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要對它負責
郁頃難得看到自家主子愣神的模樣，忍著笑退下去不做打擾，剛到門口，便看到拎著食盒走過來的許雲暖：「見過姑奶奶。」
「郁侍衛不必多禮，塵霄可在？」
穆塵霄正想伸手去碰一碰蘿蔔苗青青的葉子，聽到聲音觸電般的收回手指。
許雲暖滿臉笑意的走進來，眼底光芒溫暖：「孫兒剛回來，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事情是永遠都忙不完的，要學會勞逸結合才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食盒中的小菜和粥端了出來：「這幾日天干氣躁，你又在紀律嚴苛的軍中，平日精神緊繃，脾胃難免有些失和，我準備的膳食便簡單、清淡了些。」
每一個小盤子都不大，青翠欲滴的芸薹、色澤艷麗的胡蘿蔔絲，在色如白玉的小盤子上格外的引人食指大動。
許雲暖盛了碗粥送到穆塵霄面前，見他沒有動作，不由得眨眨眼睛：「怎麼了，不合胃口？」
穆塵霄回神：「沒什麼。」
父親常年征戰疆場，母親性情冷淡，待他從來不親熱。
八年前父親出事，他的母親也緊跟著追隨而去，府中只剩下他和爺爺，帝王猜忌、爺爺身體又差無暇兼顧，已經許多年沒人關心他回來的晚不晚、有沒有胃口吃東西了。
米粥入口，暖意順著喉嚨一路蔓延到心底，讓穆塵霄覺得心神一松，周身的氣息也跟著溫和了許多。
見穆塵霄眉心舒展，許雲暖眼中的笑意濃烈了一分：「粥裡面放了百合，能夠養陰潤肺、清心安神，你喝完之後便好生的休息，碗筷和食盒明日讓人送過來便好，我就先回去了。」
「多謝許姑娘。」穆塵霄說完，心中有一絲懊惱閃過，他本就不善言辭，話一出口便覺得格外生硬。
許雲暖卻並未在意，她的二爺爺性情粗獷，平日里說話聲音如鍾，說什麼都像是要和人吵架一般，穆塵霄和他比起來不知道好了多少：「你是我的孫兒，身為長輩，自然應該多加關心，對了，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可喜歡？」
穆塵霄順著許雲暖的視線去瞧，正看到搖頭晃腦的蘿蔔苗苗：「……喜歡。」
許雲暖走到桌案邊，將蘿蔔苗換了個方向，只見花盆上畫著一個胖得出奇的蘿蔔，且那蘿蔔上還多了五官，正咧著嘴笑的開心，齜著一口白森森的小牙。
穆塵霄和胖蘿蔔對視了一眼，只覺得晃動的蘿蔔苗越發傻氣了。
「孫兒，這蘿蔔旁邊插了你的牌子，今後就是你的蘿蔔了，你可要對它負責，要按時澆水、施肥、捉蟲，定期的給它曬太陽，還要每天都誇一誇它，告訴它，要乖乖長大喲。」
穆塵霄：「……」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來，照顧一棵蘿蔔，還需要每天誇一誇？
許雲暖欣賞夠了穆塵霄糾結難辨的表情，輕輕地戳了戳小蘿蔔的葉子，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等候在門口的郁頃這才邁步進來，看到桌上空了大半的食盒，眼睛亮了亮：還是姑奶奶有辦法！
公子早已經習慣了軍旅生涯，可自從他在戰場上毀了雙腿之後，性子便變了許多，雖然公子極力剋制，身為貼身親隨，他卻發現了不少的異常。
比如說，公子開始厭惡血腥之氣，胃口比之前差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性子徹底的冰冷了下來，夜晚時常被噩夢驚醒，一旦醒了又很難再次入眠……
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和周管家商量了許多次，都沒有找到開解的方法，沒想到姑奶奶的到來，讓公子有了些許改變。
穆塵霄端著手中的粥碗，清新的米香帶著點點百合香氣，讓他莫名的想起許雲暖眼底細碎的光芒，那光芒暖意融融，似乎也帶著馨甜的味道。
一邊想著，一邊不知不覺的將碗里的粥喝了個乾淨，回神之後，只覺得腹中生暖、唇齒留香。
「將食盒好生的收著，明日讓人送到凝秋苑。」
「是，公子。」
郁頃退下去之後，穆塵霄轉動著輪椅來到了書案旁，他望著舒展枝葉的青翠小苗，忍不住學著許雲暖的模樣用手指戳了戳。
蘿蔔苗晃了晃，咔嚓一聲掉下來一片葉子。
穆塵霄心頭一顫，只覺得不可思議：剛才許雲暖戳來戳去的不都沒事嗎？怎麼輪到他就開始掉葉子了？
穆塵霄呆坐了片刻，撿起桌面上的葉子，若無其事的將它插回了土中：興許明天就長好了呢？
本以為這晚也會像以前一樣輾轉難眠，可沒想到躺下不多會兒便迷迷濛蒙的有了睡意，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郁頃進門，正看到穆塵霄伸出指尖揉著額頭，不由擔心的問道：「公子，可是昨天晚上又沒有睡好？」
穆塵霄從床頭拿過拐杖，藉助著拐杖的力量，將自己挪到了輪椅上。他雙腿已廢，但除了剛開始卧床不起的那段時日，其他時間都盡量不用別人照顧。
這一夜他倒是睡著了，只是仍舊夢境不斷，反常的是沒有夢到戰場上血腥的場面，反倒是夢到了一棵蘿蔔，在他面前蹦來跳去，頭頂上卻沒有一片葉子……
穆塵霄下意識的看向桌案邊，發現那片被他強行插回土裡的葉子已經徹底的蔫兒了，直到用完了早膳，將那片葉子徹底毀屍滅跡，他才覺得心中安穩了些。
院落外隱隱傳來嘈雜之聲，穆塵霄抬眸望向門口：「發生了何事？」
郁頃連忙去看，不多會兒，又興緻勃勃的趕了回來：「公子，老太爺和周管家等人正在照顧他們的小菜園呢，我們也去瞧瞧吧。」
他和周管家關係極好，好好的說道說道，定然能夠從他的手裡摳出一小塊菜地來。
以前不覺得種地多好玩，可現在看著別人都有小菜園，總覺得心裡說不出的羨慕。
穆塵霄本不想去，可手裡的書冊怎麼都看不到心裡去，眼神控制不住的瞧桌案上的蘿蔔苗，越瞧越是覺得沒了葉子的地方格外的明顯：「郁頃，你知道怎麼才能讓蘿蔔多長几片葉子嗎？」
「這……您得去問問老太爺，他小菜園的蘿蔔長得特別好！」
穆塵霄推著輪椅剛剛來到院落外，正對上許雲暖笑意盈盈的眼眸：「孫兒，你的蘿蔔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