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恩怨和對錯
文朔語三人馬上轉身看去，只見印映站在黑夜之中，全身都在冒著藍黑的氣體，她低垂著頭，可是從這個角度還能看到她一點點的嘴唇，她的嘴唇似乎很紅，今晚她明明沒有化妝的呢。
「小映？」文朔語三人疑惑不解地叫了她一聲。
印映緩緩抬起頭來，文朔語三人吃了一驚，此刻的印映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眼眸全黑沒有眼白，一張小嘴卻殷紅如血。
「淑君……不，你不是。」殷朋覺有一秒鐘的愕然，隨後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文朔語三人手拉手跑到一邊，緊張地看著印映也看著殷朋覺。
「哦，這張皮囊，嘖嘖嘖，你還記得呢，我比你記得更清楚呢！」印映白皙得好像透明的右手手背輕輕碰碰自己的左臉，陰仄仄地笑了。
「你是誰，為什麼要變成淑君的模樣！我之前在食堂就見過你了，雖然你長得真的很像淑君，可是我也能一眼認出來，你不可能是淑君，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我起初也不在意，可是現在，看來你是故意裝成了她那樣的了，說，你到底是何居心。」殷朋覺說。
印映咯咯咯地笑著，全身都是陰邪之氣，她說道：「是何居心，你說呢，殷朋覺，殷學長，我們學校的尖子生，佼佼者，你和你女友一曲《送別》真的是聽得我熱淚盈眶呢，那晚上，我可是為你鼓掌拍到雙手都紅了的呢。」
印映說完，殷朋覺的瞳孔放大，如果他還有血色的話，他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你是……你是她，你是孫雅！」殷朋覺此刻目瞪口呆。
「想起來了，看來我還不算是被人遺忘呢，咯咯咯。」印映陰仄仄地笑著說。
「你借著這個女孩的身體轉生了？」殷朋覺此刻的語氣沒有剛才那麼強硬了，文朔語怎麼聽得他似乎有點兒害怕她，但是又說不上是真的害怕。
「轉生，不，我一直都在，一直都活著，只是滄桑百年，我無法忍受自己的衰老，所以我就把自己的靈魂寄生在了我的後代身上，不知道為何呢，也許是我的執念吧，還是你的執念呢，我的孫女竟然長得跟你那死去的女友一模一樣，真是孽緣再生啊咯咯咯……」孫雅說。
文朔語三人聽得目瞪口呆，現在什麼情況呢，印映的奶奶孫雅的靈魂一直寄生在印映的身上，印映知道嗎？
這時候，孫雅抱著頭很痛苦的樣子，一會兒，她抬頭后眼睛又恢復了清明，臉上也有了血色。
「奶奶，你是我奶奶嗎，你說你靈魂在我身體內，我為什麼不知道呢？」這語氣是印映的語氣。
然後看見她又甩了甩腦袋，眼睛又變成烏黑一片，她開口說道：「傻丫頭呢，能讓你知道我就不是你奶奶了，你媽媽死後我就寄在她身上，你媽媽也死了，我就只能寄到你身上了，將來你生了孩子，等你死了以後我也會寄在曾孫身上，如此下去，我的生命就可以綿延不絕了，我的青春也可以永駐。」文雅說完又咯咯咯地笑了。
她甩了甩腦袋，變回了印映，她說：「你說我媽媽死了，我到底是誰呢，你告訴我吧，我是個孤兒，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自己是誰。」
她甩了甩腦袋變成孫雅說：「你想知道我是誰，你很快就知道了，等下，要幫奶奶一起，將面前這個仇人大卸八塊哦。」
變成印映說：「什麼，那個人是奶奶的仇人？」
變成孫雅說：「咯咯咯，是的，孩子，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你換過來了，你也不用擔心，只要你乖乖聽話，奶奶是不會抹殺你的。」孫雅說完印映就沒有再變回來。
在場的人總算明白了印映的反常。
「孫雅，你想怎樣，為何說我是你的仇人，我於你什麼仇！」殷朋覺問。
「你記得我，卻居然不知道於我有何仇，你簡直就是一個恬不知恥的可惡之徒。你可曾記得，當年因為你的自私自利一走了之，害我墜入地獄，任由惡鬼分食，你可知道這恥辱，對於一個清白的少女來說是有多大的傷害！」孫雅惡狠狠地說道。
文朔語三人一驚，殷朋覺的神色也是有點微妙，他說：「當年，我不是拉著你躲開了那兩個小鬼子，帶著你從偏門逃出了學校外面去了嗎，我讓你躲起來，我回去救了我女朋友后我就會回來找你！」
孫雅罵道：「是嗎，可是你有回來嗎，有嗎！」
殷朋覺說：「你剛才不是看到了一切真相了嗎，我折返回去救淑君，可是也被炸死了，我怎麼回去！」
孫雅罵道：「你放屁！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把我留下，你可知道，你並沒有妥善安排我了再離開的，你就是把我推出了那個偏門，把門一關，就在裡面對我說，我回去把淑君接過來再找你一起跑，我在門那邊不斷喊你，不要拋下我一人，可是你不斷罵我說怎麼就那麼自私，你說你不可能為了我不顧你女朋友，我也說服了自己，說希望你儘快回來，可是當你轉身跑開的時候，我就被幾個日軍挾持了，我不斷地喊你，可是你竟然頭也不回！」
文朔語三人又是一驚，原來孫雅就是剛才那情景中被日軍打死剩下的那對兄妹，當時殷朋覺衝出去救他們，孫雅哥哥就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了殷朋覺和妹妹，希望他帶自己妹妹逃離，可是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她們不知道，只見到殷朋覺折返回來的故事。
殷朋覺說：「我都已經離開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再次遇襲了！」
孫雅罵道：「你放屁！我撕破了喉嚨喊你，就是多害怕你不會回頭，可是你分明就回頭了，你還看著我這邊遲疑了半晌，可是，最後，你竟然轉身就跑！」
文朔語三人捂著嘴驚訝不已，原來還有這一出，孫雅後來應該是經歷了一次地獄洗禮，所以她今天才會有這麼悲憤的表情。
殷朋覺眼睛看向別處，似乎在逃避，他支支吾吾地說：「可是，如果我再遲一步，淑君也會被那些混蛋糟蹋的，我當時沒有選擇。」
孫雅哈哈大笑：「哈哈哈，你終於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你是見死不救了是吧！你的淑君得救了，哪怕最後死，也是清清白白地死去，也是死於心臟病發，死也是死在愛人的懷裡，還能與你告別，可是我呢，你可知道，我的命和你的命，都是我哥哥孫城換來的，沒有他為你擋子彈，沒有他用死來死死纏住小鬼子，你一早已經死了，他臨死前叫你馬上帶我離開的，可是你是如何地忘恩負義，如何地報答他的！」
殷朋覺說：「不，你扭曲事實，我和淑君本來躲在藝術園內好好的，是你們被小鬼子追殺命懸一線，要不是我多事，跑出去見義勇為，你也不可能被救下，要不是為了救你，我的淑君就不會被小鬼子發現，就不會因為此而心臟病發，也不會死！是你，是你這個害人精害死了淑君，我這麼多年都不去怪你，我一直都在怪我自己沒能及時救她，你倒好，竟然跑出來胡說八道，再怎麼說我也救過你，你就這麼出來指責我，你才是忘恩負義吧！」
好的，恩義和生死之間，救與不救都是一道很難的選擇題，無論你選擇什麼，或許都沒有錯，也有可能是恨錯難返。
孫雅哈哈大笑，笑得凄厲，她說道：「雖然我當時不知道，可是你剛才的回憶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的淑君並不是因為我才會遭受小鬼子禍害的，是她自己愚蠢，明明躲得好好的，偏生跑出來找你，這不就自尋死路嗎，她那是活該，就算你不來救我們兄妹倆，你們也不可能躲在藝術園裡面一輩子吧，總會出來吧，說不定你們兩個人一起出來和她一個人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呢！難道她的命不好，就怪我連累了嗎！」
殷朋覺反駁道：「孫雅，你說的那些都是假設，都不成立，你真要說我們命不好，那你的命也不好啊，你為何怪我，哪怕我當時折返回去救你，你沒事了，保不準下一次你還是會被小鬼子禍害呢！」
「你！」孫雅惱羞成怒，這麼一吵起來，好像都很有道理了，其實歸根到底，也都是大家當時的處境都很難，戰爭在即，遭遇不測誰也不想。
「很好，我等了那麼久，就是想聽到你一句道歉，沒想到你不但沒有半點悔意，還居然強詞奪理振振有詞。」孫雅說。
「我沒錯，我為什麼要道歉！」殷朋覺立刻說道。
「很好，你淑君的身體還要嗎，我可是幫你保管了快百年了，當時炸得可碎了，我事後找了很久才拼得九分，不過幸好腦袋沒被炸爛，還能看到青春容貌。」孫雅說。
「你說什麼，淑君的屍身竟然在你這裡，難怪事後我找不到，是你，你後來沒有死？」殷朋覺說。
「我何止有蔣淑君的屍身，連你的也有，不過你比較慘，你的腦袋只有半邊了，手也沒了一隻，不過沒關係，哪怕半邊臉我也能把你釘在了心裡，永永遠遠記住你。後來，我當然沒死，哪怕我萬念俱灰了，可也心有不甘，死很容易，可是也要死得其所，我的命可是我哥哥孫城用命換來的，我怎麼能白白地浪費了呢。」孫雅說。
「那你……你一個女子怎麼可能重返廢墟還能撿起來我們的遺骸？」殷朋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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