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清清如顧】我有點恨你。
聚在一起的朋友多,酒吧包廂里氣氛很熱鬧。
沈鳶找過去的時候,秦淮正在牌桌上殺的興緻勃勃。
「顧時南呢?」
秦淮騰出空跟沈鳶說話,「老顧喝多了,在樓上房間歇著呢,你先坐一會兒,我打完這局帶你上去。」
「行。」
沈鳶也沒有催他,就在旁邊坐著。
等這一局結束,秦淮把位置讓給朋友,帶著沈鳶上樓。
高檔私人會所,走廊里是安靜清雅的,不會顯得嘈雜。
走出電梯,秦淮點了根煙,斜著看了沈鳶一眼,「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沈鳶面不改色,「風吹的,外面太冷了。」
秦淮是心大的人,什麼事兒在他這兒都好圓過去。
「都等了好幾個小時你才來,我還以為你真的狠心把老顧扔在這兒不管呢。」
沈鳶笑了笑,「不會啊,畢竟我這麼心底善良。」
走廊里鋪著地毯,沈鳶腳上穿的是高跟鞋,不太好走,步伐放得慢。
秦淮配合沈鳶的步子慢慢往前走,在房間門口停下,並沒有立刻開門,而是轉過身面對著沈鳶,問她,「你和老顧現在應該已經和好了吧?」
沈鳶嗤笑,「我們天天吵架,你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秦淮靠在牆上嘬著煙,難得的正經,「沒錯啊,但老顧最近有點問題,心情間歇性不好,逮誰懟誰,顧家那麼多麼多年都這個樣,我們兄弟十幾年了,也沒見過他因為家裡的事在外面有這種鬼畜人設。」
「所以,就只有你能影響他,他平時不會喝這麼多酒,今天差點都斷片兒了。」
對於秦淮的意有所指,沈鳶沉默了一會兒,只說了八個字,「感情矛盾,解釋不清。」
感情的事外人沒資格插手,秦淮也沒有多問,拿門卡開門之前,他說這麼一句:
「老顧對你是真的沒得挑。」
『滴——』房門打開。
「喏,就這屋,」秦淮推開門。
他本來是不打算進去,然而當他餘光瞥到房間地上凌亂散著女人的衣服的時候臉色突變,並且罵了一句髒話,「艹!」
他媽的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一幅亂搞現場的糜爛預警!
秦淮擋在門口,沈鳶什麼都看不到,「怎麼了?」
秦淮第一反應是把門關上,不讓沈鳶進去。
「走錯了,不是這間房。」
「可你都把門打開了。」
「……」
秦淮被煙灰燙了手,他煩躁的把煙掐滅,他看著沈鳶。
「妹妹,我跟你說啊,老顧的人品你肯定是了解的對吧,所以無論你等會兒看到什麼,都一定要冷靜,肯定是誤會,咱解釋清楚就沒事兒了。」
特定的地點,這些話就讓人不得不多想。
沈鳶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秦淮,神色清冷,「把門打開。」
「妹妹,你別衝動……」
「我去找服務生拿門卡,」沈鳶轉身就要走。
秦淮無奈妥協,「我開我開。」
這他媽搞不好要出大事。
秦淮重新打開房門,沈鳶沒有理會他說什麼,推開他就往裡走。
秦淮跟著進去,客廳的衣服散了一地,男人的、女人的……
沈鳶起初幾步是急促的,然而越靠近卧室就越僵硬,握在門把上的手,試了幾次都沒能把門打開。
她知道推開卧室的門會看到什麼。
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你聽過城樓倒塌的聲音嗎?
某一瞬間,好像耳鳴了,耳邊只剩空洞的迴響。
床上的女人被嚇到,連忙抓著被褥蓋住自己。
「魏安然?」
秦淮差點就失控的衝進去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時南喝醉了,我只是送他回房間,沒想到他會……」
魏安然脖子的皮膚蔓延著曖昧的痕迹,臉頰緋紅,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襯衣。
空氣里的糜爛氣息還沒有散。
秦淮心裡只有兩個字:完了。
「樓下來來往往那麼多服務生,用得著你送?你送他回房間,就又順便脫的乾乾淨淨送到他床上來了?」
熟睡的顧時南被吵醒,醉酒後的戾氣濃烈,嗓音混沌沙啞,「吵什麼?」
「你他媽……」
秦淮還沒有剛罵出口,沈鳶就猛地推開他往外跑,秦淮追出去,被擋在電梯外,沒有攔住。
秦淮連忙給付敘打電話。
「沈鳶從電梯下去了,你趕緊攔住她,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要把她看住,別讓她開車!」
付敘莫名其妙,「什麼情況?」
秦淮暴躁的催促,「別廢話,讓你去你就趕緊去!」
沈鳶那邊有付敘,秦淮掛了電話就大步回到總統套房。
顧時南醉的厲害,只說了句話就沒有其它反應,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秦淮氣的罵人,直接去浴室接了一盆涼水潑在床上。
「啊!」魏安然驚呼,她跳下床,跌倒在床邊。
秦淮撿起被褥扔在顧時南身上,又踹了他一腳。
顧時南堪堪能看清楚人,眉宇間的『川』字皺的很深,語氣不善,「你發什麼神經?」
秦淮冷笑,直接告訴顧時南,「沈鳶看見了,你自己做你自己解決。」
顧時南這才注意到房間里的魏安然,對方身上穿著他的襯衣,而他……
魏安然本能的躲避男人漸染陰戾的目光,「時南,我……你……」
「不管是這個女人居心不良還是你酒後亂性,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沈鳶剛下樓,付敘跟著的,你趕緊把衣服穿好去追她。」
秦淮一眼都不想多看,摔了門出去,守在房間門口抽煙。
顧時南醉的厲害,頭疼欲裂,大腦一片混沌,突然,閃過幾個朦朧的片段。
黑眸里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張情緒。
魏安然根本不敢抬頭,少說話就不會說錯話。
她無措的攥緊地毯,在顧時南在穿好衣服往外走的時候才試探著看過去,她抬頭的瞬間,顧時南剛好回頭。
視線冰冷,陰測測的,暖氣充足的環境下,魏安然竟打了個寒顫。
直到人離開,摔門的聲音驚得她一顫,她才意識到,剛剛對視那幾秒,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這是一場冒險,萬一……她賭贏了呢?
————
付敘動作快,趕在沈鳶走出酒吧大門之前就追了上去。
他什麼都不知道,問了幾句沈鳶都沒有說話,借著路燈看到沈鳶臉色不對勁,他也就識趣的沒有再多問。
沈鳶走了幾步之後就突然拐了個方向往里走,扶著牆壁蹲在地上,什麼都吐不出來,只是一陣一陣的乾嘔。
付敘聽著都替沈鳶難受。
「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沈鳶擺了擺手,「……不用。」
「那你就在這兒待著,千萬別亂走,我去給你拿瓶水。」
付敘沒走多遠就回頭看,果然,沈鳶已經站起身順著馬路邊往前走了,付敘無奈,只好放棄,跑過去擋在她面前。
沈鳶覺得煩,讓他走。
「你別跟著我,顧時南可能一會兒就會過來,人多尷尬。」
付敘聽著這話意思不太對,心裡猜測他們肯定是又吵架了,和善的打著圓場,「老顧喝多了,你別跟他計較。」
沈鳶說,「這次不一樣。」
是她一手促成的。
兩人沒在路口待太久,付敘面朝著酒吧的方向,顧時南從大門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識趣的迴避。
深夜凌晨的街頭,來往的車輛行人很少,但並不會顯得清凈。
江城是座不夜城,即使是夜晚,也有區別於其它城市的魅力。
沈鳶認識顧時南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出現在她面前的模樣。
「既然你找了別人陪,為什麼又叫我過來?」
她眼眶泛紅,卻沒有一滴眼淚,長發被風吹得凌亂,像是很快就要在眼前消失,顧時南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
掌心所握,冰涼。
「鳶兒……」
他嗓音沙啞,只是叫了沈鳶的名字就再也沒有后話。
然而僅僅就是這樣,沈鳶就已經心痛的幾乎要撐不住。
再多看他一眼,就會心軟。
沈鳶用力,用了最大的力氣都沒能把手抽出來,手腕一圈紅痕。
「顧時南!你放開……」
她被顧時南拉進懷裡,狠心的話戛然而止。
顧時南抱得很緊,似乎是要吧沈鳶揉進他的身體里,黑眸深處是血染的墨色。
嗓音沙啞混沌,「鳶兒,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不會原諒……」
沈鳶咬著蒼白毫無血色的唇,絕望的閉上眼睛。
顧時南,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會原諒的人,是你。
冷風吹得沈鳶頭疼,也讓她清醒。
如果她不做,沈瑾之就會動手,那就不僅僅只是演戲而已。
沈鳶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卻被抱的更緊,她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深海,不能呼吸。
勉強才能開口,「你喝多了,先回去吧,等明天再說。」
顧時南沒有放開。
他有千言萬語,但都是蒼白的解釋,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沈鳶無奈,「你醉成這樣也沒辦談,不是嗎?」
「我不走,你先放開,我去開車。」
付敘站的不遠,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
生氣要走人的是沈鳶,怎麼反而是沈鳶在哄著顧時南????
秦淮把車開到路口,降下車窗,跟沈鳶說,「上我的車,我送你們回家。」
沈鳶點頭答應。
她先上車,顧時南在原地站了半分鐘后才從另一邊上車。
秦淮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沈鳶跟一般的富家小姐不一樣,很多夫妻情侶都只是商業關係,貌合神離,男人在外面養多少個女人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什麼都不知道,但沈鳶愛恨分明,談戀愛忍受不了委屈,更何況是肉體出軌。
坐在後座的沈鳶和顧時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秦淮心裡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車開到別墅外,沈鳶先下車,進屋之後給顧時南留了門。
秦淮拍了拍顧時南的肩,「你這回真的有點過分了。」
「魏安然那邊我先幫你看著,萬一她捅到你父母那兒就完蛋。」
顧時南甩開秦淮,邁步走進別墅。
空蕩蕩。
他上樓,沈鳶從主卧拿了睡衣出來,越過他,往走廊的另一邊走。
「很累,先睡一覺吧,你別勉強我了,我今晚住側卧。」
從沈鳶搬過來,就算兩人吵得再凶,也沒有分房睡過,偶爾她鬧脾氣睡在側卧,半夜也會被顧時南抱回去。
沈鳶抱著衣服進了側卧,連多看顧時南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剛進門,她整個人就像脫了力一樣靠著門板往下滑,跌坐在地毯上,雙手掌心捂著臉。
彷彿撐著關上房門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淚傾然湧出,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左手手背又被她咬出了很深的牙印,幾乎都要見了血,但她感覺不到疼。
醫學證明:如果有另一個地方的痛感更重,相對來說沒有那麼痛的就會被忽視。
沈鳶是心裡更疼。
她沒有鎖門,顧時南第一次推門的時候她就知道。
「你別進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鳶兒,我有話跟你說。」
「你醉的神智不清,說的話你自己大概都不相信,我困了,明天再談。」
沈鳶就坐在門后,顧時南沒有強行把門推開。
一人在卧室里,一人在走廊,看似只是被一扇門隔開,但某些東西已經在悄然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鳶四肢都僵硬,她才慢慢撐起身體走進浴室。
她身上滿是深深淺淺的痕迹,被毛衣擋著看不到,所以她拿的睡衣也是長袖長褲。
沈鳶認床,天亮了勉強和眼,睡不著了就開始做噩夢,被困在夢裡出不來。
再醒,已經是中午。
沈鳶胃疼的厲害,簡單洗漱過後下樓喝水。
餐桌上擺著做好的午飯,貓狗也都餵過了,但沒有人。
沈鳶不知道顧時南在不在,她沒胃口吃飯,換好衣服就坐在客廳等。
只是一晚上而已,她彷彿是一場大病,整個人都是虛的,精神很不好。
顧時南從二樓下來,他不比沈鳶好到哪裡去,在書房待了一夜,也是天亮才睡了一會兒。
「先吃飯。」
「不吃了,我一會兒搬出去。」
沈鳶把戒指從手指取下來,放到茶几上,「戒指還給你,我們分開吧。」
「顧時南,這次我是認真的。」
「我只是跟沈瑾之吃了頓飯,你就把魏安然帶上了床,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我介意,沒有辦法釋懷,只要閉上眼睛就是昨晚看到的那些畫面。」
「我是真的要跟你分手,也不會回頭,你犯不著為了我去找魏家的麻煩,而且秦氏的項目你準備了那麼久,如果現在出了紕漏會很可惜,我不值得。」
沈鳶不敢看顧時南,始終都低著頭。
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顧時南開口。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沈鳶抿了抿唇,「那……就這樣,我來的時候沒帶什麼,一些瑣碎的東西你看著煩就扔了吧,我不要了。」
「再見。」
沈鳶走的洒脫,而站在客廳的顧時南目光依然落在那枚戒指上,掌心握緊,只剩空蕩的虛無。
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足夠他清醒。
昨晚的事情確實是發生了,他把魏安然當成了沈鳶。
要怎麼留她……
吳川的車停在小區外,沈鳶坐上車,乾淨的眉眼寡淡到極致。
「多等兩天再讓他知道,我現在不太舒服,沒有精力應付。」
沈瑾之脫了外套蓋在沈鳶身上,眉目溫和,「那就下周再回南城。」
沈鳶淡淡應著,「嗯。」
等顧時南知道這場戲是她自導自演,只是為了逼他分手,自尊心被她踩在腳下,怎麼都不可能再留她。
因為她自己都開始厭惡自己。
沈鳶看著沈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神色荒涼。
「沈瑾之。」
「我在。」
「我有點恨你,」沈鳶閉上眼睛,縮在角落,「可我又知道我不能恨你,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
「我不敢見爺爺奶奶,也不敢見伯父伯母,也害怕見你,回南城之後,我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