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相國寺
戲謔的聲音響起,把顧盈盈驚回了神,心中的羞怒讓她再維持不住驕傲的神情。
她以前也是知道顧戚戚長的好看的。但顧戚戚以往的表現,讓那層漂亮的皮囊沒了骨頭,在她身邊只能淪為陪襯。
可是現在的顧戚戚,那張臉,那身氣勢,居然超過了她引以為傲的美貌,足以讓她淪為陪襯。
想到這裡,顧盈盈氣的想要發狂,那隻打過顧戚戚無數次的手再度抬了起來。
「戚戚既然到了,我們就出發吧。」衛氏不動聲色的按下顧盈盈的手,率先進了馬車。
顧盈盈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狠狠瞪了顧戚戚一眼,跟著進去了。
顧戚戚走到馬車旁,嘴角微微一挑,在相國寺,會有什麼等著她呢?她掀開帘子,毫不猶豫的上了馬車。
正是深秋時節,相國寺寺里寺外滿山的楓葉紅了,遠遠望去層層疊疊的像是半山腰以上著了火,很是熱鬧。
出了姻緣殿,顧戚戚一眼瞧見了姻緣殿前那顆兩人才足以合抱的銀杏樹。
若說姻緣殿里是父母為兒女祈求好姻緣的。姻緣殿外的這顆銀杏樹,則是未婚的年輕人們自己寄託情思的。
傳言荷包里裝上寫上戀慕之人的姓名的紙條,再把荷包拋到這顆銀杏樹上,荷包沒有掉下來,就代表著能與所戀之人白頭偕老。
她還是顧七的時候,聽到這棵樹的傳聞,特地用兩個多月的時間綉出一個勉強能看的荷包,裝上玉宵衣的名字。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用輕功飛到銀杏樹上,牢牢的把荷包綁到了樹的最頂端。
也許是這棵樹不靈,也許是她的手法太暴力,她的心愿並沒有實現。到了現在,也不知道她當年掛上去的那個荷包還在不在?
密密麻麻的荷包卻擋住了她的視線,終究什麼也沒有看到。
顧盈盈從姻緣殿里出來,一眼瞧見顧戚戚看姻緣樹看的入神,譏諷的笑了。
「妹妹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顧戚戚忽而帶著笑意向顧盈盈。
顧盈盈沒料到顧戚戚如此敏銳,她心裡一虛,色厲內荏的道:「我看你明明已經有了婚約,還這麼不知羞恥的去瞧姻緣樹,簡直是丟我們安定伯府的人!」
顧戚戚神色不變,笑意依舊,「智者見智,淫者見淫。」
嘴皮子上的功夫,顧戚戚可還沒有輸過誰。
說罷,她召來姻緣殿前侯著的領路沙彌,頭也不回的跟著他往寺內安排的客居走去。
坐了小半日馬車,又爬了近一個時辰的山,她渾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哪來的心思和顧盈盈繼續打嘴仗。
顧盈盈看著顧戚戚的背影,氣的直擰帕子,她低聲的咒罵道:「姑且再讓你得意一會兒,過了今日,我不信你還能張狂的起來!」
相國寺後山偏北,白牆青瓦的佛堂掩映在火色的紅葉之中,微涼的空氣之中,隱約的檀香氣息在空中暗自浮動。
玉宵衣負手立於佛堂之中,狹長鳳目直視堂前牌位,他束著烏木發冠,只著一身素白袍服,卻半分無損他久經殺伐,冷若霜刀雪劍,沉穩如巍巍山嶽的氣場。
玉宵衣身旁,相國寺方丈了覺禪坐蒲團之上,滿是皺紋的臉上雙目閉合,低聲頌念地藏經。
佛堂之內,了覺終於念罷最後一段佛經,睜眼對已走至佛堂大門的玉宵衣念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王妃冥壽已滿三載,你與她緣分已了,何苦仍深陷執念之中?」
玉宵衣頓住腳步,逆光的角度格外凸顯出他的寬肩窄腰,冷玉一般的手指在腰間無比粗糙簡陋的荷包上摩挲,玉宵衣笑了一聲,回首撩起眼皮看了了覺一眼,聲音里聽不出半點情緒。
「大和尚,住在佛廟之中,就該好好的念經理佛。摻和進不該摻和的凡塵俗事里,別怪我哪日掀了你的山門。」
半晌,玉宵衣帶著人走遠了,了覺數著腕上佛珠,才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話固然是有人暗示他出言規勸,卻未必也沒有他自己的意思。
三年之前,不顧天家顏面取消與長公主在即的婚期,奔赴千里之外取回骨灰舉辦冥婚。因擔憂自身煞氣過重將王妃牌位置於相國寺供養,此後每月來相國寺中親自上香換供,哪怕風雨交加,哪怕大雪封山。
這不是陷入了執念,這是已成了瘋魔。
了覺抬頭看著堂前牌位上「淮王妃顧氏」五個大字,沒再言語,起身合手行了一禮,退出了佛堂。
離佛堂遠了,玉宵衣身後跟著的燕齊這才開了口,「王爺,顧家的那位也來相國寺了。」
玉宵衣微微想了片刻,才憶起燕濟說的是誰,畢竟他事務繁多,小皇帝幾日前輕飄飄的一道聖旨,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能夠這麼快想起顧家的那位,也不過是因為她的名字同一個人略有相似,但也僅是相似罷了。
「她往何處,與我何干。」
於是,他毫不在意的答道。
左右不過一個,再活不到一月的陌生人罷了。
他不會動手,梁嬋卻絕不會容她活到一個月的婚期后。
……
相國寺後山南面。
顧戚戚伸手推開了客居的門,現在她滿心想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輕微的響動自窗檯處傳來,顧戚戚本就心懷警惕,睡得很淺,立刻被這響動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