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玄商君回頭,方才看見幾個僕從簇擁著一個貴家公子,正坐在一邊。
玄商君打理天界事務多年,對各方勢力了如指掌。此時一掃對方衣飾已經明白對方身份——雷夏澤姬氏後人。
果然,他尚未開口,對方家僕已經趾高氣揚地道:「雷夏澤姬家二公子姬琅,你不認識?」
玄商君眸色微沉,說了句:「略有耳聞。」
這話倒是不假。姬氏跟神族還算是有點淵源,族中出過幾位仙人。只是現今品階都不高,也就玄商君記憶超群,還有印象。
他話音剛落,對方就一臉得色:「既然認識,那你覺得以你的身份,跟我們二公子同坐一席,你配嗎?」
……
玄商君沒說話,往後一排坐下。夜曇回頭看了一眼,拍了拍額頭:「你要不要這麼丟臉啊?好歹還在女人面前,怎麼一點好勝心都沒有?」
台上水芙蕖哈哈大笑:「賤人,別以為勾搭了個小白臉,就有人撐腰了。一般臉好的,骨頭都軟。」
玄商君聽若未聞,夜曇氣得,又從擂台上跳下來,衝到他面前:「你還真是寵辱不驚啊!喂!我好歹也還算是個美人吧?美人面前,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像個男人啊?」
玄商君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意氣之爭,有害無益。」
「你!」夜曇生平第一次,被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台上一身紅衣的水芙蕖向姬琅嫵媚一笑:「二哥哥等等人家,收拾了這個賤人,我們就去游燈河。」
她字字嬌脆,二公子姬琅骨頭都酥了一半,端著玉盞,向她舉了舉:「我先為妹妹斟好慶功酒。」
「慶功?」夜曇冷笑,轉而又跳上擂台,「你們真是當我不存在啊!」
她右手輕彈,袖中一根花枝已然在手,花枝上帶刺,又分三葉,每一葉都是尖銳利器。唯有頂端開了一朵蘭花,花片白中泛藍,顯然淬毒。
玄商君目光微頓,這兵器可不常見。
夜曇沒再管他,很快跟水芙蕖戰成一團。水芙蕖的術法,也是偏仙家路數,只因過於淺薄,他反而難以分辨系出何門。
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旁邊看台上有人說:「添香台有這兩位美人,怪不得看客越來越多了。」
另有人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紫衣服那個又漂亮又厲害。只要有她在,這添香台人氣差不了。來這裡的,有幾個是想看大老爺們揮汗如雨打打殺殺的啊。還是這美人的武和舞曼妙生姿。」
台下說什麼,夜曇不關心。這添香台她經常來,雖然年紀小,但是水芙蕖也不高明。兩個人菜雞互啄,跟水芙蕖一比,她的天資顯然好出太多。
十二招之後,水芙蕖已經左支右絀,眼看就要落敗。她紅唇緊咬,已經是不服強撐。
夜曇手中花刺斬落,眼看她金鉤即將脫手。美人比斗,觀眾情緒都十分高昂,台下轟然叫好。水芙蕖一聲嬌呼,突然座上黑影一閃,台下有人躍起,一道劍光直斬夜曇。
玄商君右手掐訣,正欲相助,但見夜曇雖驚不亂,手中花刺回手一護,擋了這劍,然而兵器卻也差點脫手。
「你!」夜曇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個突然插手的人是誰。她說:「姬琅!擂台之上,可以隨便干預勝負的嗎?再說了,添香台規矩,不準男子上場,你不知道嗎?」
台下眾人輕聲議論,這姬琅是雷夏澤姬家年輕弟子中實力最為強悍的一個。
傳聞不久之後就將歷第一道仙劫。姬氏家主姬鶴停對他寄予厚望,就連他們已成地仙的老祖宗姬白燕都特別關照過。這樣春風得意的新貴,沒有人願意招惹。
姬琅一把扶起水芙蕖,水芙蕖柔若無骨地躺在他懷裡:「二哥哥。我手疼。」她字字帶淚,軟軟柔柔的。姬琅為她揉揉手腕,冷哼:「我在這裡,輪得到你講規則?」
玄商神君眉峰緊鎖,卻一直端坐未動。
夜曇一聲不吭,直接跳下擂台。水芙蕖頓時得意,說:「賤人,你先下台,這局是你輸了!」說完,就去取彩頭盒子里的伽藍佛果和玉佩。
夜曇沒理她,徑直來到玄商君面前。玄商君看她步步走近,暗香漸濃。他突然有一種「我知道她要說什麼」的預感。果然,夜曇瞅著他,目光幽怨:「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欺負你的女伴?」
玄商君忍笑,說:「一路規勸之言,你都當了耳邊風。現今怎的又成了我的女伴?」
夜曇氣鼓鼓的像只青蛙,她是無理也要扯三分的,立刻說:「你堂堂男子,一點保護弱小之心都沒有嗎?」
「弱小?」玄商君說,「你若自知弱小,便應安於宮室,不該出現在魍魎城。」
又來了……夜曇伸手,扯上他腰間衣料,換了個柔軟的語氣,嬌糯糯、甜絲絲地道:「可……姬琅仗勢欺人,你也是看見的呀。那人家跟你一同前來,若是被他欺凌,不同樣也拂了你的面子嘛?」
美人含嗔,銷魂蝕骨。
但利用美色蓄意獻媚討好,可不是好品德。玄商君拂開她的手,語氣又帶了幾分嚴肅:「吾之顏面,無關緊要。但是利用姿色支使旁人,非正道所為。」
個油鹽不進的老男人!
夜曇暗暗咬牙,那邊姬琅卻哈哈大笑:「美人,他不過是個草包,白長了一張好麵皮。你又何必同他撒嬌賣痴。不若早日從了你姬二爺,自然有人會處處護著你。」
夜曇看了姬琅一眼,攤攤手,說:「好吧,你說得對。」說完,轉身就要走。姬琅想要跟過來,水芙蕖指尖在他胸口打了個轉,說:「姬二哥哥。」尾聲輾轉,花腔銷魂,姬琅哪裡還顧得上她,擁著水芙蕖離開了。
夜曇當然也要走了,只是走了幾步,發現玄商君還跟在身後。她柳眉倒豎,問:「你還跟著我幹什麼?」
變臉真是迅速。玄商君說:「我若出手,四界會認為神族有意監管魍魎城。可天道法則,本就是陰陽相佐、明暗並存,魍魎城的存在,自然有其道理。神族目前並無其他打算,不可引起誤會。」
這也是個好好解釋的意思。可夜曇會這麼認為嗎?她問:「你就不能隱藏身份,教訓一下姬琅和那個賤婢?」
玄商君發現自己這一晚上說的話,比之過去一年都多。他說:「姬氏一族,乃仙門末流,姬琅更是輩份低微。吾若出手,勝之不武。」
夜曇冷哼:「所以結果就是,我跟你在一起被人欺負了,而你連站出來說句話也不敢!」不行,這老男人幾句話打動不了。她眼珠一轉,眼淚已經流下來,抽泣著說:「他們霸道,你也看見了。如果單單隻是一個姬琅,我也不至於跟你開口。可他的侍衛,個個修為都不弱。可見平素姬氏家主對他一定偏寵。你只顧神族大局,卻不見身邊人被踐踏欺凌嗎?」
說完,她撩起衣袖:「你看看人家的手!」她腕間一道紅痕,是方才姬琅出手突襲,氣勁壓過她手中花刺,留下的痕迹。血痕出於皓腕,如梅花開於霜雪。艷到刺目。
玄商君垂眸片刻,自腰間掏出那粒星辰碎片,放到她手上:「今日之事,確系姬琅妄為。你執此信物至雷夏澤,找姬氏家主,與姬琅重新比斗。你的實力,如果單打獨鬥,足可勝他。且可保日後他不會相擾。」
喲!這老男人吃軟不吃硬的嘛。夜曇接過碎片,聲音軟軟糯糯的,問:「是不是真的呀?」這星子觸手生溫,打磨得光滑溫潤,上由絲線穿引,頂珠精美、流蘇華麗,看上去倒確實精緻。但她還是不放心,她問:「那我要是去姬家,他們人多勢眾的,萬一欺負我怎麼辦?」
玄商君目光掃過她腕間傷處,說:「不會。」
夜曇想了想,終於把碎片收入懷中,倒是露了個笑臉,說:「那我收下啦。」
這一路行來,她一直態度不好,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今這一笑,卻燦若星辰。
玄商君移開視線,美人一笑,確實惑人。他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