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番外終
離開夀春時,沈隨風塞給李潛一封信,信上同他道謝,感激他沒有拆穿在蘇漾面前撒下的謊。
李潛人脈廣眼線多,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他篤定他不會給人難堪,故而從來沒有擔心過。
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李潛默契的與他站在了一側。
信是托山桃捎來的,沈隨風並未送行。
實際上,除夕之後,他們再沒見過面,他總是忙於各種公務,早出晚歸,連山桃見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可能是無意,也可能是有心逃避,這並不重要。
蘇漾在催促他上車離開,李潛把信件燒了才應聲,回頭看了眼,早就燒成了灰,被風吹過了無痕迹。
三月天的江南,氣溫回升,草長鶯飛,處處都透著勃勃的生機,在這裡逗留段時間太長,他們啟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蘇漾的計劃里,可不僅僅只有夀春。
她決心將大越的每一寸土地都走遍,再停留下去,只怕就不想離開了。
如初就是最好的例子,聽說要走,眼睛都哭腫了,她在這裡結交了好朋友,不願意與他們分別。
就連向來乖巧的得安,都癟著嘴巴,一路上悶悶不樂。
直到他們到了下一個目的地,看著美景與熱鬧的集市,兩個小傢伙才由悲轉喜,漸漸敞開心房。
從夀春離開后,他們慢慢北上。
去了廣袤的東北,又向西行,穿過沙漠,去往吐蕃及北疆等地,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故人。
卜刀刀依然經營著她的燒烤店,不過現在她已經是成功的商賈了。
她嫁的不錯,是卜父給她搭的線兒,男人很勤懇,兩個人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吃喝不愁,膝下育有兩子。
倒是沒見商星沉。
卜刀刀說之前幾年他確實是在北疆,後來大概有一天呆膩了,只留下封信不辭而別。
商星沉離開后不怎麼來信,兩年前的冬天,託人送信過來,信上說他收了兩個很有天賦的徒弟,所以領著他們回葯谷了。
他在信上說,在外面飄蕩的日子夠久了,以後怕是都不會出谷了,叫她獨自安好。
離開北疆,一行人輾轉到吐蕃,這是達瓦的故鄉,他們離開前達瓦念叨的緊,所以特意逗留了幾天,置辦了不少當地的土特產。
達瓦多年沒回來,心下可能也是想的,帶回去就當是給他的禮了。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年底才回到京城。
之後的日子,過得舒心悠哉。
許子沂與陸清婉都在京中,三個人時不時聚聚。
李潛百無聊賴,容時便重新聘請他當差,公務沒有那麼繁忙,日日也算有了事情做。
行舟二十歲行弱冠禮,眨眼又五年過去,他已經長成人,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弱冠之後,媒婆便跑斷了腿的同他說姑娘。
他沒有看得上的,一心撲在公務上。
蘇漾和李潛催了兩次,都被他各種含糊過去之後,就不再催了。
興許是緣分不到,這事兒實在強求不來,他們自認還算是開明的父母。
說來也怪,行舟清心寡欲的很,如初卻是見一個愛一個的。
她偏愛美色,京城裡那些長得好看的世家公子哥,都曾一度出現在她的美男冊上。
她擅長工筆,畫工脫俗,興許是小時候受了許子沂的影響,審美很出色,畫的美男更是各有各的特點與風骨。
區別於許子沂當年的那本畫冊,她畫的全都是被她俘獲「芳」心的男子。
兄妹兩個,一個無心男女之情,一個沉湎其中,挑到眼花繚亂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蘇漾勸如初待感情專心點,若是三心二意,日後少不了要受苦。
感情是個輪迴,今天你虧了旁人,他日就會被旁人虧欠。
如初反而理直氣壯:「娘親,我喜歡時是真心喜歡的,但不喜歡也是真不喜歡,怪只怪我的喜歡沒什麼持久性。除此之外,他們對我著迷,對我念念不忘,那是他們的事情,又與女兒何干?女兒從未吊著他們,是他們心甘情願的啊!」
蘇漾無話可說,雖說是自己女兒,可感情之事不好斷然下結論,不過她對自己女兒是深信不疑的。
她不會撒謊,更不屑在這種事上撒謊,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省省心好了。
與哥哥姐姐相比,得安是最省心的。
他現在還在讀書識字,頗受夫子喜歡,說是塊讀書的料子。
兒女們慢慢長大成人,蘇漾也一天更比一天清楚的認識到,她在變老,李潛也在變老的事實。
好在他們還不到五十歲,人生雖過了一大半,還有另一大半等著呢,總會有很多時間。
若不是收到那一封信,她一直以為,分別之日會在很久很久之後才到來。
信是從夀春送來的,報的並不是好消息。
沈隨風去世了,是病死的。
陽光燦爛萬物復甦的日子裡,他長眠在黑暗潮濕的地下。
山桃說他走的時候很安詳。
他那會兒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但那天晚上精神卻很好,兩隻眼睛和年輕時一樣,漆黑乾淨。
他把她叫到床邊,語氣很平靜的交代後事,山桃哭的很兇,他終於難得溫柔的哄了她。
「不要哭,生離死別乃是人間常事。去洗把臉,然後你再過來,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他喘氣兒艱難,眼神卻巴巴的,山桃不忍拒絕,聽話的去了隔壁屋子,等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
他的被子蓋得整整齊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臉上還帶著笑。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話要對她講,山桃不知道,這輩子也不會得到答案。
就當他是有的吧,近二十年的陪伴,他要去遠方,應該也是放不下她的吧?
給蘇漾送來的信是阿忍代為寫的。
他在信上道已經為沈隨風操辦了後事,日後也會逢年過節去祭拜,來信一來為讓他們放心,二來還為送一些東西。
那是個小木匣子,通體漆黑,做工很精緻,正面掛著小鎖,鑰匙在信封里。
蘇漾的手是顫抖著的,她腦袋空空,僵硬的打開了蓋子。
是一摞兒護身符。
外觀上看一模一樣,然而背面寫著不同的年份。
最上面的符紙很新,年份是今年的,下一個是去年的,再往下是前年的,越是往下,符紙越顯老舊。
年份縱橫多年,最早追溯到沈隨風與她相識的那年。
在小木匣的最底層,躺著一塊四四方方的字條。
「佑我的姑娘安康和順,歲歲年年。」
番外完,江湖再見,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