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番外十年情濃31
沈隨風受了傷,后腰的血已凝固,身上穿著的白袍都被染紅了一大片,整個人不知是凍得還是痛的,目前昏迷不醒。
李潛檢查過後,斷定身上的傷應該是野豬咬的。
野豬不像家豬那麼溫順,是野生的都會有野性,它們會攻擊人,最擅長將人撞倒后再咬人。
慶幸的是它們不吃人。
他呼吸很微弱,渾身冰涼,李潛兩隻手都被凍僵了,就這樣,依舊用沒有知覺的雙手,將他從雪裡拖出來。
這時才發現,在他身下還壓著一個人。
那人粗布葛衣,看著像是個獵戶,叫白晝上前檢查,得知對方早已沒了生息。
李潛默了默,道:「儘力了,生死有命。」
他將身上穿著的長氅脫下來,罩在沈隨風身上,白晝勸阻都沒用,他倒是無所謂:「他受傷了,本王哪能跟傷者爭一件長氅?」
白晝將在袖中的煙花棒拿出來放了。
李潛腿凍得發僵,借力才站起身。
「王爺?」
「本王緩緩。」他說:「方才看你似乎是崴了腳,等下你幫個忙,本王將他背起來。」
「還是屬下來吧。」白晝搶著道:「只是崴到了腳而已,不礙事的。」
「尋常是不礙事,可等會兒要下山,還要背個人,他奄奄一息,可經不得你再摔上一跤。你帶上那個獵戶下山。」
李潛已經準備好,微微躬身,朝他揚眉示意。
白晝嘆了口氣:「王爺,為了王妃,你變了好多。」
「本王沒有變,只是她是這一生的例外,對待例外,總要與對旁人不同的。」
沈隨風看著瘦,到底是個中年男子,是有些分量的,壓上來的時候,李潛發出悶哼,但很快就穩住了身形。
因為煙花棒的綻放,整座山上還在搜尋的人,都知曉找到了人,紛紛往山下匯合。
蘇漾也看到了煙花棒,從馬車裡出來,冷風吹迷了眼,她穿的厚,並不覺寒涼。
山上陸陸續續有人下來,都是些當地的百姓,始終不見李潛。
蘇漾向前走了走,忽然,身形一頓,她招呼人去迎接,沒多大會兒,就見人群簇擁中,李潛背著沈隨風走了過來。
男人衣裳都濕了,火光照耀下,顯得特別明顯,他應該也是冷的,長氅披在沈隨風身上,臉和嘴片凍成了青紫色。
蘇漾鼻子一酸,將拿來的披風送過去,她派人接過沈隨風,牢牢的裹住李潛。
「不冷啊?」她心疼的無以復加,將手貼在他臉上,涼的差點立刻收回來:「快,用暖爐暖暖。」
蘇漾強勢起來,李潛不敢不聽,任由她給自己裹的像蠶蛹,隨後又被她塞進了車上。
沈隨風的主要傷是后腰被野豬咬到的地方,回到宅院后,好幾個大夫便進屋替他診治。
先對他進行了簡單的檢查,確認沒有其餘的傷之後,清洗傷口,進行縫合,之後又開了葯煎好喂下。
大夫說因著在雪地里躺了小半天,凍的不輕,兩條腿雖不至於凍僵的程度,但是注意要好生保養,恐會留下後遺症。
山桃一聽,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蘇漾不知如何安慰,因為她臉色也不大好。
她從沒想過要沈隨風死,更沒想過不幸降臨在他身上,她希望他好好的,尤其是過了這麼多年,往事早已成雲煙。
眾人忙碌大半宿,結果還算不錯。
若是去晚了,恐怕他很難活下來。
沈隨風尚未蘇醒,大夫說估計要到凌晨,小小的宅院被擠得水泄不通,見他無大礙,蘇漾二人便離開了。
山桃將他們送到門口,再三感謝。
「等他醒來后捎個信兒。」蘇漾對她說。
山桃看著那張艷麗的臉,眼含熱淚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李潛依舊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車廂裡面燒著炭,手裡還揣著暖爐,他實在是熱的整個後背都汗涔涔的,剛想偷偷的將衣服拿掉,就見蘇漾瞪了過來。
李潛訕訕的重新端正坐姿,他討好的朝她笑笑,蘇漾依然眉目如霜,她緩緩朝他靠近。
在他愣怔之際,伸手將他抱住。
她輕輕蹭著他的臉,不發一言,李潛瞭然,失笑的回抱了她。
默契就是有些事即便我不說,你也懂得。
夀春的這場雪下的並不纏綿,晚上就停了,不過寒意依舊,好在屋子裡面燒著炭,熏的人暖暖和和的。
山桃哄睡阿忍后,就在沈隨風屋裡的軟榻上睡著,晚上總要有人守著的,大夫說他有可能會醒來。
他睡得並不踏實,呼吸粗重,應該是傷口作痛,睡夢中發出短促的呻吟,隱忍而剋制。
山桃不知該如何幫他,叫也叫不醒,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垂淚。
好在沒多大會兒,他便又睡了過去。
到了凌晨時分,睡著的山桃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哭聲,她逐漸清醒過後,忙來到床邊。
是沈隨風在哭。
他沒有醒,被困在了夢裡,哭聲卻很真實。
一抽一抽的,壓抑而痛苦,聽著心疼,燭光照耀下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一直溜進了枕頭裡。
山桃不知所措,可一聽到他哭,眼淚就在打轉。
她雙手抱膝的坐下,同樣的場景,讓她想到剛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發生的一件事。
他慣常早起,因著公務繁多,所以睡得早,起的也早,往往雞鳴聲剛過,就能聽見隔壁的屋子裡有動靜。
那是個雨天。
江南多雨,夀春不例外,不過自從那個堤壩修建好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水患。
淅瀝瀝的雨,叫人都生出幾分多情。
山桃聽見了雞鳴聲,卻久久都沒聽到隔壁有動靜,她以為他今天休息,誰知到了中午,還不見他起床。
這很反常。
她是敬重沈隨風的,也很感謝他,那時候只一心想著可別出了什麼事,便顧不得男女之別,衝進房間里。
他滿臉通紅,燒的不省人事,但是卻在哭,一邊哭一邊道歉,反反覆復喊的都是一個名字。
「阿漾……」
今晚他又喊那個名字了,帶著歉意,以及溢出來的愛,他還在道歉,聲音哽咽,鼻音很重。
山桃的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掉。
夠了……
應該夠了啊……
年輕時候犯的錯,這麼多年的自我懲罰已經夠了啊……
她悲傷的是他不放過自己,悲傷的是他依然愛她,愛那個目光不會再為他停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