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四 終於來了
「好美!」陸清雨倚在長椅上,依偎在弘羽的懷中,望著那山間的明月,喃喃道。
「好美!」弘羽不錯眼地看著她那弧線優美的側臉,也喃喃自語。
這倆人都感慨著,只是一人對景,一人對物。
兩個人靜靜地坐著,萬籟俱寂中,只有那皎潔的月光披灑在他們的肩頭,歲月靜好地讓人似乎忘我。
斗轉星移,夜露華濃,陸清雨忽然打了個噴嚏。
弘羽這才意識到夜已深,忙起身,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道,「回去吧。」
陸清雨看了眼那輪已經暈黃的圓月,也覺得時候不早,點頭道,「良辰美景奈何天!月圓之夜還會再有,以後再賞吧。」
弘羽扶著她就離開那紗幔罩著的涼亭,往山下徐步走來。
清風明月,夜色靜謐,兩人一邊走一邊喁喁細語,天地間似乎只剩了他們兩個。
陸清雨無意間溜了眼那黑黢黢的山頭,發現眼前好似有金光跳躍了下,她忙拉住弘羽指著那片山頭問,「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閃?」
弘羽極力望去,他目力更好,也看到了那閃爍跳躍的一片。
「那是什麼?」他不確定,白日並沒看到過。
「不會是礦脈吧?」清雨猜測道,「可能白日里看不到,夜裡就顯露出來了。」
弘羽還從沒朝這上頭想,聞聽,不由喜道,「等明兒找人去挖挖看,要真的是礦脈,咱可就發大財了。」
陸清雨哂笑,「我只是猜測,也不見得就是。」
不過第二日,弘羽還是帶著人過去挖了。
陸清雨因怕鄭氏生疑,天亮前就趕回相府了。
夜裡,弘羽又來敲窗,告訴陸清雨那的確是礦脈,還是鐵礦!
陸清雨也高興極了,要知道這山頭就是山莊主人的,轉賣給弘羽之後,這山頭就是他的了。
雖說鹽鐵官營,可當今世道不寧,地方很多軍鎮將領都各自為政,弘羽有了這鐵礦,就可以招兵買馬,打造兵器,建立屬於自己的隊伍。
將來一旦戰火波及,也不至於沒有立足之地。
他們不得不想得長遠,亂世中能保命,不是容易的事!
「你要悄悄的,莫要叫人知道。」陸清雨叮囑弘羽,「就連單維,也別告訴。」
那老傢伙,誰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弘羽點頭,「我知道,你放心吧。」
兩個人又說了會子話,聽見裡屋有動靜,弘羽就趕緊溜了,在走之前,還趁陸清雨不注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陸清雨含羞帶笑地看著他高大靈活的背影消失在院牆外,捂著臉頰嬌羞地垂下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關上窗子,轉過身來,卻被身後一個黑影給嚇得大叫一聲。
不知何時,她背後竟然站了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她一點都沒察覺。
也許她沉浸在自己美好的世界中,沒有聽見罷了。
「他走了?」那黑影幽幽問道。
陸清雨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是鄭氏!
「嗯!」被鄭氏發現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弘羽親她?
不過這都不重要,鄭氏是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們兩個成親前還是不要見面的好。」鄭氏嘆口氣,語重心長道,「成親前天天偷著見面,不吉利!」
陸清雨不在乎吉利不吉利的,她只關注「天天」了,原來她每晚跟弘羽相會,鄭氏都知道的。
天,她以為他們做的很隱秘,弄了半天,全都讓鄭氏聽見了。
她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燒著,尤其弘羽親過的那個地方,更是火燒火燎的。
「娘,我們本就是夫妻,當初還是您給做得主。如今不過是丞相大人多此一舉而已!」
想了想,她還是如實跟鄭氏說道。
鄭氏卻不贊同她的話,雖然她十分痛恨余丞相。
「當初不過是權宜,還是太草率了。再說,我畢竟不是你親娘,作不得數的。如今你爹肯為你們操持,再好不過了。想必你娘泉下有知,也能安息。」
聽著鄭氏這番話,陸清雨竟無言以對。
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可原身的親生母親,那種血脈相連與生俱來的親情,讓她無法反駁。
她默默垂下頭,一言不發。
鄭氏又安慰她,「其實,也就再等半個多月,以後你們就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天天廝守。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見陸清雨不語,鄭氏想了想,又道,「你們只能晚上偷偷見面,你倒沒什麼,見完倒頭就睡。弘羽呢,來回奔波,白日里還得忙別的事,能不累嗎?」
這麼說,陸清雨就動心了。
弘羽白日其實也沒閑著,除了要處理聖巫族的大事小情,還得忙著帶著兄弟們採買糧食,剛開始,樁樁件件,哪件不需要他親自盯著。
就算鐵打的人,沒黑沒白地忙,也扛不住啊。
怪不得,昨夜在燈光下看他,發現他瘦了些。
這麼一想,她只覺得心隱隱作痛,「娘說的我都知道了,以後夜裡不讓他來了。」
鄭氏見她明白,也不忍苛責,自回屋裡睡了。
八月十五一過,相府立即忙得熱火朝天。
兩個女兒同時出嫁,大女兒嫁的是當朝太子殿下,小女兒嫁的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人家,那也是聖巫族的少主,這事兒一時轟動京城,酒樓茶肆說書的人都編成話本子傳開了。
「那太子殿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自不必說了,咱們只說那聖巫族的少主,那可是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相貌,據說文武雙全,瀟洒倜儻,可謂艷冠京城!」
喬氏身邊的丫頭小玉把這話學給陸清雨聽時,陸清雨被那個「艷冠京城」給逗樂了,口裡含的一口明前龍井全都噴出來。
沒想到那個一身冷冽連笑幾乎都不會的死士,還被人扣上個「艷冠全城」的名兒,真是逗死了。
說的好像那些人見過弘羽一樣!皮皮讀書網
小玉白了她一眼,憤憤道,「二小姐,您也忒瞧不起人了,難道姑爺的品貌就配不上這個詞兒?」
喬氏也在一邊替弘羽打抱不平,「依我說,姑爺不僅當得起艷冠京城這個詞兒,就算是艷冠天下,也沒人敢說出個不字。」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姑爺艷冠天下,行了吧?」陸清雨翻了個白眼,弄得弘羽跟大傢伙兒的姑爺一樣!
其實她心裡在反駁,要說艷冠天下,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慕容馳。
只是這傢伙現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東宮,太子寢宮。
蕭珩正居高臨下望著腳下跪著的人,冷然道,「本宮吩咐的,你可都聽清了?」
那人抬起頭來,恭敬答道,「回殿下,都聽清了。」
蕭珩滿意地點頭,「甚好,本宮大婚那日,你只要辦好這件事,本宮就協助你登上北齊皇位。」
那人大喜,悄然退下去。
余丞相到底還是疼女兒的,兩個女兒同時出嫁,竟然都給了十里紅妝,一時,京城中又有了新的話本子。
黃氏氣得肝疼,她無兒無女的,相府的好東西都給了余丞相的兩個女兒,她最終落著什麼了?
可這話也只能悶在心裡,敢怒不敢言,畢竟說出來也站不住腳,徒惹得別人笑話!
相府這諾大的家業,終將是別人的,如今年紀大了,再生也不大可能,她想著,實在不行還是得過繼個兒子養在身邊,將來老了也能傍身。
可要從宗族裡過繼,余丞相鐵定不同意,想來想去,她把主意打在喬氏身上。
喬氏正得寵,如花似玉的年紀,極有可能懷上孩子,生下來,抱在她跟前養著,豈非名正言順?
到時候,不管是余丞相還是余老夫人,也都說不出個別的來。
就算喬氏,也不敢鬧騰。她一個妾侍,孩子養在正房名下,想來高興還來不及吧?
這麼一想,黃氏又歡喜了,連午飯都多吃了半碗。
到了九月初六,一大早,陸清雨就被丫頭從被窩裡挖出來,沐浴梳洗上妝,她連眼睛都沒睜開。
鄭氏給她絞臉,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笑了,「看看你,人生大事,就這麼應付了事?」
「娘,我這都辦了幾次了?早就沒什麼新鮮勁兒了。」
可不是?
先是鄭氏和劉老爹為她辦了一場,接著就是單維給他們辦的,再就是余丞相。
這麼算下來,都有三場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成了好幾次親呢,其實還是原汁原味和弘羽兩個人而已。
雖然她眼不睜頭不抬,但心裡卻一直在盤算,余紫苑今日會耍什麼花招?蕭珩會採取什麼手段?
明知道這倆人要鬧鬼,可偏偏不知道這倆人怎麼鬧,也是個煩心事。
吉時已到,弘羽騎著高頭大馬來接親,蕭珩卻沒有來。
按照皇家規矩,太子殿下是不會親來迎親的,而是由禮部的官員前來。
余丞相喜氣洋洋,門口賀客不斷,他穿著暗紫祥雲圖案的對襟長袍,和黃氏兩個坐在明堂里,等著新人拜別。
黃氏面含笑容,一副慈母的樣子,穿著寶藍香雲紗的褙子,戴著赤金紅寶石的頭面,白皙的面龐上眉眼精緻,端莊雅正,這個場合,十分得體。
余丞相很滿意,黃氏平日里雖有些小心眼,但這種大場合她還是能壓得住陣仗的。
前一陣子還以為她會對兩個女兒的嫁妝有什麼意見,誰知人家二話沒說,反而還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出幾樣趁手的,給兩個女兒添妝,這讓他著實感動了。
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比起喬氏來,還是大氣的。
他想著等兩個女兒出了閣,定要好好補償補償黃氏的。
弘羽穿著大紅的袍服,胸前戴著大紅的綢花,俊逸超凡的面上滿是笑容,神仙般的人物,吸引得整個相府的丫頭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陸清雨同樣一身大紅的喜袍,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戴在頭上,牽著紅綢帶子,亦步亦趨。
余紫苑也是同樣的打扮,由喜娘攙扶著,進了明堂。
姐妹兩個按照長幼順序,在余丞相和黃氏跟前行了禮,拜別父母。
余紫苑放聲哭起來,陸清雨也想隨大流來著,可硬是哭不出來,沒辦法,就跟著瞎嚎了兩聲。
余紫苑被一母同胞的兄長給背出去,而陸清雨,沒假他人之手,直接讓弘羽給抱到了大門口的花轎前。
滿府的人都傻了,看著新郎官抱著新娘子直接上了花轎,紛紛喝彩。鄭氏追了出去,無奈地看著這倆人,只好咽下一肚子的不滿。風俗是兄弟背著新娘子出嫁,可余府就只有餘紫苑有個哥哥,他背了余紫苑出去,還得折返回來再背陸清雨。
且不說他樂不樂意背,就算樂意背,那也會誤了吉時的,鄭氏也就由著弘羽把陸清雨給抱出去了。
陸清雨被弘羽腳不沾地直接抱進花轎,臨放帘子時,弘羽忽然貼著她的耳邊小聲囑咐,「慕容馳在蕭珩手底下,今日要出來作亂。到時候咱們就按照暗號來。」
陸清雨微微點頭,弘羽則拍拍她的手背,放下帘子。
兩抬花轎同時抬起來,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生熱鬧。
兩抬花轎出了相府,都是朝東走,過一個三岔路口再分開。
上三岔路口前,要經過一座長長的拱橋,過了拱橋,就是三岔路口了。
陸清雨微微有些緊張,偷偷挑開帘子一角,掀開大紅蓋頭,往外瞧了眼。
前面大紅喜袍的新郎官是弘羽沒錯,他們倆在前幾日就十分謹慎地把每一個可能被人鑽空子的環節都設定好了,包括在喜服上做標記。
此時弘羽的喜服袍角上,是她親手繡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臘梅,此時他袍角翻飛,那朵不易被注意到的小小臘梅花卻像是開在她心尖上一樣。
花轎順利地抬上拱橋,剛走到一半,也不知為何,那花轎忽然顛簸了一下,隨之,就聽外頭人聲鼎沸起來。
來了,來了。
陸清雨心中吶喊起來,手死死地攥著一塊大紅的雙縐帕子。
這座拱橋上面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前後一堵,任何人都上不來,所以,這是設伏的最佳地點。
再者,余紫苑的花轎正在前面,一前一後,極易錯開。只要轎夫一慌亂,就會被人鑽了空子。
在路上,她就留心觀察了,兩抬花轎的轎夫都穿著一模一樣的紅衣裳,都是太子蕭珩找來的轎夫,余丞相當時還非常高興,以為陸清雨跟著沾了光的。
沒想到等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