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執念
郭榮緩緩閉上眼睛,讓靈性沉入身體,細細感知。
大約半刻鐘后,他睜開眼睛,嘴角微笑了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呀……」
這具身體,已是千瘡百孔,經脈閉塞,五行紊亂,氣血衰微,於是這個身體就像一個四面漏風的破房子,隨時隨地都可能崩塌。
就像一個地基被人掏空的房子,也如一座被人挖空的礦藏。
以郭榮所知,只有一些禁忌秘術,才能讓一個人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會造成這個身體現在的情況——這具身體,曾經有著極強的天賦。
於是,匹夫無罪,懷璧有罪。
有人以禁忌秘術,抽取了這身體的天賦,而且是極為蠻橫的抽取。
這等若造成了一種先天性疾病,令其經脈閉塞,五行有缺,氣血衰敗。
「所以,這是這身體的原主,拼著燃燒所有,不惜使用我悄悄散播於天地中的那門禁術的緣故?」郭榮疑問起來,於是他問著自己身體中的靈性:「是為了讓我替你復仇?」
旋即,一股極強的執念,從郭榮靈性中浮現。
但可惜,那是一個和郭榮猜測的原因,完全不同的執念。
靈性中,浮現出一個出塵若仙,身姿婀娜的少女。
那極強的執念,縈繞在這少女身上,無聲的表達和傾訴著種種愛慕和衷腸。
於是,郭榮皺起眉頭來,嘆息了一聲:「原來是條舔狗……」
「麻煩!」
他可沒興趣繼承這身體原主的意志和使命,繼續當一條舔狗。
「你這是在給我添麻煩啊!」
「真是不懂事!」
「你的執念,若是復仇那該多好?」
若是那樣的話,郭榮保證三天之內,打完收工。
哪怕,曾經造成這身體如今種種悲劇的人或者勢力,是強大到不可思議的聖主、仙王。
郭榮也能有一萬種辦法,幫其成功復仇,將這因果了結,從此無牽無掛,可以周遊天下,遊戲人間,好好享受這千辛萬苦,費盡心機才得來的人生。
如今,卻是麻煩了。
因果糾纏之下,若那執念所系的少女有個什麼意外,便會立刻引動反噬,導致他失去維繫存在的錨,只能夾著尾巴從哪來的回哪去。
但他哪裡捨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人生?
需知,無盡歲月之中,為了這個機會,他足足嘗試了三萬七千八百五十三次,才終於歐皇一次,成功越獄而出。
哪裡肯再回去?
「要不,將她囚禁起來?」郭榮自語著。
這或許是個解決的辦法,用一道秘術,將這少女封鎮到某個時間縫隙、歷史孔洞中,讓時光永遠不能在其身上流動,讓歷史的塵埃不能沾染其身。
使其與世長存,不沾因果。
當然了,代價是被封鎮者將永遠維持被封鎮時的狀態。
不會衰老,也不會受傷,但也不能思考,無法活動,俗稱活死人。
這樣的話,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浪了,不愁被人發現這個弱點進行針對。
可惜……
感受到靈性中傳來的種種不安,郭榮立刻換了副嘴臉:「別生氣啊!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心中卻是明白,那少女自己休說封鎮了,恐怕便是稍作傷害,就要引動執念暴走,牽引因果,引發出種種麻煩。
於是,不由得在心中罵道:「好不容易從一個AI那邊逃出來,又碰到一個傻缺AI!我這是命犯AI了?」
他知道,所謂的執念,其實只是一絲頑固不肯散去的靈性罷了。
這種靈性沒有任何智能,更談不上變通。
它只會也一定會遵從早已設定的規則。
而且還很傻缺,對執念來說,永遠只有兩個狀態:毀滅或者消散。
違反契約,必定自毀,完成約定要求則自行消散。
好消息是所有執念,都有一個標準。
比方說復仇,幹掉仇人,就可以了。
而壞消息則是,在郭榮的認知里,他現在遇到的是最麻煩、最可怕的舔狗執念。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條舔狗的執念,消散的要求是什麼?
這是因為舔狗有千千萬,訴求和要求更有不同。
譬如說,有些人純粹只是想上一下女神——這是最簡單的類型。
而最麻煩的莫過於,只要女神好,自己就好。
那簡直是大恐怖!
因為,好的標準是什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所以,我還得去試?一個個條件的嘗試?」只是想想,郭榮都是毛骨悚然,鬼知道那條舔狗最終設定了個什麼條件?他也沒辦法再去找那條舔狗出來問了,人家已經燃燒了所有,將一切都擺到了祭壇上,除了那最後的執念外,他的存在已經從本源消失,要不是郭榮成功越獄而出,這個天地會將他遺忘,就如他從未出現和存在過一樣。
「罷了……罷了……」
「我先將這具身體修補一下……」
「不然,就這病嬌一樣的體魄,根本無法修鍊,還談何逍遙世間,快活一世?」
郭榮嘴中碎碎念著,便在這個簡陋的小木屋裡到處翻翻找找,很快就找到了幾件東西。
一隻破碗,上面缺口都有好幾個了。
半隻用來舀水的舊葫蘆,葫蘆里都有一個破洞了。
一塊由玄銅鑄造的鏡子,鏡面上都有幾條裂縫了。
幾根信香,上面都落滿了灰塵,甚至出現了脫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點燃。
一把黑漆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鍋灰。
看著這些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勉勉強強能用的東西,郭榮也是無奈的吁出了一口氣:「這身體的原主真是窮困潦倒啊!」
方才他翻箱倒櫃的時候,看了一下米缸,裡面光溜溜的,恐怕連老鼠都不肯光顧,灶台里擺著的破鍋下的鍋灰,硬的都能當磚頭用了。
真真是窮到極致,窮出了境界!
好在,郭榮便是一無所有,也能想出辦法來。
如今能找到這些東西,其實也算幫了忙了。
他先從水缸里,打來水,將破碗、舊鏡、爛葫蘆都清洗了一下。
順便照了一下鏡子,銅鏡中映出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臉色蒼白,頭髮乾枯而凌亂,嘴唇上都有好幾條裂開的口子,這倒不出郭榮的意料之外——住在這樣的地方的人,哪裡還能保證營養?
倒是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還有著補丁,但卻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褶皺。
微微搖了搖頭,他就盤膝坐下來,將破碗擺到自己面前,然後將那塊漏水的葫蘆瓢擱到破碗上,再將那面破鏡立到葫蘆瓢之上。
伸手粘著那幾根破破爛爛的信香,將之按照某種特殊的規律,插到破碗的四面,接著郭榮鄭重的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入鍋灰之中,再將一絲自身的靈性,注入其中,然後沾起鍋灰,以血為墨,在破鏡上一橫一捺的畫了起來。
初看,這些鍋灰筆畫,凌亂無章,似乎毫無規律可言。
但漸漸的,隨著鏡面上的鍋灰越來越多,變成了一副複雜至極,玄奧無比的圖畫,血和著鍋灰,顯現出詭異、神秘的氣息,讓整塊鏡子都變得不對勁了,以至於光線在其周圍竟出現了扭曲的跡象,當最後一筆畫完,整個鏡面,竟有些不真實起來,若是仔細端詳,有心人立刻就會發現,郭榮面前的銅鏡、爛葫蘆、破碗以及信香的影子,悄然消失了。
明明陽光從小木屋的縫隙里落了下來,數不清的陽光,直落其中,但所有物體就是沒有了影子!
一切都顯得是這麼的詭異、神秘!
而在這時某種玄奧的光,忽地從鏡面上畫著的圖案顯現。
光呈七色,紅、橙、黃、綠、藍、靛、紫,宛如雨後彩虹,映照著郭榮。
「破AI,沒想到吧!」郭榮得意的嘿嘿起來:「無盡歲月中,我給你打工,你卻不給工資,所以我就只好自己私吞一點東西,藏匿一些秘密,順便再開幾個後門……」
這些光,若在常人眼中,恐怕也只能算個戲法變出來的尋常之物。
在這個仙武通玄的世界,便是凡夫俗子,也未必會覺得有多稀奇。
然而,在某些古老到無法想象,強大到無法形容的大人物眼中,這些光他們哪怕只是見到一絲,都能打出狗腦子來。
因為,它們是這天地中最本源的光。
如今只在歸墟和時光長河中存在的光。
是鑄造萬物的根源之物,也是化生陰陽五行的根本之光。
在久遠都無法想象,古老到不可記憶的太古之前,有無窮光穿透黑暗,破開混沌,演化陰陽,化生萬物。
這就是這世界的創世。
自然,這些光的用處,無窮無盡,妙處更是不可勝數。
哪怕只是一絲的十分之一,落到凡人身上,也可創造出讓一座聖地聖主都為之側目的絕代神體!
可惜,自鴻蒙初分,陰陽演化后,這些本源之光,就沉澱到了時光長河之中,落入歸墟的磨盤之上,成為推動時間和天地擴張的源初力量。
便是一方大能,也需要機緣巧合,才能在極度微小的概率下,獲得一絲。
便是這一絲,就足以讓這些大能,珍而重之的收入靈性的深處,鎮壓己身的氣運,作為底牌,不到生死關頭,絕對不會動用!
而如今,在郭榮面前的破鏡中,起碼有數千絲足可讓那些威震一方的大能為之瘋狂的本源之光在流動。
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巨,以至於光凝聚成線,流轉於鏡面之上,照出七彩之色,映出本源之力。
於是,鏡面開始承受不住,道道龜裂的細紋開始出現,混合著他靈性血液的鍋灰也開始崩解、消散。
郭榮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攝取其中一絲出來,不然,哪怕自己特地設計的秘術,也無法繼續承載這些光。
更有可能驚動那個沒有感情的呆板AI,讓它發現這個郭榮好不容易開的後門。
需知,無盡歲月中,郭榮費盡心思,也才搞了七八十個這樣的後門。
每一個都是他的血汗結晶,哪裡肯輕易的貢獻給那個連工資都不發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