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將軍府別院
如今世道,江湖之中,門派叢生。
然而最為神秘的,是坐落在絕情谷中的絕情宮。相傳宮中之人幾乎都絕情斷愛,所以才得了這麼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名號。
可實際上,宮裡的人若都絕情斷愛,那便無法傳承。
宮主的身份,外人不得而知,即便是宮中人,地位不夠也不能知曉。
「本座交代的事,你可都記住了?」寶座上的男子有些年紀,眉眼間的英氣卻依舊存在,一身黑袍上泛著銀色絲線花紋的光澤,負手而立。
「都記住了,義父。」堂下抱拳行禮的年輕人也是一身黑袍,只不過沒有那些精美花紋,腰間還挎著一把刀,刀鞘也通體黑色,隱隱的閃著陰氣。
「你可別辜負本座的信任,」宮主緩緩轉身,陰沉著說道,「更別辜負你『鬼刀無影』的諢號。」
「是。」年輕人再一抱拳,便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年輕人面色上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默默地輕巧飛身,站在絕情宮的最高處,遙望京城的方向。
「為什麼義父一定要那個將軍之女的性命呢?」年輕人心中的疑問並不敢告知給一向威嚴的宮主,但並不代表他的疑慮就會消失。
無論如何,只要義父下令,他一定照辦。
不等他再多想什麼,又飛身下地,收拾行裝前往京都。
京都,寧將軍府。
「二小姐的生辰宴,豈是鬧著玩的!」一個看上去頗有些勢力地位的嬤嬤,正在訓話,「到時候出了一點紕漏,看夫人不扒了你們的皮!」
底下聽訓的下人們各個噤若寒蟬,不敢吱聲。等這個嬤嬤離開之後,才紛紛埋怨起來。
「二小姐的生辰固然重要,她一個老媽子仗著自己是二夫人的陪嫁,就這樣囂張跋扈,又算個什麼事。」
「誰說不是呢,那二小姐嬌生慣養的也是特難伺候,真是頭疼。」
「就是,還有,天天一口一個夫人一口一個夫人的,明明就是二姨娘,說得好聽的叫一聲二夫人,將軍都還沒鬆口扶正呢,讓人聽了去也不怕被笑話。」
「快別說了,趕緊準備去吧!哎……要是夫人還在就……」
「你也別說這話了,小心隔牆有耳被有心人聽了去,咱們都得挨板子!」
然而,這熱熱鬧鬧為府里小姐準備生辰宴的宅院里,卻有一處角落冷清異常,說是冷清都算客氣,明明就是破敗不堪、陳舊荒涼。這處別院里,住著寧府上下都不願提及的人——三小姐寧如安。
寧如安剛滿十五歲,自出生起,她就住在這所別院里。
侍女侍從也就那麼幾個,一個個的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敢靠近寧如安。
原因有二,一是這個三小姐身份敏感,不得父母寵愛,被冷落至此,二則是寧如安左邊臉頰上那一大塊猙獰的疤痕。和普普通通的疤痕不一樣,這一塊疤痕本身形狀就很詭異,遠遠看去,狀如「令」字,至於近近去看如何,就無人知曉了,畢竟沒人敢去仔細觀察。再加上疤痕的顏色很深,褐色、墨綠、深紅,甚至還有深紫色,交織摻雜在一起,實在令人不堪入目。
就連寧如安自己都不願意看見自己這張臉,她的閨房裡,沒有銅鏡。
「為什麼偏偏是我。」雖然屋裡沒有鏡子,可坐在別院蓮池邊的寧如安,還是能在清澈湖水的倒影中,看見自己臉上那塊醒目的疤痕。
她不知道這疤痕如何而來,彷彿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臉上有疤了,也沒人告訴她,是怎麼弄傷了留疤的,她也不敢問。父親寧大將軍一年都不會來看望個幾回,更別提那如今在府中將自己視作女主人的二夫人了,對她更是不聞不問。
「又在發什麼呆?」一個少年,忽然來到寧如安身邊,輕聲問道。
「沒什麼……」寧如安嘆了口氣,將眼神從湖水倒影上收將回來。
「三日後就是你的生辰了,」少年在寧如安身邊坐下,溫柔問道,「想要什麼賀禮?」
「胤哥哥,」寧如安不答反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歐陽胤投來疑惑的目光,「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所有人都怕我,都躲著我,只有你不同……」寧如安的眼光黯淡下來,越說越小聲,「難道只是因為歐陽叔叔和我爹是至交嗎?」
「……不是的,」歐陽胤只是沉吟了一小會兒,就趕緊解釋道,「安如妹妹,你跟別人沒什麼不同,我又為什麼要和別人一樣呢?」
歐陽胤不愧出身於書香世家丞相府,說話就是這麼讓人無法反駁。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歐陽胤繼續柔聲說著,「不過,無論你在介意什麼,我都不介意。」
聽了這話,寧如安這才看向歐陽胤,卻只看見對方眼底深處的柔情。
「三小姐,該用膳了。」丫鬟過來請了安,說道。
「也給歐陽公子備了飯嗎?」話剛問出口,寧如安就覺得自己多此一問,她自己都飽一頓飢一頓的,哪還有什麼餘地留客人吃飯?
好在歐陽胤非常清楚寧如安的境況,在丫鬟還沒說出什麼讓寧如安難堪的話之前,就搶白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之後再來看你。」
「那我也不強留了,」寧如安在心裡感激歐陽胤的體貼,「胤哥哥慢走。」
破落的院子又恢復了沉寂,寧如安垂下眼瞼,默默跟著丫鬟去用飯。
說是寧將軍府的三小姐,那伙食簡直連下人都不如。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二夫人的手筆,至於這事兒寧老將軍知道不知道,就另當別論了。
實際上,寧如安的生辰和寧家二小姐寧婉的生辰,就是同一天,只是差了一年而已。但記得這事兒的人,好像只有歐陽胤一個。
三日之後,寧如安在自己的院子里聽到寧府中一派歡喜熱鬧,應該都是來給寧婉慶祝生日的。
直到月上柳梢頭,都沒有人來跟她說一句話,包括歐陽胤。
「祝我自己生辰快樂,」寧如安在蓮池邊的泥地上畫出一個生辰餅,在上面寫了一個「安」字,「娘,安兒好想你……」
寧如安還在黯然神傷,根本沒發現有一雙眼睛一直在黑暗處直勾勾地盯著她。
忽然一陣風動,黑影掠著竹葉衝出來,手中一柄細長銀劍,眼瞧著就直奔寧如安的心口刺去。
等寧如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柄銀劍的劍尖已經迫在眉睫了,她甚至都來不及喊一聲救命,感覺嗓子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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