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談
在眾人驚詫里,老人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屬於他的「雅間」。謝文緊跟其後,關門時不忘吩咐:「今晚三樓層一人不留,所有人去一樓等著。今明兩日我福滿樓閉門謝客,小二,門外貼出公告。」說罷,便重重地關上了房門。眾人也不敢懈怠,都帶著疑惑跑下樓去。
那晚房內徹夜燈亮。進了房門的老人頓時清醒了,彷彿根本未曾喝酒,他笑眯眯地看著有些拘謹的謝文:「怎麼,你小子猜到老夫名號了。」謝文緊繃的神經也稍稍鬆弛了些,沉聲回應道:「不敢有半分揣測,不過是在這江湖上摸爬滾打,懂得些世故罷了。謝某曾注意到,前輩左手虎口明顯多些粗糙,顯然是持天下少有的左手劍。步履晃而不倒,可見腿部肌肉發達至極,您的氣息沉穩,這種沉穩度甚至超過我所見過的所有劍道宗師,同時您的右臂....,再結合您的大概年紀,的確只有三十年前的劍帝葉正崇符合。但是您沒有張揚,想必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葉某才斗膽支開所有的人。自您進門后,就不時有陌生面兒在門口徘徊打站,著實怕來者不善。故葉某才出此下策。敢問前輩所來何事。「
」沒想得你小子鬼點子倒是多,小看你了。門口那班子人應該是中淮江宗的人,沒想到他們換了老頭子,這新上來的宗主江川手腕可以。只可惜想擺斗我還差點火候。我來這不過是歇歇腳罷了,無妨。」老頭說著,嘴裡倒是不停地嚼著花生米,眼睛一直瞟著窗外,自始至終未曾看過謝文半分。
謝文咧了咧嘴仍是重重跪下,抱拳說:「謝某畢生無才,自知難成大器。我謝家祖祖輩輩經商於北庭道,近百年來才同那北庭上官結下世怨,上官府又與那江氏走至甚近,老前輩踏入房門那一刻,想必江宗府里的那位已經知道我福滿樓容您住身,今後在這崇陽道日子頂不好過。這份誠心我謝文自當亮足了,只希望前輩帶走小二,能教予他幾式防身。孩子性子弱,今後這福滿樓倒了,這孩子也能在這世道苟活啊。」說著,淚水便從眼角流出。看得出,這是真心的。
「呀呀呀,趕緊把你那貓尿吸干嘍,半百的人了,矯情。至於你說的,老頭子我倒沒什麼,只要那榆木腦袋願意,跟著我當這天下的老鼠倒也可以,就是這孩子的根骨著實可惜,沒有特殊機遇,怕是畢生都難過問心一道啊。」老人所言,謝文自然知道,只是他知道風雨即臨,這一次真的......
「有前輩所言,謝某也算了了最後的心愿。」說罷,起身便作揖後退三步,退出房門。妻子在一樓等候多時,見到謝文下樓,忙上前為他披上外衣。夫妻二人彼此相視無語,總是妻子慘然一笑,率先開了口。
「下了三天的葯,保險起見,車夫還是虎頭合適。馬車在後院,明早就走吧。可我真的捨不得啊。」妻子的話也戳的了他的心坎里,哪是他不想開口說,著實難以開口啊,怕淚水終是止不盡的流著,畢竟他是男人。夫妻二人在院里看了整晚的星星。
那晚,星河萬里不絕:那晚,福滿樓徹夜通明;那晚,小二夢裡夢見了自己成了劍帝,一步千里,帶著鄧媽賞盡江南粉櫻,隨著謝爸爸走過大漠橫亘千里:那晚,還夢見了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