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不用小胖說，顧安寧都知道裡頭是出事了，這麼濃重的血腥味。

那些殺手可是都聚集在他們那邊了的，這一道走廊可是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痕迹。

可是裡頭傳出來的味道居然如此重。

顧安寧推開門進去，周氏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血。

她身上的血，從她那個位置就開始蔓延，一直蔓延到門口。

血都還是流動的。

顧安寧走了進去，讓開那些血一路走到周氏身邊，探了探周氏的脖子，還有些溫熱，顧安寧輕聲叫了一聲，「婆婆......」

周氏沒什麼反應。

顧安寧這才看到周氏胸前，好幾個洞。

心口肚子上都是。

顧安寧把周氏抱起來，放在了床上，轉身出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過來一看，默默搖頭，「傷的太重了，救不了了。」

顧安寧道，「還有一口氣不是嗎？」

王大夫搖頭，「即便還有一口氣，也是不能活了，老夫可以試試把她那一口氣提起來，讓她醒過來，可是，這一口氣下去之後，也無力回天了。」

顧安寧有些為難，李炎也不在這裡，周氏的事情她沒有辦法做主啊。

想了想，顧安寧還是點點頭，「王大夫，麻煩你盡量讓她支撐的久一些，三爺在後面，很快就回來了。」

李炎或許會想見周氏最後一面也說不定。

王大夫點點頭，「老夫一定儘力。」

說著王大夫就在周氏面前坐下了，顧安寧也不敢打擾人家，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的等著。

周氏身上的血被王大夫止住了，她的頭被王大夫插滿了銀針，密密麻麻的，最後一根銀針插上去的時候，王大夫就站了起來了，「東家，她很快就會清醒過來了。」

顧安寧站起來，「多謝。」

王大夫把東西收回箱子里，拿著箱子就要走，「那我就先回去了。」

顧安寧點點頭，「有勞你了。」

王大夫出去了之後，顧安寧才坐在了王大夫剛才坐的那個位置上看著周氏。

等了一等，周氏終於是轉醒了過來，顧安寧連忙湊上去問，「你醒了。」

周氏想動一動，顧安寧連忙阻止她，「不要動。」

周氏當即就不動了，只覺得頭皮發麻，看著顧安寧的臉有些疑惑，「我這是到地獄了？你也跟著一起來了嗎？」

顧安寧笑了笑，果然，在周氏的心裡她也只配下地獄，「不，這裡是顧家小苑，撐一下吧，李炎很快就回來了。」

周氏的眼睛轉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接著又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她這一咳嗽，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把王大夫包裹在她身上的紗布給染紅了。

「李炎......他去哪裡了？」周氏氣息並不微弱，即使是這樣了，但是精神看著卻十分的好。

顧安寧淡淡道，「去追那些人了，你有想見的人嗎？我去給你找來。」

周氏盯著她的臉，呵呵笑了起來，「我是快死了對吧？我這是迴光返照？」

顧安寧沉默了一下，隨後就點了點頭，「你傷的很重。」

她也不想隱瞞她，這種隱瞞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趕緊把該見的人見了，該做的事情做了，死的時候沒有什麼遺憾。

周氏扯著嘴角，一抹笑容始終都停留在臉上，顧安寧看看她，問她，「你想見李陽他們嗎？我聽說王氏和錢氏都有身孕了，許久沒見，若是你想見，我去叫他們過來。」

雖然王氏和錢氏都還沒有生產，但是肚子好歹是已經顯懷了，看一看懷孕的兒媳婦，也算是見一見孫子了吧。

周氏搖搖頭，「我不想見他們。」

顧安寧又問，「李水呢？要是你想見他，也是可以的。」

周氏依舊是搖搖頭。

她盯著顧安寧，「你為何要幫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恨我嗎？」

顧安寧神色淡淡的，把被子給周氏扯了過去，把她一身的狼狽遮住，「我是恨你，可是快死的人，我願意給她一個體面，人死債消了，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恨不恨的。」

周氏呵呵笑出聲，「好一個人死債消，好偉大的說法。」

顧安寧不語。

「那些人呢？都走了？」

顧安寧知道周氏說的是那些殺手，「是，都已經退出去了，李炎帶著人去追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李炎並不是一個戀戰和不知道輕重的人。

對方那麼多人，雖然李炎追上去了，可是卻不會一直跟上去。

周氏聽說李炎追上去了，臉色都變了，她的氣息被王大夫強行提起來之後，臉色是極其的紅潤的，可是聽說李炎追了上去之後，周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你去找他，不要追，追不上的，那些人並不是普通殺手。」

顧安寧聽周氏這麼說，大為意外，「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周氏的目光凌厲了起來，「你要是不想守寡就快點去。」

顧安寧聽周氏說的凝重，當即就起身了，「好，我出去看看。」

聽周氏這麼說，顧安寧也不由得擔心了起來，雖然周氏快死了，但是李炎比她重要多了。

臨走前，顧安寧還是托王大夫看著周氏，務必讓周氏活著等李炎回來。

王大夫答應了。

顧安寧這才開始準備出去。

剛剛出到院子門口，就迎面撞上了回來的李炎等人，據點上的人都來了，密密麻麻的跟在李炎的身後。

顧安寧忙問他，「那些人呢？」

李炎搖搖頭，「我沒有追。」

他只不過是帶著人去了另外一個地方，讓人沿路跟上去看看是誰而已。

「家裡沒事吧？」

顧安寧搖搖頭，「沒事。」

有槍械在，誰敢再來？

她最後的退路是小胖，即便顧家小苑化為灰燼，只要有小胖在，一切都可以重來。

「大家都沒事，只是你娘有些不好了。」顧安寧道。

李炎吃了一驚，踏馬走了上去，顧安寧跟在他身邊，「怎麼了這是？」

顧安寧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那些人是來找你娘的，而不是來找我們的，你娘好像認識那些人。」

不然周氏一個深閨婦人，怎麼會知道納西殺手並不是普通的殺手？

顧安寧把事情說了，「我們快進去吧，我讓王大夫照看著她呢，晚了可能就見不上最後一面了。」

李炎騎著馬走在了前面，一直到樓梯前才下馬，抬腳就上了樓，沒有等她。

顧安寧也不在意，跟在李炎身後，隨後也回了房間。

王大夫見他們都回來了，連忙走了過來，「三爺回來了，還是去看看她吧，時候不多了。」

王大夫這麼說，顧安寧當即就明白了，她出去的這麼一會子功夫，周氏的精神就開始差了，剛才都還可以說是迴光返照，可是現在迴光返照已經過了。

開始日落西山了。

李炎走了過去，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顧安寧站在李炎身後。

周氏看著他，「你回來了？」

看著這樣的情景，李炎心頭不知道為何，越發的不好受了，點了點頭，「是，我回來了。」

周氏看著他笑，目光柔和，「你怎麼這麼傻，你這樣的身子，去追人家，你怎麼打得過人家？我記得你小的時候，跟你大哥二哥打架，從來都是輸的。」

李炎抿著嘴唇，「我沒有追。」

這個也不重要了，周氏抬了抬手，想摸一下李炎的臉，可是手卻沒能抬起來，又無力的放下了，「你心裡還怪我呢。」

周氏什麼都清楚。

李炎點頭，「是，我以前是怪你，後來不怪了。」

周氏盯著他那張臉，嘆了一口氣，「你怪我也不要緊的，你本來是不應該活著的。」

李炎點頭，「是，我是你撿回來的，要不是你，我確實是不應該活著了。」

周氏搖搖頭，她一動，滿頭的銀針也跟著動，「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是讓你這一輩子這樣活著，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我又格外的不忍，好歹你也是我親手養大的孩子呢。」

李炎一愣，「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你不知道我父母是誰嗎？」

周氏呵呵笑了起來，「就是路邊的一條野狗，也是有爹娘父母的，你怎麼可能沒有。」

周氏看著顧安寧道，「你過來，幫我拿個東西。」

顧安寧走上前，看著她問，「在哪裡？」

周氏淡淡道，「在衣服里。」

李炎背過了身子。

顧安寧輕手輕腳的在周氏身上翻找了起來，一邊找，周氏就跟她說話，「我的衣物都在箱子里，每一件衣物，都縫著東西，你把它們都找出來，給阿月送過去。」

顧安寧點了點頭，她的東西，她說給誰就給誰，顧安寧和李炎都不想要她的，她說給李月，那他們就都拿給李月。

不多時，顧安寧就從她身上拿出來一張金葉子。

這不是......她那天找過的東西嗎？

「是這個嗎？」

周氏看著顧安寧手上的東西點點頭，「焱兒......」

李炎轉過身來，顧安寧想把金葉子給周氏，周氏搖搖頭，示意顧安寧把金葉子給李炎。

李炎把金葉子接了過來，「這是什麼東西？」

周氏的氣息開始虛弱了下去，「這......這是可以.......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一句話，周氏說的斷斷續續的，而且還沒有力氣說完，還要停頓。

李炎和顧安寧見她已經說到關鍵的時候了，完全不敢打擾她，等她說完。

周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你被.....被換了.......我是他們......找來殺你的......你父母是.......是......」

到後面，聲音越發的小了，小到幾乎是聽不清楚了，李炎大急，連忙問，「是誰？我父母是誰？」

可是周氏是徹底沒有聲音了。

李炎淚流滿面，扯著周氏的衣服問，「是誰？我父母是誰？你告訴我啊，你不能讓我一輩子都這樣啊。」

顧安寧連忙拉住李炎，輕聲道，「她已經死了。」

最後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李炎的父母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李炎捂著臉，一直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

顧安寧把李炎擁住，輕輕拍著他的背，「好了，想哭就哭吧。」

李炎這才放開手，埋頭在顧安寧的肩膀上，淚流滿面，一邊流淚一邊哽咽著說道，「我不恨她了，我不恨她了。」

從前的時候，不知道周氏和李水並不是他的父母的時候，總是覺得他們偏心了，「我一開始，只是覺得他們偏心，怎麼家裡四個小孩，就我沒有新衣服新鞋子，怎麼他們總是疼老大老二老四，剩下我一個，總是不多看我一眼，後來知道他們不是我父母的時候，我就釋然了。」

顧安寧點點頭，輕聲道，「是，是，我知道的。」

李炎哽咽著，「我只是氣他容不下我，不給我一條活路，折磨了我那麼久，可是.......可是後來......」

李炎是徹底說不下去了，顧安寧就把李炎剩下的話給補上，「可是後來你看著周氏也吃和你一樣的葯，也被折磨的沒個人樣，所以你就心軟了。」

李炎趴在顧安寧肩膀上「嗯」了一聲。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

顧安寧和李炎在周氏的房間里停留了好久，等李炎的情緒徹底冷靜了下來之後，顧安寧才拉著李炎坐下來，給李炎倒了一杯水，輕聲問他，「婆婆的葬禮要在哪裡辦？在這裡還是在那邊？要告訴你爹嗎？」

李炎看了周氏一眼，眼睛又紅了，「去告訴他們一聲吧，要是他們想要把她帶回去，就帶回去辦好了，要是不願意，就在我們這邊辦，你看如何？」

顧安寧當然沒意見，不管李炎要怎麼做，她都願意支持李炎。

「好，那我明天就把顧家小苑先關起來。」

李炎點點頭。

他手上還拽著剛才周氏給他的金葉子，被他一直捏在手裡，也被淚水打濕了，那金葉子變得通體冰涼。

李炎把那金葉子拿起來，「你說，我拿著這個東西，真的可以找到我父母嗎？」

顧安寧問道，「你想找你父母嗎？」

李炎把金葉子收了回去，捏緊，緊緊的拽在了手心裡，「想，既然有人不想我去找我父母，我就一定找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