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借宴起勢(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借宴起勢(下)
簡單的換了一身新裝,德珍便悄然回到席間,見端嬪也回坐到惠嬪下位,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往過看去。敬嬪見她回席,執著酒杯靠近,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清甜酒香,附耳低笑:「德妹妹怎麼去了這久?皇上方才可是往這看了好幾回。」
德珍對上敬嬪微微狹著曖昧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有些酒醉就多逛了一會兒,倒是敬嬪姐姐看著有些醉意了。」
正說話間,玄燁側目看來,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敬嬪當下投以一劑頗具深意的目光,德珍無奈的朝她一笑,轉卻是淺笑盈盈道:「一月未出房門,見御花園夜色迷人,便多走了一會。」
玄燁舉目遙望了一下夜空,神色親昵的笑道:「夜色雖是撩人,卻不及你此刻的清雅。」
德珍眼角斜斜的從玄燁面上飛過,垂眸低笑:「皇上又哄臣妾高興了。」每一次宮宴,都是嬪妃女眷爭奇鬥豔之時,她們無一不是華貴艷麗的裝扮。而當見多了這樣的濃艷芳華,清新淡雅則更令人悅目。一如她此時的裝扮,不過是為了不耽擱時間,僅換了一身淺藍的夾袍,御下了大半的珠翠,便有了耳目一新之感。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共將目光投向場的歌舞。
忽然,一個不合時宜的憤怒聲音夾雜在歌舞聲:「讓小主這樣受委屈,可叫我如何向你大哥交代?」聲音是女子特有的尖銳,雖然不大,卻清楚的傳入了眾人耳,引得在座所有人側目紛紛。
德珍亦隨眾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筵席間,和碩格格恍若未覺的猶自說著,而一旁的女子卻只是低垂螓,讓人難以窺得容顏,只隱約可見是一個淡雅若蓮的女子。
那女子顯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她不畏初春夜裡的料峭,僅一襲淺藕色素衣羅裙,不過衣襟袖口裙擺三處卻綉了精緻的夏荷,二者一襯越顯得清雅秀麗。一頭烏青秀也梳著簡單的髻環,唯有一隻緋色的牡丹花簪為其添了些許色彩。這一身打扮,又靜若處|子一般的坐在那,不覺間竟讓一眾衣香鬢影的女眷成了陪襯。
現這一點的女眷不在少數,看向女子的目光立時一變,在心底猜測著女子的身份。
可能讓和碩格格如此偏幫又入宮為妃的女子,不作第二人選,只有那曾艷冠后|宮也寵冠后|宮的郭絡羅氏然而眼前的女子淡雅清瘦,氣韻沉靜,哪裡會是艷麗豐腴的郭絡羅氏?
眾人心如此疑問,就連本已篤定是郭絡羅氏的德珍,也不禁產生了懷疑。
玄燁卻沉吟的問道:「是郭絡羅氏么?」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
女子沒有立即作聲,反而更低低的垂下了頭。
見此作態,佟貴妃微露不悅:「皇上問話竟不理會?還不快答」
女子一驚,慌忙抬頭解釋:「皇上、娘娘恕罪,嬪妾不是……」一語未了,忽而低呼了一聲,捂了一下右臉頰,連忙起身跪下道:「嬪妾惶恐。」
這一抬頭一捂臉間,一張素凈的容顏映入眾人眼,而這不是郭絡羅氏又會是誰?
玄燁平靜的看著伏地的郭絡羅氏,聲音不辨喜怒道:「果真是你。」頓了一頓,「朕看見你髻上那隻簪,就知是你了。」
郭絡羅氏聞言一震,霍然抬頭,怔怔的看著玄燁道:「皇上您還記得……?」話未說完,後面的話語已漸次消去,眾人再難得知其隱秘,只能得見痴痴望著玄燁的郭絡羅氏,端是鳳眼含情凝淚,我見猶憐。
玄燁默然了片刻,終是輕嘆一聲道:「朕記得,這是朕第一次遇見你時,命人連夜打造的牡丹花簪。」
聽到玄燁的話,佟貴妃驟然側凝目,一瞬不瞬的盯著玄燁,須臾垂下眼帘
也是聽到這裡,郭絡羅氏簌簌得落下淚來,跪著地的身子也劇烈一顫,卻始終默然的凝望著玄燁。如此傷情柔弱之態,見之,不免讓人一陣唏噓。
和碩格格第一個按耐不住,驀地奮然起身,道:「奴才是娘娘的娘家人,出於避嫌本不該多有置喙,可實在太為娘娘委屈而不得不說。」說著似未覺自己的稱謂有錯,她紅著眼睛看了一眼郭絡羅氏,有道:「奴才好久沒見娘娘了,趁今夜約娘娘在御花園相見,可誰知不過晚去一步,就見到娘娘受人欺辱的一幕。」
像是為了證實和碩格格的話一般,在旁的幾名宗室婦人忙不迭的點頭附和。
和碩格格一時更為悲從來,抹著淚道:「真不知這些日子裡,娘娘在宮是怎麼過來的,又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句話既為郭絡羅氏訴了苦,又暗暗指責了佟貴妃攝六宮不當,由著郭絡羅氏受人欺辱。
佟貴妃卻百口莫辯,郭絡羅氏臉上的紅腫及一旁的宗室婦人就是如山鐵證。
然而不及佟貴妃為此有何失態之處,端嬪手的玉杯「砰」地一聲摔碎在地,引得不少人側目。
玄燁眼睛一眯,瞥了一眼端嬪,口氣冷淡的道:「這段日子裡,你受了什麼委屈,今夜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你儘管一五一十的告訴朕。」
話音甫落,正站著由宮女擦拭身上酒的端嬪,「咚」地一聲直直的跪下,面上白。
如此,一切儼然不言而喻,郭絡羅氏卻這樣道:「嬪妾以前依借著皇上的寵愛,在宮驕奢好強。如今會這般,也是嬪妾該得的,所以嬪妾並沒有受什麼委屈。」說著遲疑了一下,方道:「至於臉上的傷,也只是嬪妾不小心弄得的。」
玄燁深深地看了郭絡羅氏一眼,復又問道:「你臉上的傷真是自己弄的?」
郭絡羅氏不假思索的再次拜倒:「確實是嬪妾自己弄傷的。」
玄燁聽罷沉默地看了郭絡羅氏一會,唏噓道:「不過短短几月,你性子倒是變了很多,起來吧。」
郭絡羅氏抽噎著道:「從前是嬪妾辜負了皇上……」哽咽聲搖晃著起身。
和碩格格趕緊扶住郭絡羅氏,向玄燁求情道:「皇上,娘娘她雖曾有過失,可這些日子來娘娘已知悔改了,再說娘娘這也全是出於對皇上的拳拳之心。還望皇上看著娘娘服侍皇上多年,又誕下皇嗣有功,饒恕娘娘。」
玄燁似被和碩格格這一番說辭打動,頗為感觸道:「宜嬪,這些日子也夠了,五格格該回到你這個額娘身邊了。還有胤祺,你也去慈寧宮看看他吧。」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宜嬪頓時一喜,眼睛感激落淚,又連忙謝恩不迭。
玄燁淡淡一笑,冷漠的看著端嬪道:「端嬪御前失儀,罰奉半年,禁足一月。」言罷也不去看顫巍巍跪地的端嬪,目光就朝在旁的梁九功一掃,梁,目光就朝在旁的梁九功一掃,梁九功忙上前扶起宜嬪。
今夜的重頭戲完美落幕了,只是不知這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德珍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從宜嬪的身上劃過,看見了各所不一的神色,其猶為突出的是郭貴人面色慘白的怔愣當差,還有……
她的笑意一深,還有臉色也微微白的佟貴妃。
再次轉目,舉眸看向浩瀚的星空。
夜,越得深了。宴到此,也該酒闌人散了。
而宴席散了,有些事卻剛剛開始。
逾二日,定遠平寇大將軍和碩安親王岳樂自湖廣凱旋歸來,玄燁率在京諸王、貝勒、貝子、公、及滿漢大臣、出郊迎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