麼任性的孩子，從來都是為人著想的多，為自己著想的少……既然師父說那人是個天才，好苗子，他也只好任著師父。

「不吃飯嗎？」少年的聲音拉回歐陽的神志。

「吃，吃。」歐陽來到飯桌上，暫時忘了自己剛才的心情，只專心吃飯。

「你叫什麼？」老怪醫也坐在了飯桌前，忽然問那個埋頭吃飯的少年。

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

老怪醫繼續道：「昨天一直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沒有名字。」那少年忽然說道。

「那你爹叫你什麼？」

「跟你沒關係。」少年說起這個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陰測測的。

「是跟我沒關係。」老怪醫眨了眨眼，隨即也混不在意，又問道，「那你爹姓什麼？」

「他姓張。」

「好啊。」老怪醫道，「張家出奇才。」

少年人聞言繼續低頭吃面，不理會他。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老怪醫忽然道。

歐陽聞言一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老怪醫說道：「你就叫神醫，怎麼樣？」

「什麼？」少年跟聽見了什麼笑話似得，若是換成其他的人或許要冷笑一聲，少年則是沉著臉。

「張神醫。」老怪醫的表情一臉妙哉妙哉的樣子，還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少年說著，將碗筷遞給歐陽。

歐陽這時候反應了過來，接過少年的碗筷，幫他又盛了一碗。

少年繼續低下頭吃他的素麵條，偶爾會配上幾筷子青菜，但是那些肉類的飯菜，他是一點都沒有吃。

「你只吃素？」老怪醫又問。

少年道：「不是。」

「那為什麼不吃這些……」老怪醫指了指桌上的其他葷腥菜肴。

「吃膩了。」少年說道。

話音落下，老怪醫也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了。

這個少年之前應該跟他父母一起生活，母親早亡，父親不會下廚，於是兩人就打獵為生，然後，他的父親也走了，少年便一個人打獵，所以才會說什麼吃膩了肉類。

「跟我走吧。」老怪醫說，「要是跟我走了，每天都能吃到麵條，不僅有麵條，還有包子，畫卷，還有米飯……還有桂花糕，糖糕，米糕……」

巴拉巴拉一大堆，都是一些好吃的。

少年聽著，眼花繚亂的吃食，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冷下臉來，說道：「不了。」

「為什麼？」老怪醫順勢問道。

「我不能離開這裡。」

「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裡？」老怪醫繼續追問。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少年皺了皺眉。

「我想你不能離開這裡的原因。」老怪醫道，「要是這個原因，能說服我，我就不纏著你了。」

少年估計是嫌他麻煩說道：「這裡都是我爹留下的毒氣，我要防著有人走進來。」

「哦……」老怪醫道，「我懂了。」

「懂了，就趕緊離開。」少年說道這裡的時候，不要看了歐陽一眼。

歐陽的心裡極其複雜，在聽說那少年不跟他們一起離開的時候，有些開心，但是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偷樂，又忽然覺得自責內疚起來……

半大的孩子還沒學會徹底隱藏自己的情緒，所以小歐陽的糾結就掛在臉上，看起來難過了。

少年微微一頓，看著這樣的歐陽，忽然說道：「你不用傷心。」

「啊？」歐陽眨眨眼。

「雖然，不能跟你一起。」少年人說，「我會想你。」

小歐陽：「……」

完了，他更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了。

「你爹留下的毒氣，我要是幫你解決了，你就跟我走。」老怪醫開口，兩個少年齊齊看過去，他道，「你覺得怎麼樣？」

「你能……解決？」少年人明顯不信，但是忽的想到這個怪老頭昨晚在毒氣里一點事都沒有……他又有些期待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老怪醫道，「要是我解決了你爹留下的毒氣，你跟我走！」

少年望著他：「好！」

他頓了頓，掃了一眼小歐陽，沖老怪醫道：「你要是做到了，我做你徒弟！」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然後，老怪醫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少年父親留下的毒氣全部消除了，從此葯山不再是害人的山了，也不會再有長毛妖出沒。

臨走的時候，少年一把燒了自己的茅草屋。

「從今天，你就是我徒弟了。」老怪醫說著，將歐陽往少年面前推了推，「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師兄了。」

少年看向歐陽，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句師兄就是喊不出來。

「我從今天起，要好好相處啊！」老怪醫說。

很多年後，歐陽大夫再次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張神醫的情景，都有些忍俊不禁，也有些慶幸。

十幾年的相處，歐陽大夫的心境也發生了不少轉變。從最開始的不服氣，暗中較勁兒，之後又不得不承認張神醫的天賦異稟，最後，坦然接受了自己醫術不如師弟事實……

兜兜轉轉十幾年過去了，今後還有幾十年呢……

歐陽大夫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師弟。

「怎麼了？」張神醫正在採藥，轉頭看他。

「沒什麼。」歐陽大夫笑了笑，「天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