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夜訪
郁嬌進了思華園后,柳葉因為身份低,且沒有得到允許,不能進去,提著燈籠一直候在園子的外頭。
這會兒見郁嬌和郁文才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而且,郁嬌的臉上,一片神采飛揚,她就知道,錦夫人準是挨罵了。
不然的話,她家小姐咋這樣高興呢?
哎,有老爺撐腰的日子,就是好呀。
「老爺,小姐。」柳葉懼怕著這個一家之長郁文才,忙走上前小心地行禮問安。
見是郁嬌的丫頭問安,郁文才便停了腳步,眯著眼往柳葉身上看來。
只見柳葉穿著一身過於肥大,洗得退色的絳紅衣衫,且袖口已經磨損,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錦夫人對郁嬌都是直接忽視著,漠不關心,那麼,也一定沒有發月錢給丫頭了。
雖說,他不大喜歡郁嬌,郁嬌的出生,如扎進他心裡頭的一根刺,但是,郁嬌的活著,卻又能給他帶來榮華富貴。
而且,郁嬌比其他的幾個子女,明顯的要聰慧許多,其身份背景也不容小覷,這是他想忽視,都沒法忽視的問題。
儘管不識字沒進過學堂,但郁嬌對畫作的見解,卻比進學堂多年的幾個兒女強。要是郁嬌再多學些知識,多見識些人,定會有些成就,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助他成為大齊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將太師府,狠狠踩在腳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富貴,他且忍著。
他既然決定對郁嬌一視同仁,她身邊的丫頭,怎能寒酸著?這不是讓人更笑話嗎?笑他的虛偽嗎?
想到這裡,又為了討好著郁嬌,郁文才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
「來旺!」郁文才朝候在一旁的長隨說道,「明天一早,你去查一下四小姐園中丫頭的月銀錢,要是府里忘記了發,提醒錦夫人全都補上。」
「是,老爺。」郁來旺點頭應道,同時看了眼郁嬌,眼神敬畏。
剛才,思華園中的情況,郁來旺聽得一情二楚呢,欺負四小姐的兩個婆子,被打了。來旺心中想著,四小姐這回,是徹底得寵了吧?
想來也是,四小姐才是真正的嫡女呢!
其他幾個,都是平妻和妾生的。
柳葉聽說要給她月銀錢,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郁文才,她這是撞上好運了嗎?長這麼大,頭一回得銀子啊!
按著府里的慣例,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頭,一個月,可以拿九百文錢呢!
「多謝老爺。」她喜得忙上前行了一禮。
「不早了,早些回自己園子去,不準在府里閑逛。」郁文才看了眼跟在身後的郁嬌,淡淡說道。
「是,父親。」郁嬌俯身送行,「父親也早些歇息。」
郁文才點點頭,帶著長隨郁來旺離開了。
郁嬌和柳葉,往她們的小園走來。
走得離著思華園遠些的時候,柳葉才敢問道,「小姐,錦夫人被老爺罵了吧?」
「她自己閑得找罵,怪誰?」郁嬌冷笑。
「哈哈哈——」柳葉開心得笑了起來,「奴婢都可以想像得出來,錦夫人挨罵,卻不敢發作的樣子。」
「……」
「哦,還有那個高嬤嬤,哼,她那天仗著錦夫人得寵,不僅要對小姐無禮,還打了奴婢一巴掌。今天,她自己挨打了吧?奴婢只被打了一巴掌,她可是被打了板子,真是風水輪流轉呀,疼不死她!」
她自己笑了一會兒,又抑制不住高興說道,「小姐,老爺剛才說,要補發奴婢跟桃枝的月銀錢,那麼,小姐的月銀錢,也一定不會少了。奴婢聽說,三小姐她們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呢,小姐也有這麼多吧?」
郁嬌道,「也許。」郁文才既然要帶她進聚賢書院,不可能不給她錢。
而且,郁文才要面子,其他姑娘們都是三兩的月銀錢,她不可能會少。
主僕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小園的附近,這時,柳葉懷裡的灰寶,忽然豎起耳朵,吱唔了一聲,「嬌嬌,閻王來了!」
閻王?
郁嬌微愣,停了腳步。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暗處忽然閃身出來,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一身墨衫,俊美翩然。
今晚的月兒亮如白晝,郁嬌認出了站在三丈遠的闖入者,她詫異地眯起了雙眼。
他怎麼來了?
柳葉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是——
譽親王?
半夜三更的,譽親王夜闖丞相府,還堵住她們主僕的路,要做什麼?
「王爺所來何事?」郁嬌淡淡問道。
楚譽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面無表情地看向柳葉,「本王要跟你主子,單獨說幾句話。」
柳葉不走,反而往郁嬌身邊緊走了兩步,兩眼警覺地盯著楚譽。
她大著膽子說道,「王爺,這……這不合規矩……,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這不是壞她主子的名聲嗎?
她家小姐還沒許配人家呢!
這譽親王,可真不講理啊。
柳葉剛想到不講理,楚譽還真就不講理了。
他腳步一轉,身影快如閃電地來到郁嬌面前,然後,伸手抓過郁嬌的胳膊,往自己身邊一拉,接著,身子一閃兩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兩個動作,只在眨眼之間。
這便是高手的動作。
柳葉傻眼,人呢?
這這這……
她睜大雙眼在附近找了一圈,愣是連個影子也沒有看見。
她又豎耳聽了聽,夜色寂靜,只聽到草間蟲兒的低鳴聲,聽不到郁嬌和楚譽的聲音。
柳葉急得團團轉,心說,這可如何是好呀?
喊叫吧,引來護衛將譽親王趕走的同時,也曝光了小姐被譽親王抓走的事實,這郁府里的人,有幾個是好的?還不得添油加醋的亂說一番?小姐的名聲算毀在譽親王的手裡了;不出聲吧,小姐是羊入虎口,吃了悶虧呀!
柳葉心中憤恨不平,老天咋不收了譽親王呢?
天下怎會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灰寶則哼哼吱吱說著,「老子知道閻王爺去了哪裡,可是,活命要緊,還是不說吧。」
當然,就算灰寶說了,柳葉也聽不懂。
……
郁府另一處。
楚譽帶著郁嬌,來到郁府後宅的一座小山上。
小山約有十來丈高,因為只作觀賞用,並沒有道路上下。
山上倒也不全是石頭,一株歪脖子的老松樹,從山頂一側的山縫裡,斜斜伸出,大半個樹冠,遮著山頂上方。
楚譽是以輕功攀爬上去的。
上了山頂后,他才鬆開抓住郁嬌胳膊的手,退開三步站立。
郁嬌揉著被他抓疼的胳膊,一陣無語。
楚譽今晚是吃錯藥了嗎?忽然跑來抓她做什麼?
而且,帶她來的地方,還是一座沒有路的山上,他要是腦子抽瘋自己一個人跑掉了,她該怎麼下去?
雖然,三月的天,日漸暖和了,但晚上還是很冷的,而且又在山頂上,夜風一陣一陣的吹,她感到手都麻了。
「王爺抓我來這裡,有何事要問?」反正跑不掉了,郁嬌乾脆尋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問著楚譽。
這處地方,高,且不會有人來,站在上面說話,下方的人,也聽不見。
加上現在又是晚上,大松樹的樹冠遮著兩人的身影,站在山下看往山上,根本發現不了山上有人。
她敢打賭,楚譽一定是想問她什麼機密之事,才帶她來了這裡。
可她是郁府不受寵的女兒,能知曉什麼機密之事?
楚譽看著她,眸光微閃,在她面前的一塊石頭上,也坐了下來,「那個用蚌殼灰做顏料的法子,是誰教你的?」
「什麼蚌殼灰?」郁嬌眨了下眼,裝著一臉不解的樣子,反問道。
楚譽冷笑,「郁四小姐,你還要裝糊塗到什麼時候?你派人將法子告訴給了太師府的李大小姐,又告訴她,研磨好的蚌殼粉,大公主那兒有。」
「……」
「可是,大公主卻說,那蚌殼灰,是林大小姐於三月前的某一天,放在一個小書櫃最下方的暗格處的。」
「……」
「要不是你跟李馨提起,讓大公主去那兒尋找,誰也不知道,那隻白瓷瓶里裝著的灰白粉末,是蚌殼灰。那麼四小姐,你又是怎麼知道,那處不起眼的小書櫃里,放有蚌殼灰的?」
原來是問這件事。
郁嬌心中苦笑,怎麼知道的?她就是林婉音啊!
可是,她能說嗎?
她不能。
她不會告訴任何人,現在的郁嬌,就是林婉音。
郁嬌一笑,「王爺為何關注起了已死的林大小姐?她可……不是什麼好人。你不怕她的壞名聲,連累了你?」
「本王說好,便是好,世人怎麼說,本王不管!」他眸光微閃,又問道,「快說!否則……」
「否則你將我扔在這兒不管了,是不是?」郁嬌彈彈袖子,似笑非笑,「王爺這是在威脅我嗎?」
「你知道是威脅就好。」楚譽直話直說,也不怕氣死郁嬌。
郁嬌也的確被他氣得鬱悶了,她怎麼就這麼倒霉,惹上這麼個不講理的人?
而且,他老是纏著她做什麼?
她又沒有礙著他什麼事!
他走他的陽光大道,她在過她的獨木橋。
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呀!
楚譽近來的舉止,著實讓人不解。
他與林家大房無來往,林伯勇對他的映象,也並不好,前世的她跟他,只說過一句話,並無深交。
可這林伯勇父女一死,楚譽忽然對林家長房之事熱情起來。
為什麼?
「王爺,你為何對林家長房之事,這麼熱心?」郁嬌反問著他,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問了。
「無可奉告!」楚譽清冷開口。
「那麼,我也無可奉告!」郁嬌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楚譽「噌」地站起身來,冷冷盯著她,「呵——,你敢這麼跟本王說話?你真當本王不敢對你怎樣?」
他還真拿她沒辦法,否則,也不會幾番跑來質問她了。
這個小女人,全身都是迷,而且,都是他想知道的迷!
郁嬌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怕他,他不說,她也不說,看誰嘴緊!
「那麼,王爺打算怎樣處置郁嬌?殺,還是打一頓?」郁嬌也站起身來,盯著他的雙眸,揚唇微笑。
她比他矮了一大截,她站在他面前,只能仰頭相望。
身量上遜色於他,但目光無懼。
楚譽心中騰起的怒火,被她這麼一盯,沒來由的滅了。
月色下,小女人的眼神,有一絲熟悉感,他,下不了手。
「容本王回去想想,怎麼收拾你!」他找了個台階給自己,拎著郁嬌就下了山。
等兩人的腳一挨地,他馬上鬆開手,身影一閃,不見了。
郁嬌拍拍衣衫上的灰塵,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冷哼一聲,「下回來?下回來,我也同樣不會說!」
她就不信,她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