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

溫柔鄉

顧十八發覺自家公子這幾天很不正常,讀書時經常握著書卷,望著窗外的樹葉發獃,練槍時則時不時停下來,抬頭望天。這日青鳳來起舞堂送剛縫好的羊皮戰甲,顧十八逮住這難得的見面機會對青鳳嘀咕,「公子只怕是那天被侯爺嚇到,嚇出毛病來了。」青鳳啐了一口,道:「你才有毛病。」顧十八道:「那公子幹嘛總是拿著個布條在外面舞,還不停問我是刮南風還是刮東風?」青鳳低頭將羊皮戰甲疊好,道:「侯爺正教他兵書星象,也許是學著看風向。」

她這一低頭,頸后白晳脖頸上的一顆小黑痣便晃得顧十八心中一盪,等青鳳走了才想起昨日在集市上買的胭脂忘了給她。回頭見顧雲臻還在風中發獃,他只得怏怏地趴在一邊的歪脖子樹上打瞌睡。天近黃昏,他睡得正酣,忽然一個寒顫醒了過來,果然,最怕的顧宣已進了院子。

顧雲臻見顧宣進來,忙迎上去,「小叔叔。」顧宣淡淡道:「換衣服,隨我去一個地方。」顧雲臻剛要問去哪裡,他已出了院子。

顧宣一襲深青色雲羅長衫,腰間系著紫色銜環絲絛,長身玉立,丰神俊朗,站在府門前,吸引了半條街的目光。顧雲臻出來見到,不由笑道:「小叔叔要見什麼貴客?」顧宣嘴角含笑,「今天帶你去見識見識。」

顧雲臻不知要見識什麼,懵里懵懂地上馬,叔侄二人到了慶福坊,又轉過幾條巷子,顧雲臻聞得風中的香粉氣越來越濃,心裡疑惑漸重。

待顧宣在一家華燈初上的錦繡門前下馬,顧雲臻指著門匾上的「春風閣」三個字,囁嚅道:「小叔叔,這、這個我聽說過,這是……」顧宣打斷了他的話,道:「記住,今天我們叔侄姓呂,是來京城經商的。你只管裝作來尋快活的,該怎樣就怎樣。」他眼神十分凌厲,顧雲臻乖乖下了馬,跟在他身後進了春風閣。

等在門后的一名相貌平常的男子似是認識顧宣,並不說話,只在前面引路,引著二人轉過數間珠高閣,走了許久,轉入一個草木蔥蘢的玲瓏小院。見二人進來,一名華服女子迎上前來,她生得並不如何艷麗,只那眼睛靈動溫潤,看著人時,便似與你是久未見面的摯交好友,十分親切。她向顧宣一笑,依了過來,「呂公子可是很久沒來了,這位是……」

顧宣笑道:「這是我侄子,我帶他來開開眼界。」說著湊到那女子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女子笑得腰肢亂顫,身子愈發軟了,好像馬上就要跌入顧宣的懷抱。顧宣摟上她的腰,淡淡道:「別光顧著笑,給我侄子介紹一個好姑娘。」那女子臉頰嬌艷如桃,纖縴手指在他胸前不斷畫著圈,嬌慵無力地道:「放心,錦繡辦事,你幾時失望過?」

※※※

顧雲臻看得瞠目結舌,顧宣已摟著錦繡入了內閣。顧雲臻急了,喚道:「叔叔!」顧宣回過頭來,笑道:「你自己尋樂子,別太拘著。」說罷與錦繡調笑而去。顧雲臻正不知如何是好,香風襲來,一隻軟嫩無比的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同時一把嬌柔的聲音響起,「這位公子,請隨奴家來。」

顧雲臻轉過頭,一位美艷如花的少女已靠近他,牽著他的手,輕輕往長廊盡頭走去。顧雲臻迷迷糊糊地跟著她走,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之中。

少女牽著顧雲臻走入一間精緻無比的屋子,屋子裡燈燭迷離,床畔白玉香爐中,蘭麝青煙氤氳如夢,讓房中平添幾分靡靡之意。少女將門關上,引著顧雲臻在床邊坐下,輕聲道:「公子,奴家為您寬衣。」說著,瑩白如玉的手指慢慢地自他胸前劃下,輕巧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顧雲臻嚇得一個哆嗦,急忙跳起來,可想起顧宣囑咐的不能露了破綻,又慌慌張張道:「不、不急,咱、咱們先說說話……」少女抿嘴一笑,道:「一切聽憑公子吩咐。」

桌上依例擺了酒菜,少女為顧雲臻斟滿一杯,柔聲道:「公子,這是阿蘭親手釀的酒,您試試。」顧雲臻欲待不飲,可又怕她來解自己的衣服,忙舉杯一飲而盡。阿蘭又再斟滿,道:「這是阿蘭家鄉的酒,但凡有貴客來,是一定要連飲三杯的,不然就是看主人不起。」顧雲臻只得再飲了兩杯。

那酒入口極淡,酒力卻是不小,顧雲臻平時被管教得極嚴,從未這般喝過酒,不過片刻的功夫便紅了臉。阿蘭也不再勸,取了牆上的琵琶在一旁坐下,輕聲道:「公子,阿蘭為你彈奏一曲,如何?」顧雲臻正怕她再勸酒,忙道:「好好好。」

她彈的卻是一曲江南小調,琵琶聲玎玎琮琮,挑人心弦,襯著她又甜又膩的眼神,顧雲臻自出娘胎起沒見過這等風月景象,不由看痴了雙眼。

「冤家!你生得恁般多情,把奴家來拋棄。看你衣衫不整,看你俊面紅透,到哪家做下了虧心事,上了哪家的金玉床?冤家!奴家朝也愁來暮也愁,淚水濕了羅衫袖,直待冤家今夜來敲門,你我被翻紅浪溫存夠!」

顧雲臻聽得面紅耳赤,一曲終了,阿蘭卻落下淚來。顧雲臻見那淚珠掛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不由心生憐惜,忙問道:「怎麼了?」阿蘭拭去淚珠,搖頭道:「沒什麼,想起一些傷心事罷了。」顧雲臻自然問道:「究竟是何傷心事,說來聽聽。」阿蘭泣道:「阿蘭不過想起剛入這春風閣時,為了學這首曲子,挨了媽媽多少打。」

顧雲臻忙問,「你是被強行賣入這裡的?」阿蘭一低頭,淚水滴在琴弦上,「是,阿蘭命苦,被那好賭的爹爹賣入青,阿蘭不從,逃了數次,都被媽媽派人抓回來,吃了好些打,阿蘭不願接客,被打得半個月都起不了床。但凡阿蘭服侍得客人不如意,連飯都吃不飽……」

顧雲臻憐惜之意大起,打定主意,等會去求小叔叔將這可憐的女子贖身出去,正思忖如何措辭才能打動顧宣,下傳來婦人說話之聲。阿蘭眼中閃過驚惶之色,站起來道:「公子,時候不早了,阿蘭服侍你歇息。」說著縴手微抬、羅帶輕分,緩緩地寬去自己身上的杏紅色輕衫,晶瑩雪膚一寸寸露於空氣之中,顧雲臻腦中轟地一聲,嘴裡本能地說道:「不、不要這樣……」

阿蘭弱柳般地依過來,「公子可要憐惜阿蘭,若是服侍得公子不好,阿蘭會被媽媽責打的……」她說得楚楚可憐,顧雲臻想起她的遭遇,心中一軟,雙手便摟住了她的腰。那滑膩柔軟的觸感讓他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阿蘭的臉更紅了,咬著下唇,低低地哼了一聲。聽到這聲輕哼,顧雲臻腦中如同爆了一團火花,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撫去,掌心觸及兩團渾圓,只覺一陣陣顫慄的感覺正自手指侵入大腦,心中知道不妥,可這裡是小叔叔帶自己來的,不妥在哪裡,他也說不上來。

※※※

阿蘭仰起頭,將紅唇慢慢地送向顧雲臻的嘴唇,他看著這人生第一份大誘惑越靠越近,心似乎快要跳出喉嚨,昏昏沉沉中還有著最後一分理智,「不行……」

雙唇就要相接之際,風將窗戶紙吹得嘩啦一響,顧雲臻雙手一顫,牙關卻重重地咬了下去。

舌根的劇痛和血腥的鹹味讓他自綺夢中清醒過來,他一把推開阿蘭,從地上撿起外袍,踉踉蹌蹌地衝出房門,再也不敢回頭。

阿蘭被推倒在地,看著顧雲臻離去的背影,哭笑不得。顧宣和錦繡已聽到動靜,從隔壁屋子過來,聽了阿蘭的講述,顧宣苦笑道:「我是教他萬一落入敵手,必要時可以咬舌頭得保清明,不要被人逼供,哪曉得他第一次竟用在了這裡。」

錦繡笑得花枝亂顫,「沒想到侯爺有這麼一個有趣的侄子。」顧宣恨恨地道:「只怪我以前管得太嚴,沒想到管出這麼個性子。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不然哪天被人玩死都不知道。」

錦繡依著他,笑道:「那侯爺是打算把他變得像您一樣?」顧宣捏了捏她的面頰,笑得春風蕩漾,「像我這樣不好嗎?」錦繡打開他的手,似怨似嗔地盯了他一眼,道:「好是好,可再多幾個侯爺這樣的人,只怕我們都要得相思病了。」

顧宣哈哈大笑,道:「我還得去找回這小子。」出門而去。

顧雲臻逃出春風閣,胡亂地穿好衣服,系好腰帶,爬上馬,狂奔回了紀陽侯府。直到回了起舞堂,心仍劇烈跳個不停。那輕盈渾圓的感覺尚在掌心,如同纏住了他的蛇,讓他渾身脹得難受,讓他喘不過氣來。

許久,他稍得平靜,這才發覺自己憋出了一身汗,他虛弱無力地靠著牆,慢慢地想到顧宣可能會回來找自己算帳,又急得手足無措。

正想著對策,忽聽到外面傳來顧十八的聲音,「咦,動東風了?」

顧雲臻「啊」地一聲跳起來,腦子中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躍上馬便出了侯府。

顧宣正往回走,遙遙看見顧雲臻策馬往東而去,追出兩個街口,已不見了他的蹤影。顧宣回了侯府,將馬鞭一扔,怒極反笑,「顧雲臻,看你天真到什麼時候!」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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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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