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負我情深
這小小一間屋子,分明有她曾經落腳歇息過幾日,卻一點兒痕迹都沒有留下,唯恐被發現追上。
溫燁連逃亡都不曾丟下她……她曾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結果到頭來,他將她帶在身邊,卻只是為了此時用盡她所有價值。
還有什麼是比她更好用的籌碼?
說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到頭來還不是一樣隨手可拋的玩物!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中的淚意,從那張簡陋的床底下摸出來一隻巴掌大的化妝盒。
陸夫人給了她無人能匹的美貌,同時也給了她常人不能媲美的謹慎與聰穎。即使奔忙逃亡的過程中匆忙狼狽,她也沒忘記在所有曾經住過的地方留下了這麼一隻盒子,裡面裝著的東西足以讓人瞬間斃命。
可以殺人……同樣也能自殺。
陸輕紫眸中狠色一閃而逝,剛剛將那隻小盒子緊緊握在了手心裡,面前的鏤空木門便猛地被人從外面撞開,溫燁一下沖了進來,一雙鷹隼似的眼筆直地和她對上。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一頓,像是確定了她此時確實沒有半點兒不妥似的,緊繃的脊背這才稍稍放鬆一點兒,低聲叫了一句:「輕紫……」
陸輕紫心尖一疼。
多麼親近又熟悉的稱呼,此時聽來卻像是對她最大的嘲笑。
她勾勾唇慘笑一聲,冷了嗓子答道:「溫將軍還是別這樣叫我,我配不上您的一句愛稱。」
溫燁的眼中痛色稍黯。
陸輕紫卻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她下巴一抬,寒聲道:「你當初帶我一起上路,是不是就料到了這一天?」
他溫燁溫大將軍多精明冷靜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做毫無意義的事?
她的字句都森冷如冰,冷意幾乎能滲入人骨髓。
溫燁一抬眼就對上她瞳孔中搖曳的情緒,有複雜,有失望,還有些誰也道不明白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沉聲道:「是。」
陸輕紫慘然一笑。
你看,果然如此,她到底在希冀些什麼?
她一抬手打開了手中的首飾盒,將那木質的小盒子一把砸在了地上,掌中只餘一只沒有任何點綴的瓷瓶。
溫燁時刻盯著她的動作,此時下意識要奪,陸輕紫卻望著他的眼,冷道:「如若我告訴你,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去,你肯不肯?」
溫燁笑了笑:「你知道你沒得選的,陸輕紫。」
陸輕紫哼笑一聲。
她當然知道。有他溫燁盯著,她連生死都沒資格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陸輕紫沉默了半晌,陡然諷刺地一勾唇,字句分明地道:「好,我會去的。」
「只是溫燁,你最好永遠別為你今天的選擇後悔!」
她說完便不再留,直接甩袖而去。
溫燁被她扔在身後,望著她的摔門離去,一點點慢慢地鬆開了藏在身後的手。
掌心已掐得鮮血淋漓。
翌日,齊軍踏上了返程之路。
黎齊兩國邊境接壤,但首都之間卻離得並不近,王大人領著這一行人上路,饒是腳程再趕,也足足花了半月。
陸輕紫作為這一行里最「貴重」的一件寶貝,被直接塞進了一輛單獨的馬車裡。溫燁卻沒有這樣的待遇,他身為敵國眾臣,又在戰場上殺過那麼多齊國將士,自然沒人會給他好臉色,齊軍一根麻繩將他的雙手一綁,直接就用馬車拖著走,半點兒面子也沒留。
溫燁氣硬,硬生生一路熬了過來,一句抱怨都未曾說過。
陸輕紫還在氣頭上,自然不會為了他求情。
更何況他們二人此時如此相近,不過是一個玩物與一個階下囚,她也沒資格為他求情。
半月之後,馬車終於駛入了齊國的皇都。
齊國國君早已得知他們返程的消息,一時龍心大悅,特地在宮中大擺宴席,宴邀百官。
陸輕紫被人粗暴地從馬車上拽了下來,拉扯著跨過了宮門,踉蹌著被迫走入了這並不屬於她的熱鬧里。
王大人走在隊伍的最前,一進殿門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路膝行上前,揚聲道:「陛下萬福!」
他這一跪,後頭便黑壓壓跪成了一片。
陸輕紫本不願跪,屈膝的動作便比人慢了一拍,在這一片低垂的頭頂間便顯得極其突兀了起來。
可還沒等眾人注意到這一點兒異樣,她便突然感覺到膝彎一疼,有人一下狠狠敲在了她的后膝,逼得她「嘭」地一聲狠狠跪了下來,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但也藉此掩蓋了她的動作,無人注意。
陸輕紫咬牙,借著低頭的姿勢回了頭,冷冷瞪向了身後的人。
果然是溫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