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客臨門,法家職守
「阿榮……阿榮……」一個穿著一件單薄的青衫,戴著一頂樸素的獬豸冠的少年人,氣喘吁吁的跑來,看到郭榮,他終於笑了起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都三天沒有去學院點卯了……我和同學們都很擔心……」
「是嗎?」郭榮玩味的笑了一聲,然後說道:「進來說話吧……」
心中卻是已經有了許多想法。
此身的過去,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畢竟,這身體的原主,可是將一切都燃燒的乾乾淨淨,為他鋪就了越獄的道路。
而郭榮其實也不太想知道這身體原主的過去。
因為,只要不知道,就不會有因果。
但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只要他需要和外界接觸,就不可避免的知曉此身過去的事情。
然後被因果纏上。
所以,郭榮的策略是,盡量少打聽,儘可能的少探知。
只要將那執念完成,就可以瀟洒而去,不留半分塵埃與牽挂。
但來人卻明顯有些猶豫,他看著郭榮,說道:「阿榮,我就不進去了……」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三師兄要回來了……」
「他還考中了秀才,可能會被授職……」
「所以……阿榮,你趕緊趁三師兄還沒回來的時候,快點走吧……遠遠的離開,不要回來了!」
少年幾乎是一口氣,就將這些話全部說完。
郭榮聽著,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改。
這卻是急的那少年眉頭都皺了起來,他忍不住道:「阿榮,三師兄真的考中秀才了……你怎麼就不急呢?」
「那可是秀才!而且聽說,極有可能會被郡府授職的秀才!」
「若三師兄記恨於你……恐怕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你了……」
郭榮依然微笑不語,良久,他才道:「多謝你的好意……」
少年聽著都要急的跺腳了。
秀才,那可是有神通的啊!
更不提得到郡府授職的秀才了……
他正要再勸,卻見郭榮忽地抬頭,望向天穹,輕聲嘆道:「有人來了……」
少年抬頭望天,順著郭榮視線看去。
卻見天穹之上,一輛由飛馬所拉的貂車,踏空而來。
飛馬神駿無比,腳踩著絲絲火焰,雙翅震動,隱有風雷之聲,神聖非常。
竟是一匹有著一絲烈火天馬血脈的飛馬!
少年看到這個情況,臉色一下子就煞白了起來。
「是郡府的飛馬公車!」他驚恐的道:「完了,三師兄真的考中秀才,而且得了郡府授職,恐怕已經掌印了!」
他回頭看向郭榮,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阿榮……要不,你去三師兄面前磕頭求情……興許,三師兄能寬恕一二……」
郡府飛馬公車已到,此時再逃,已是絕無可能!
因這飛馬公車之上,必定有一位郡府的都郵坐鎮,法網之下,無人能逃!
「你覺得,求情有用嗎?」郭榮微笑著,他看著那天穹上踏空而來,轉瞬就要到達此地的貂車,又看著少年頭上戴著的獬豸冠,輕聲道:「刑用於將過,所以去姦邪!」
少年聞言,低下頭去,滿眼的絕望。
因他知道,郭榮說得對!
今天,三師兄挾考中秀才之功,郡府授職之威歸來。
一定會立威!
這是學府、郡府都不會管的事情。
也是秀才的特權!
得中秀才,便是玄國之爪牙,聖地之羽翼,神聖有望,問道在即。
這樣的天之驕子,必定要快意恩仇,使念頭通達,心無旁騖。
所以,報仇、尋仇,再是正常不過!
特別是法家的門徒,尤其如此!
而那位三師兄,更從來不是什麼寬宏大量之人,此番回來,肯定是要殺死阿榮的,來報當年在學府之中,被阿榮羞辱的一箭之仇!
想到這裡,少年就有了退縮之意。
「你很好!」郭榮回頭對少年說道:「在這個時候,還能夠來給我報信,這個情我記下了,來日必有所報!」
他從不欠人因果與情分。
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麼麻煩。
所以,因必償,果必報!
雖然其實,這少年來與不來,都是無所謂。
但事情就是這樣的!
「至於現在嘛……」郭榮微笑著:「你且在我身後看著吧……」
少年聽著,和看傻子一樣的看著郭榮。
但終究還是依言退後了一步。
因為此時,那輛飛馬公車,已是從天而降!
生著一對青白之翅,踩著火焰的駿馬,穩穩的降落在郭榮的小木屋前,它牽拉著的車中一個穿著絳衣,戴著一頂由金絲編織而成的獬豸冠的男子,掀開車簾,一雙白玉般的布靴踩到地上,無比高冷。
「早些了結恩仇,然後就隨我去就任!」車簾內,一個低沉的男聲,隨口說著,彷彿談論今日去那裡喝茶一樣隨意。
「諾!」高冷男子對著車簾內的人,欠身一拜。
然後他回過頭來,看向郭榮,也看向郭榮身後的少年。
「郭榮!」他昂著頭,眉宇之中俱是得意:「你沒想到吧?」
然後他又高傲的對著郭榮身後的少年問道:「王安,你想和我做對嗎?」
少年嚇得連連搖頭,退到一邊,連話也不敢說,只能低著頭。
「哼!」高冷男子哼了一聲,便沒有再管那叫王安的少年。
他今日來此,只為一件事情——復仇!
於是,他再次看向郭榮,隨後,他就勃然大怒起來:「大膽庶民,見到本官,居然不跪?」
說著,高冷男子就從自己腰間的玉帶上,鄭重的取出一方黃銅所鑄的官印。
官印精美無比,根本不似匠人鑄造。
其上有著城池虛影浮現,溪流、山川虛影縈繞,其中更是彷彿傳來了無數的人聲,似有一座繁華市邑就在眼前一般。
這枚官印一祭出,郭榮身後的少年就已經滿臉煞白。
「竟是縣尉之印!」
「縣尉乃是從八品的職守!」
「三師兄,居然得授了從八品的縣尉之職守,已經能調一縣人道願景,鎮壓姦邪了!」
「百年來,大燕玄國,恐怕也就不過十餘人能以區區秀才,就得授從八品之職守!」
「看來,三師兄不是遇到貴人提攜了,就必是得到了上官賞識!」
一念及此,王安的心就落入深淵,渾身冰涼了。
縣尉之印,可是匯聚了一縣百姓日日夜夜的祈願,更得法家大能加持,與法網相連。
必要之時,可以借來郡府,甚至玄國法網之力。
別說是阿榮這樣的肉體凡胎了,恐怕便是聖地之中,踏上問道之路的修士,也會被這充盈著人道祈願之力的官印鎮壓!
說不定,自己也會被殃及其中。
王安頓時就有些手腳發涼,心中難免懊悔今日為何要來此趟這渾水!
「庶民郭榮,跪下!」
「在法網面前跪下!」
高舉著官印,高冷男子大聲呵斥著。
官印上的城池虛影,受此刺激,一下子就大放光明,無窮威壓立刻壓向郭榮。
官印上更是隱隱有著千百人在齊聲呵斥:「罪人!跪下!在法網面前跪下!」
王安見此,嚇得急忙向地上一滾,躲開那官印光芒籠罩之地。
他知道,若被其照上,哪怕自己不是目標,也難免被鎮壓!
「阿榮……不要怪我……我也救不了你……」王安在心裡哀嘆著:「法網無情,不別親疏,無論貴賤……非大能不足以對抗……」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學生而已,也就是父祖曾經在安陽郡做過吏員,侍奉過一任郡守……」
「明年今日,我必為你多燒紙錢祭奠,免得在下面太過凄苦……」
但當王安抬起頭,看向郭榮時。
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在那縣尉之印面前,在千百人的呵斥中,在一縣人道祈願的重壓下。
本該被直接壓垮,立刻鎮壓,連話都不能說,只能俯首認罪的阿榮,依然站在原地,依然保持著微笑。
彷彿,那縣尉之印,法網之威,就如同笑話一般。
王安傻了!
他可是曾親眼見過,本地的縣令,手持官印,將一位聖地外門弟子,直接鎮殺的場景!
法網之下,一切神通,盡皆封禁,煌煌人道,如獄如岳。
那已踏上問道之路,有著神聖之力的聖地外門弟子,連反抗都不能,就被直接鎮殺!
血肉和骨頭都被震碎,首級更被掛到了縣衙的官署前示眾!
「這……怎麼可能?!」王安驚呼著。
「你竟敢抗法?!」高冷男子也楞了一會,旋即就暴跳如雷:「抗法者死!」
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自己的身體之中喚出了一個小小的文字。
正是他此番考中秀才所依仗的文字:刑!
「刑,惡之末,法之果也!」他大聲一喝:「去!」
便將這文字打入那縣尉官印之中,霎時官印就變得通紅起來,城池虛影上,更出現了一個刑場,面目模糊的劊子手,持刀而立,千百人的聲音從中齊齊吶喊:「觸法者刑!」
王安見到這個場景,嚇得連腿都在發抖了。
「慘了!慘了!」
「三師兄居然轉修了刑獄,更將自身道理,煉為了一個『刑』字!」
「學院的藏書中有記載,倘若法家之士,將自身道理煉為一個字,再得職守,就可以兩兩結合,施展出神通來鎮殺姦邪!」
「三師兄如今所用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千夫所指!」
「這可是本縣縣尉,也沒有掌握的神通!」
千夫所指一出,立刻就能指定一個或者多個人為目標。
而人道祈願之下,法網威壓之中,恐怕就是聖地的真傳,也要退避三舍!
因為,那已經不是和人對抗了!
而是與一個縣,一個郡,甚至一國的法網對抗!
數萬、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生民的祈願,加諸在一起,比任何仙山都高,比任何事物都重!
不是純陽大能,根本沒有力量正面抗衡這樣的人道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