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君臣
麒真鷹一般的雙眼凝視著他，剛才真的很想扇他一巴掌，雖然有過無數次想殺人，但是打人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想打，可最終卻還是打在自己臉上。麒真沒再說話，轉身躍下了屋頂，坐到一棵樹上，觀望著下面的眾生。忽然，一個戴著白玉冠的黑色腦袋闖入他的視線，不一會兒，那腦袋朝上一仰，現出兩隻靈活的眼睛，與他上下對視：「哎，皇上您在樹上幹嘛？」
麒真淡淡地回答：「看風景。」
嚴殊又問：「那很好玩嗎？」
「你想上來嗎？」
「我倒是想啊，不過皇上你可得等我一下。」
「朕下來接你。」
嚴殊剛想說什麼，只覺得背後被一提，便一下子躍上了樹梢。他正想要誇讚一下麒真的輕功，卻發現麒真的右臉有些奇怪，似乎是腫了起來，忙問：「皇上你的臉怎麼了？」
「哦，不小心撞了一下。」
嚴殊忍住笑，揭穿他說：「皇上果然是真龍天子，連撞都能撞出五根手指的模樣。」
麒真當然聽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尷尬地別了別頭：「宮裡奇形怪狀的石頭很多，像手掌的也不是不存在。」
「是啊是啊，而且這石頭絕對是皇上的守護石，長得和皇上的右手掌一模一樣。這個掌印絕對不是別人打出來的，如果是人為的，那大拇指應該朝外面，可是這個印子卻是大拇指朝內側。」他見麒真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認了，便問：「為什麼要打自己呢？」
「因為有蚊子。」
「蚊子？」嚴殊顯然不相信麒真的話：「地上有蚊子，躲到樹上就沒有了嗎？」
「這件事情，不是相國的範疇。」
「既然皇上不願說，那臣不問就是了。皇上您在這裡，下面沒人管，臣先下去了。」嚴殊說著，便將腿探下去，準備下樹。誰知他一腳踩空，手一下子脫開了樹枝，摔落下去。
「相國！」麒真一個點地，輕輕一躍，將他接住：「你沒事吧？」
嚴殊躺在他的臂彎里，雙手抱到一起，向他致謝：「多謝皇上救命之恩，皇上已經是第三次救微臣這條小命了。」
不料麒真聽到這話，急忙把他放下，「相國不用這麼說，你吉人天象，命不該絕。」
「啊，既然皇上也下來了，那不如去御膳房，讓臣為皇上敷一下臉吧？怎麼說今天也是您的壽辰，腫著臉吃飯不太好吧？」
麒真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答應了嚴殊的建議。
御膳房的白煮蛋還是熱的，嚴殊給它去了殼就貼到麒真臉上：「怎麼樣？會不會太燙？」
麒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嘴唇沒怎麼動地反問：「為什麼朕覺得好像更腫了？」
嚴殊感到自己石化了一秒鐘——糟了，這個是從電影里看來的，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啊？好像有個說法是要在受傷36小時以後才能敷，那我現在要是把麒真的臉敷成了豬頭，豈不是死罪一條？他這張英勇神武的臉也要被毀容？不行，要是被文武百官看到這個樣子，不知會笑成什麼樣子。雖然麒真屢次寬恕我，但不代表他不是心高氣傲。如果被臣子笑話，那皇帝的臉要往哪擱？
嚴殊忍不住埋怨道：「皇上，你為什麼要打這麼用力啊？你不能稍微拍一下就好了嗎？就算是有蚊子要親你，你也不用這麼狠嘛！不過是吸你一點血，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等會要是走出去被看到，不被人笑掉大牙啊！」等他說完，才發現麒真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似乎想笑：「相國那麼在意朕的臉嗎？」
「臣，臣只是不希望皇上難堪。」這倒是嚴殊的心裡話。
「朕明白了。那麼，宴會的事，就拜託給相國，朕不再露臉了。可以嗎？」
「這……可皇上您是今天的壽星啊！」
「沒關係。朕的臉就是國家的臉，朕不在，就讓他們去對國家祝壽吧。」
這是什麼話啊？好像賭氣一樣，在和國家賭氣。但是他才二十歲，就要擔負起一個國家的全部責任，偶爾這樣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嚴殊看來，他已經是個很了不起的皇帝了。嚴殊於是沒再推辭，接受了麒真的委託。
其實這個壽宴，崔公公早就已經安排得十分妥當，嚴殊根本不需要插什麼心思，合轍那些王公貴族從中午一直吃喝玩樂到晚上，才想起到御膳房盛了一碗壽麵，抓著一個小太監就問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皇……皇上的寢宮……相爺，您有什麼事？」
「廢話，當然是給皇上送壽麵了。」
「哦，皇上已經吃過了，相爺您還是請回吧。」
「混帳！這是本大人親自下廚的，就算只是一口，也要給皇上嘗嘗。快告訴我，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迫於他的淫威，小太監只好為他指了個方向，不過小太監不明白，為什麼宰相會忘了皇帝的寢宮在什麼方位，他平時不是一個健忘的人啊！
「皇上。」嚴殊笑眯眯地站在寢宮外面問：「微臣燕起菡，拜見皇上。」
麒真收起案上的卷宗，微微抬頭：「相國？有什麼事嗎？」
「哦，臣為皇上煮了一碗壽麵，想請皇上品嘗。可以進來嗎？」
「哦，好。」麒真答應著，命內侍前去開門。嚴殊便端著面進來了。麒真示意他坐下，他就盤起腿，將面放在麒真的面前。
麒真微微一笑：「好香。」
嚴殊為他介紹道：「啊，放了剛摘下來的大蒜葉，聞起來特別香。」他說著，用筷子撩起一綹麵條，送到麒真嘴邊：「皇上您嘗嘗吧。」
麒真微微將頭伸向嚴殊那邊，咬斷麵條，吧唧吧唧地咀嚼起來。向來不喜歡別人吃東西的時候發出那樣的聲音，可是嚴殊聽著麒真吃麵條的聲音，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些可愛。麒真總是這樣信任著我，我給他吃面，他不曾有一絲的猶豫。一個帝王能夠做到如此，怎麼不叫人覺得可愛呢？乃至現在連同內侍在內只有三個人，吃東西的聲音很明顯，嚴殊也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快。
麒真一邊吃，一邊說：「相國你來得正好，朕打算這幾天就出發，你有什麼建議嗎？」
這幾天就出巡，倒是個避開纓寧的好方法。嚴殊覺得實在是個明智之舉，他當然舉雙手同意，而後又想了想，問：「皇上，我可以不可以帶個丫鬟？」
「丫鬟？做什麼？」
「哼，還用問么？」九方煙不知什麼時候闖了進來，嗤之以鼻地替嚴殊解釋：「他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連出門都不忘要帶個女人半路上消遣。」
嚴殊好聲沒好氣地反駁：「我說王爺，你也未免太小看某人了吧？我帶丫鬟出去只是想讓她給我梳頭而已。」
麒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這次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出去，最多帶上一名宮女。」
嚴殊有些失望地咧了咧嘴：「那隻能我自己鼓搗了。」
麒真微微一笑：「沒關係，朕的宮女可以照顧我們四人的飲食起居，實在不行朕可以幫你梳。」
「皇上！」九方煙幾乎歇斯底里地嚴重反對：「這怎麼可以？您是萬乘之尊，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他要帶丫鬟，就讓他帶好了。」他既不想讓別人碰嚴殊，也不希望有誰蒙受麒真的照顧，這樣一吼，倒是兩個目的一起吼了。
麒真抬起眼，望了九方煙一下：「放肆。你來幹什麼？」
九方煙愣了愣，想起自己原本是想來向麒真道歉的，不料卻又惹怒了他，連忙跪下來，低頭道：「臣弟……臣弟是來向皇兄道歉的。順便，為皇上整理一下行裝。」
「道歉？」嚴殊忍不住搶在麒真前面嗤笑起來：「王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有您這麼道歉的嗎？說起來，您做了什麼壞事？」
九方煙白了他一眼：「你少烏鴉笑豬黑了！這件事你也有份的。」
在嚴殊張大嘴巴的同時，麒真一把推開那碗面，站起來背向他們：「朕要休息了，你們下去吧。」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嚴殊識相地把碗拿走，灰溜溜地退出去。他見九方煙望了自己一眼就悻悻地走了，不禁嘆了一口氣：九方煙啊九方煙，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而且，為什麼出巡的事情你也知道？等等！剛才麒真確實說「我們四人」，莫非小煙也是其中一個？來了這裡這麼久，我也隱約有些知道，小煙是下一任皇帝的候選人，帶他出去體察民情也是理所當然。既然他也要去，那麼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崔公公？不，太監出去不太好。而將軍要鎮守皇城。這樣一來，如果是我，那我會選擇一個侍衛。那就是說……子言恆！
麒真鷹一般的雙眼凝視著他，剛才真的很想扇他一巴掌，雖然有過無數次想殺人，但是打人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想打，可最終卻還是打在自己臉上。麒真沒再說話，轉身躍下了屋頂，坐到一棵樹上，觀望著下面的眾生。忽然，一個戴著白玉冠的黑色腦袋闖入他的視線，不一會兒，那腦袋朝上一仰，現出兩隻靈活的眼睛，與他上下對視：「哎，皇上您在樹上幹嘛？」
麒真淡淡地回答：「看風景。」
嚴殊又問：「那很好玩嗎？」
「你想上來嗎？」
「我倒是想啊，不過皇上你可得等我一下。」
「朕下來接你。」
嚴殊剛想說什麼，只覺得背後被一提，便一下子躍上了樹梢。他正想要誇讚一下麒真的輕功，卻發現麒真的右臉有些奇怪，似乎是腫了起來，忙問：「皇上你的臉怎麼了？」
「哦，不小心撞了一下。」
嚴殊忍住笑，揭穿他說：「皇上果然是真龍天子，連撞都能撞出五根手指的模樣。」
麒真當然聽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尷尬地別了別頭：「宮裡奇形怪狀的石頭很多，像手掌的也不是不存在。」
「是啊是啊，而且這石頭絕對是皇上的守護石，長得和皇上的右手掌一模一樣。這個掌印絕對不是別人打出來的，如果是人為的，那大拇指應該朝外面，可是這個印子卻是大拇指朝內側。」他見麒真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認了，便問：「為什麼要打自己呢？」
「因為有蚊子。」
「蚊子？」嚴殊顯然不相信麒真的話：「地上有蚊子，躲到樹上就沒有了嗎？」
「這件事情，不是相國的範疇。」
「既然皇上不願說，那臣不問就是了。皇上您在這裡，下面沒人管，臣先下去了。」嚴殊說著，便將腿探下去，準備下樹。誰知他一腳踩空，手一下子脫開了樹枝，摔落下去。
「相國！」麒真一個點地，輕輕一躍，將他接住：「你沒事吧？」
嚴殊躺在他的臂彎里，雙手抱到一起，向他致謝：「多謝皇上救命之恩，皇上已經是第三次救微臣這條小命了。」
不料麒真聽到這話，急忙把他放下，「相國不用這麼說，你吉人天象，命不該絕。」
「啊，既然皇上也下來了，那不如去御膳房，讓臣為皇上敷一下臉吧？怎麼說今天也是您的壽辰，腫著臉吃飯不太好吧？」
麒真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答應了嚴殊的建議。
御膳房的白煮蛋還是熱的，嚴殊給它去了殼就貼到麒真臉上：「怎麼樣？會不會太燙？」
麒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嘴唇沒怎麼動地反問：「為什麼朕覺得好像更腫了？」
嚴殊感到自己石化了一秒鐘——糟了，這個是從電影里看來的，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啊？好像有個說法是要在受傷36小時以後才能敷，那我現在要是把麒真的臉敷成了豬頭，豈不是死罪一條？他這張英勇神武的臉也要被毀容？不行，要是被文武百官看到這個樣子，不知會笑成什麼樣子。雖然麒真屢次寬恕我，但不代表他不是心高氣傲。如果被臣子笑話，那皇帝的臉要往哪擱？
嚴殊忍不住埋怨道：「皇上，你為什麼要打這麼用力啊？你不能稍微拍一下就好了嗎？就算是有蚊子要親你，你也不用這麼狠嘛！不過是吸你一點血，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等會要是走出去被看到，不被人笑掉大牙啊！」等他說完，才發現麒真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似乎想笑：「相國那麼在意朕的臉嗎？」
「臣，臣只是不希望皇上難堪。」這倒是嚴殊的心裡話。
「朕明白了。那麼，宴會的事，就拜託給相國，朕不再露臉了。可以嗎？」
「這……可皇上您是今天的壽星啊！」
「沒關係。朕的臉就是國家的臉，朕不在，就讓他們去對國家祝壽吧。」
這是什麼話啊？好像賭氣一樣，在和國家賭氣。但是他才二十歲，就要擔負起一個國家的全部責任，偶爾這樣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嚴殊看來，他已經是個很了不起的皇帝了。嚴殊於是沒再推辭，接受了麒真的委託。
其實這個壽宴，崔公公早就已經安排得十分妥當，嚴殊根本不需要插什麼心思，合轍那些王公貴族從中午一直吃喝玩樂到晚上，才想起到御膳房盛了一碗壽麵，抓著一個小太監就問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皇……皇上的寢宮……相爺，您有什麼事？」
「廢話，當然是給皇上送壽麵了。」
「哦，皇上已經吃過了，相爺您還是請回吧。」
「混帳！這是本大人親自下廚的，就算只是一口，也要給皇上嘗嘗。快告訴我，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迫於他的淫威，小太監只好為他指了個方向，不過小太監不明白，為什麼宰相會忘了皇帝的寢宮在什麼方位，他平時不是一個健忘的人啊！
「皇上。」嚴殊笑眯眯地站在寢宮外面問：「微臣燕起菡，拜見皇上。」
麒真收起案上的卷宗，微微抬頭：「相國？有什麼事嗎？」
「哦，臣為皇上煮了一碗壽麵，想請皇上品嘗。可以進來嗎？」
「哦，好。」麒真答應著，命內侍前去開門。嚴殊便端著面進來了。麒真示意他坐下，他就盤起腿，將面放在麒真的面前。
麒真微微一笑：「好香。」
嚴殊為他介紹道：「啊，放了剛摘下來的大蒜葉，聞起來特別香。」他說著，用筷子撩起一綹麵條，送到麒真嘴邊：「皇上您嘗嘗吧。」
麒真微微將頭伸向嚴殊那邊，咬斷麵條，吧唧吧唧地咀嚼起來。向來不喜歡別人吃東西的時候發出那樣的聲音，可是嚴殊聽著麒真吃麵條的聲音，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些可愛。麒真總是這樣信任著我，我給他吃面，他不曾有一絲的猶豫。一個帝王能夠做到如此，怎麼不叫人覺得可愛呢？乃至現在連同內侍在內只有三個人，吃東西的聲音很明顯，嚴殊也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快。
麒真一邊吃，一邊說：「相國你來得正好，朕打算這幾天就出發，你有什麼建議嗎？」
這幾天就出巡，倒是個避開纓寧的好方法。嚴殊覺得實在是個明智之舉，他當然舉雙手同意，而後又想了想，問：「皇上，我可以不可以帶個丫鬟？」
「丫鬟？做什麼？」
「哼，還用問么？」九方煙不知什麼時候闖了進來，嗤之以鼻地替嚴殊解釋：「他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連出門都不忘要帶個女人半路上消遣。」
嚴殊好聲沒好氣地反駁：「我說王爺，你也未免太小看某人了吧？我帶丫鬟出去只是想讓她給我梳頭而已。」
麒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這次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出去，最多帶上一名宮女。」
嚴殊有些失望地咧了咧嘴：「那隻能我自己鼓搗了。」
麒真微微一笑：「沒關係，朕的宮女可以照顧我們四人的飲食起居，實在不行朕可以幫你梳。」
「皇上！」九方煙幾乎歇斯底里地嚴重反對：「這怎麼可以？您是萬乘之尊，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他要帶丫鬟，就讓他帶好了。」他既不想讓別人碰嚴殊，也不希望有誰蒙受麒真的照顧，這樣一吼，倒是兩個目的一起吼了。
麒真抬起眼，望了九方煙一下：「放肆。你來幹什麼？」
九方煙愣了愣，想起自己原本是想來向麒真道歉的，不料卻又惹怒了他，連忙跪下來，低頭道：「臣弟……臣弟是來向皇兄道歉的。順便，為皇上整理一下行裝。」
「道歉？」嚴殊忍不住搶在麒真前面嗤笑起來：「王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有您這麼道歉的嗎？說起來，您做了什麼壞事？」
九方煙白了他一眼：「你少烏鴉笑豬黑了！這件事你也有份的。」
在嚴殊張大嘴巴的同時，麒真一把推開那碗面，站起來背向他們：「朕要休息了，你們下去吧。」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嚴殊識相地把碗拿走，灰溜溜地退出去。他見九方煙望了自己一眼就悻悻地走了，不禁嘆了一口氣：九方煙啊九方煙，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而且，為什麼出巡的事情你也知道？等等！剛才麒真確實說「我們四人」，莫非小煙也是其中一個？來了這裡這麼久，我也隱約有些知道，小煙是下一任皇帝的候選人，帶他出去體察民情也是理所當然。既然他也要去，那麼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崔公公？不，太監出去不太好。而將軍要鎮守皇城。這樣一來，如果是我，那我會選擇一個侍衛。那就是說……子言恆！
麒真鷹一般的雙眼凝視著他，剛才真的很想扇他一巴掌，雖然有過無數次想殺人，但是打人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想打，可最終卻還是打在自己臉上。麒真沒再說話，轉身躍下了屋頂，坐到一棵樹上，觀望著下面的眾生。忽然，一個戴著白玉冠的黑色腦袋闖入他的視線，不一會兒，那腦袋朝上一仰，現出兩隻靈活的眼睛，與他上下對視：「哎，皇上您在樹上幹嘛？」
麒真淡淡地回答：「看風景。」
嚴殊又問：「那很好玩嗎？」
「你想上來嗎？」
「我倒是想啊，不過皇上你可得等我一下。」
「朕下來接你。」
嚴殊剛想說什麼，只覺得背後被一提，便一下子躍上了樹梢。他正想要誇讚一下麒真的輕功，卻發現麒真的右臉有些奇怪，似乎是腫了起來，忙問：「皇上你的臉怎麼了？」
「哦，不小心撞了一下。」
嚴殊忍住笑，揭穿他說：「皇上果然是真龍天子，連撞都能撞出五根手指的模樣。」
麒真當然聽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尷尬地別了別頭：「宮裡奇形怪狀的石頭很多，像手掌的也不是不存在。」
「是啊是啊，而且這石頭絕對是皇上的守護石，長得和皇上的右手掌一模一樣。這個掌印絕對不是別人打出來的，如果是人為的，那大拇指應該朝外面，可是這個印子卻是大拇指朝內側。」他見麒真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認了，便問：「為什麼要打自己呢？」
「因為有蚊子。」
「蚊子？」嚴殊顯然不相信麒真的話：「地上有蚊子，躲到樹上就沒有了嗎？」
「這件事情，不是相國的範疇。」
「既然皇上不願說，那臣不問就是了。皇上您在這裡，下面沒人管，臣先下去了。」嚴殊說著，便將腿探下去，準備下樹。誰知他一腳踩空，手一下子脫開了樹枝，摔落下去。
「相國！」麒真一個點地，輕輕一躍，將他接住：「你沒事吧？」
嚴殊躺在他的臂彎里，雙手抱到一起，向他致謝：「多謝皇上救命之恩，皇上已經是第三次救微臣這條小命了。」
不料麒真聽到這話，急忙把他放下，「相國不用這麼說，你吉人天象，命不該絕。」
「啊，既然皇上也下來了，那不如去御膳房，讓臣為皇上敷一下臉吧？怎麼說今天也是您的壽辰，腫著臉吃飯不太好吧？」
麒真笑得有些勉強，但還是答應了嚴殊的建議。
御膳房的白煮蛋還是熱的，嚴殊給它去了殼就貼到麒真臉上：「怎麼樣？會不會太燙？」
麒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嘴唇沒怎麼動地反問：「為什麼朕覺得好像更腫了？」
嚴殊感到自己石化了一秒鐘——糟了，這個是從電影里看來的，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啊？好像有個說法是要在受傷36小時以後才能敷，那我現在要是把麒真的臉敷成了豬頭，豈不是死罪一條？他這張英勇神武的臉也要被毀容？不行，要是被文武百官看到這個樣子，不知會笑成什麼樣子。雖然麒真屢次寬恕我，但不代表他不是心高氣傲。如果被臣子笑話，那皇帝的臉要往哪擱？
嚴殊忍不住埋怨道：「皇上，你為什麼要打這麼用力啊？你不能稍微拍一下就好了嗎？就算是有蚊子要親你，你也不用這麼狠嘛！不過是吸你一點血，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等會要是走出去被看到，不被人笑掉大牙啊！」等他說完，才發現麒真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似乎想笑：「相國那麼在意朕的臉嗎？」
「臣，臣只是不希望皇上難堪。」這倒是嚴殊的心裡話。
「朕明白了。那麼，宴會的事，就拜託給相國，朕不再露臉了。可以嗎？」
「這……可皇上您是今天的壽星啊！」
「沒關係。朕的臉就是國家的臉，朕不在，就讓他們去對國家祝壽吧。」
這是什麼話啊？好像賭氣一樣，在和國家賭氣。但是他才二十歲，就要擔負起一個國家的全部責任，偶爾這樣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嚴殊看來，他已經是個很了不起的皇帝了。嚴殊於是沒再推辭，接受了麒真的委託。
其實這個壽宴，崔公公早就已經安排得十分妥當，嚴殊根本不需要插什麼心思，合轍那些王公貴族從中午一直吃喝玩樂到晚上，才想起到御膳房盛了一碗壽麵，抓著一個小太監就問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皇……皇上的寢宮……相爺，您有什麼事？」
「廢話，當然是給皇上送壽麵了。」
「哦，皇上已經吃過了，相爺您還是請回吧。」
「混帳！這是本大人親自下廚的，就算只是一口，也要給皇上嘗嘗。快告訴我，皇上的寢宮在哪裡？」
迫於他的淫威，小太監只好為他指了個方向，不過小太監不明白，為什麼宰相會忘了皇帝的寢宮在什麼方位，他平時不是一個健忘的人啊！
「皇上。」嚴殊笑眯眯地站在寢宮外面問：「微臣燕起菡，拜見皇上。」
麒真收起案上的卷宗，微微抬頭：「相國？有什麼事嗎？」
「哦，臣為皇上煮了一碗壽麵，想請皇上品嘗。可以進來嗎？」
「哦，好。」麒真答應著，命內侍前去開門。嚴殊便端著面進來了。麒真示意他坐下，他就盤起腿，將面放在麒真的面前。
麒真微微一笑：「好香。」
嚴殊為他介紹道：「啊，放了剛摘下來的大蒜葉，聞起來特別香。」他說著，用筷子撩起一綹麵條，送到麒真嘴邊：「皇上您嘗嘗吧。」
麒真微微將頭伸向嚴殊那邊，咬斷麵條，吧唧吧唧地咀嚼起來。向來不喜歡別人吃東西的時候發出那樣的聲音，可是嚴殊聽著麒真吃麵條的聲音，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些可愛。麒真總是這樣信任著我，我給他吃面，他不曾有一絲的猶豫。一個帝王能夠做到如此，怎麼不叫人覺得可愛呢？乃至現在連同內侍在內只有三個人，吃東西的聲音很明顯，嚴殊也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快。
麒真一邊吃，一邊說：「相國你來得正好，朕打算這幾天就出發，你有什麼建議嗎？」
這幾天就出巡，倒是個避開纓寧的好方法。嚴殊覺得實在是個明智之舉，他當然舉雙手同意，而後又想了想，問：「皇上，我可以不可以帶個丫鬟？」
「丫鬟？做什麼？」
「哼，還用問么？」九方煙不知什麼時候闖了進來，嗤之以鼻地替嚴殊解釋：「他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連出門都不忘要帶個女人半路上消遣。」
嚴殊好聲沒好氣地反駁：「我說王爺，你也未免太小看某人了吧？我帶丫鬟出去只是想讓她給我梳頭而已。」
麒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這次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出去，最多帶上一名宮女。」
嚴殊有些失望地咧了咧嘴：「那隻能我自己鼓搗了。」
麒真微微一笑：「沒關係，朕的宮女可以照顧我們四人的飲食起居，實在不行朕可以幫你梳。」
「皇上！」九方煙幾乎歇斯底里地嚴重反對：「這怎麼可以？您是萬乘之尊，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他要帶丫鬟，就讓他帶好了。」他既不想讓別人碰嚴殊，也不希望有誰蒙受麒真的照顧，這樣一吼，倒是兩個目的一起吼了。
麒真抬起眼，望了九方煙一下：「放肆。你來幹什麼？」
九方煙愣了愣，想起自己原本是想來向麒真道歉的，不料卻又惹怒了他，連忙跪下來，低頭道：「臣弟……臣弟是來向皇兄道歉的。順便，為皇上整理一下行裝。」
「道歉？」嚴殊忍不住搶在麒真前面嗤笑起來：「王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有您這麼道歉的嗎？說起來，您做了什麼壞事？」
九方煙白了他一眼：「你少烏鴉笑豬黑了！這件事你也有份的。」
在嚴殊張大嘴巴的同時，麒真一把推開那碗面，站起來背向他們：「朕要休息了，你們下去吧。」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嚴殊識相地把碗拿走，灰溜溜地退出去。他見九方煙望了自己一眼就悻悻地走了，不禁嘆了一口氣：九方煙啊九方煙，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而且，為什麼出巡的事情你也知道？等等！剛才麒真確實說「我們四人」，莫非小煙也是其中一個？來了這裡這麼久，我也隱約有些知道，小煙是下一任皇帝的候選人，帶他出去體察民情也是理所當然。既然他也要去，那麼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崔公公？不，太監出去不太好。而將軍要鎮守皇城。這樣一來，如果是我，那我會選擇一個侍衛。那就是說……子言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