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浴佛暗局(六)
第一百五十八章浴佛暗局(六)
一石jī起千層làng,這句話無疑如此,不僅成功的阻止了玄燁離開,亦使眾人的目光霎時落在宜嬪身上。
宜嬪一臉茫然,半晌,才瞠大雙目道:「董氏,你是說我陷害你?」她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又帶一種質問的凌厲。
許是緊要關頭,端嬪沒了平日在宜嬪面前的畏畏縮縮,她死瞪著宜嬪:「就是你若不是接到你的相約,我怎麼會來這裡,又怎麼會被這個……」她手發顫得指著嚇呆住的匠人,尚不及一語說完就猛吸一口氣,眼呲yù裂:「他,一定是你用來陷害我的」
宜嬪緩步輕移,施施然地走向了端嬪,一襲水紅sè納紗宮裝,襯得嬌軀裊娜而曼妙,yàn麗的姿容愈發jīng致:「陷害你?本宮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么?董氏你未免太抬舉自己了」她微揚下頜的說,姿態一如往昔的倨傲哂然,轉首看向玄燁時,神sè間又含了縷委屈之sè:「皇上,臣妾xìng子雖有些嬌縱,卻決不屑如此下作的手段。」
眼bō流轉,在最末一字話音落後,宜嬪的目光不經意掠過佟貴妃。那一抹目光,冰冷彷如三九寒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又似笑非笑,蘊含著dòng悉一切的嘲諷與犀利。
佟貴妃神sè絲毫未變,依舊帶著幾許的凝重。
宜嬪嘴角微微動了動,勾起了一抹頗帶苦澀的笑容,道:「再說我自知有愧祺兒,如今只一心為祺兒祈福,哪有心思再顧及其他的事了。」說著似想到了被皇太后抱去撫養的親兒皇五子胤祺,不禁垂下淚來。
攙扶著宜嬪胳膊的xiǎo太監,立馬xiǎo聲道:「主子對五阿哥的一片慈母心,上蒼會體諒的。」
宜嬪就著手裡的方帕拭了拭眼下,勉強一笑,不再言語。
德珍冷眼旁觀這唱做俱佳的一幕,微微垂下黑亮的睫máo:這種架勢,看來是有備而來。
端嬪卻被氣急,噴火似地瞪著宜嬪,恨不得噬ròu食骨一般:「你少在這裝腔作勢,一定是你陷害我的宮中誰不知你郭絡羅氏睚眥必報,你落難時我那樣欺辱過你,你又怎會放過我」轉向玄燁,又一下跪倒在地,「皇上,臣妾真是無辜的,是被冤枉的這都是潤喜那個賤*婢與宜嬪勾結陷害臣妾的。」
「與我勾結?」宜嬪眯了眯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冷冷道:「若本宮沒記錯,潤喜可是你端嬪從娘家帶進宮的」
沉默良久的惠嬪咕噥道:「人心難測,這可難說了。」
宜嬪側首冷冷地瞥了一眼惠嬪,置若罔聞的繼續道:「若只因本宮受你欺辱過而未反擊,本宮就是對你包藏禍心么?那試問今夜掌控整個慈寧宮大局的熹妃娘娘,是不是更有能力cào縱這一切?而最先趕來這裡的佟貴妃、惠嬪、敬嬪三人,她們是否就是故意栽贓於你?」目光一轉,似似而非一笑,「而入夜後一直未現身的德嬪在此出現,可也是有嫌疑?」
聞言,德珍心中一跳,不由緊張抬頭,剎那對上宜嬪深深看來的目光。
這道目光似蘊有深意,德珍不知是她心中本就忐忑,還是因宜嬪dòng悉一切的目光,心底竟生出轉頭去看福全的衝動。但她深知不可,只得在袖中死攥著手去忍耐,坦然的迎上宜嬪的目光。
宜嬪飛斜的眼角動了動,向一眾被點名的妃嬪略欠了欠身:「只是按著董氏的思路打了個比方,還望見諒。」
一語平息眾人心中薄怒。佟貴妃始終神sè不變,聽了也只是一貫的寬和而笑;溫蘭微扯了扯嘴角,勉強的笑容算作回答;敬嬪一般不與人結怨,自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惠嬪一向與宜嬪不對付,見狀不禁冷笑著轉過頭去。
德珍卻暗暗鬆了一口氣,將手中yù佩不著痕迹的深藏入袖。
這時,玄燁忽然凝眸,定定看著他的一眾妃嬪。清雋的面孔上,沒有適才的怒容,只是一臉的平靜。半晌,在看得一眾人心驚之時,他道:「就這樣吧,先將他二人分開收押在此,朕明日自會有定奪。」說罷,徑自拂袖離開。
端嬪看著玄燁驀然離去的身影,猛然衝上前去,神情瘋狂執拗。然而這一次,她已失機會,口裡被狠狠地堵住,人也被緊緊壓制住,而她赤紅的雙目仍然盯著mén口——那一道漸漸消失在蒼茫夜sè中的明黃身影——眼底,那一抹yù明yù滅的火苗也終是徹底熄滅,只剩戚戚絕望。
在這一刻,德珍相信了,端嬪她是無辜的,因為這個nv人眼中只有一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但是這又有何用?端嬪註定了成為今晚的犧牲品。
「走吧,今晚還沒結束。」敬嬪長長一嘆。
德珍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眼端嬪,一個形容狼狽而又絕望的nv子,默默地與敬嬪相攜回到慈寧宮,繼續端著如huā的笑靨周旋其中,彷彿從未經歷過今夜端嬪之事。
待得宴闌人散,皎月已上中天,淡淡一抹光灑在窗欞上,氤氳出一室別樣的寧靜。
窗前,玄燁負手背立,深邃的目光落在月光籠罩下的窗檯。
德珍緩緩走過去,隨手架開前的錦窗,子夜特有的涼意隨風潛入,吹拂著她披散在肩頭的濕發。她微仰頭,看著玄燁稜角分明的下頜,柔聲勸道:「皇上您莫憂心,臣妾以為端嬪的事可能只是誤會,畢竟宮中法度嚴明,怎會……」
玄燁驟然轉頭,打斷道:「你可知朕為何突然來永和宮?」
德珍不防被問及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不由微微一愣,繼而笑意浮動,含著幾許柔光盈盈相視道:「皇上曾說臣妾乃解語huā一朵。」說完臉頰漾起嫣紅熱cháo,她輕咬了咬chún,垂首低低說道:「國家大事,臣妾不懂,也就做不得皇上的解語huā。但是皇上心中若有何鬱結心憂時,臣妾是願作解語huā一朵,只願皇上不棄。」
柔聲軟語在耳,嬌顏yànsè在眼,玄燁眸sè轉深,淡淡的不置可否道:「至少你能讓朕安心。」
「安心?」德珍詫異抬頭,剎那對上玄燁深若幽潭的雙眸,有些心驚,有些訝異,也有些令她晃神。
玄燁卻不願多談,伸手攬過德珍的肩胛,道:「你對禛兒和祚兒的那份心,讓朕安心。」目光轉投向窗外一輪皓月,呢喃道:「至少是除她之外,最接近月sè那種乾淨的……」
這樣緬懷的聲音,這樣感慨的語氣,那麼,這個她除了孝誠仁皇后,又還有有誰呢?德珍身子忍不住一僵。
玄燁也不願深談下去,只看著夜幕中的那輪月sè,道:「今晚夜sè不錯,陪朕這樣待一會吧。」
「恩,今晚的夜sè真好。」德珍舉眸凝望窗外,口中溫順附和,眸中卻漸透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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