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用錯了法子(一更)
郁嬌憑藉著記憶,踩著月色,往她的住處小園走來。
在她被楚譽帶走的地方,柳葉抱著灰寶,正焦急地在原地打著轉。
見她走來,柳葉欣喜地迎了上去,「小姐,你沒事吧?」
然後,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郁嬌。
又圍著郁嬌轉了三圈。
還好,郁嬌的頭髮沒有亂,衣衫完整,眼神清亮沒有哭過,那麼說明,郁嬌沒有被楚譽欺負過。
那「活閻王」,還有點兒君子的樣兒嘛。
柳葉鬆了口氣。
郁嬌好笑地橫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有事?」
柳葉直搖頭,「不不不,奴婢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譽親王的脾氣太古怪了,小姐被他帶走,奴婢總該擔心著不是嗎?況且,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
「烏鴉嘴!杞人憂天!」郁嬌嗔道,她寧可相信太陽會從西邊出來,也不會相信楚譽會非禮女人,倒不是信他為人君子,而是,他有病啊,除非他想早死,「走吧,早些回去睡覺,明天,還有不少事呢。」
柳葉又想到剛才郁文才說的話,心中一陣歡喜,「對對對,明天咱們就可以看到錢啦!」
她甚至幻想著,拿了錢后,要買些什麼才好呢,還是先存起來呢?
看到柳葉這麼高興,郁嬌便笑道,「不只這一件,還有好事呢,明天一早,錦夫人會差人送新人給我。晌午後,老爺會帶我去聚賢書院。我出門,你自然會跟著我,我穿新衣,那麼,要面子的老爺,是不會讓你穿舊衣的。」
一個府里,主子穿得好,但僕人卻穿得跟叫花子似的,那也是假富貴。郁文才常期浸淫官場,不可能連這點小事都不懂。
「我也有新衣嗎?」柳葉不敢置信地看向郁嬌,「小姐不會是哄我的吧?」
今天的好事太多了,她都懷疑自己在做著夢呢。
郁嬌笑道,「我不會偏你,我又幾時騙過你?」
柳葉眨眨眼,對,沒錯,小姐從未騙過她呢。
小姐說會回京城,果然,她們就回來了。
小姐說她們會有好日子過的,這才回來幾天呀,她就有月銀錢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小聲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小園的門口。
珍珠正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外看來。
見郁嬌主僕回來了,她忙迎了出來,笑道,「小姐回來了?」
郁嬌「嗯」了一聲,淡淡看了她一眼,進了小園。
「關門吧,時辰不早了,都睡去吧。」郁嬌說道。
「是,小姐。」珍珠答應著,關好了院門。
郁嬌進了正屋,因為她還未回來,桃枝便也未睡,一直坐在燈下縫著一件舊衣。
「小姐回來了?」桃枝放下手裡的針線活,走到正屋的門口看了一眼,才小聲對郁嬌說道,「那個珍珠,一直站在院子的門口看呢,也不曉得看什麼,奴婢叫她進來,她也不聽。」
郁嬌這時想到了離開的楚譽。
難怪楚譽將她半道帶走,而沒有等她進小園,否則,楚譽的到來,總會鬧出點動靜來,從而驚動珍珠這個錦夫人的眼線。
想到楚譽細心,郁嬌又不那麼厭惡他了。
「我知道了,這是她的職責,她拿了錦夫人的好處,怎會不當差呢?」郁嬌冷然一笑,「在她沒有惹著我們之前,且由著她。」
她園中的僕人太少,柳葉是常要帶出去的,留在園子里的桃枝,則負責清理她的屋子,鋪床疊被整理衣衫。那麼園中的雜事,比如清掃,比如漿洗,燒水擔柴,都可以叫珍珠做。
錦夫人派來的眼線,她可不會當成菩薩供著。
柳葉又對桃枝說了,會發月銀錢的事。
「真的嗎?太好了!」桃枝喜得連走路都帶飄了。
郁嬌看著兩人歡喜的樣子,搖頭苦笑,一月才得九百文,就已高興成這樣,可見,她們平時太苦了。
她在心中暗道,她們對她忠心,她定不會忘記她們。
林家長房的錢,她遲早要收回來!
屆時,她們何止區區的九百文的月銀錢?
……
郁府,錦夫人的思華園。
此時,已是快三更天的時分了,思華園的東側間里,仍點著燭火,一室明亮。
外間的廊檐下,幾個大丫頭,或坐或站著,沒人敢吱聲,因為,老爺罵了錦夫人,錦夫人正在氣頭上呢,這個時候,誰出聲,誰就會是出氣筒,那是找死!
裡屋里,錦夫人還未睡,也未沐浴,仍穿著見郁文才的那身衣衫,原本嬌柔的臉,此時氣得鼻歪眼斜。
能不氣嗎?
她今天又被郁文才罵了,而且,是當著郁嬌的面罵的,她如何能睡得舒服?她掌家多年,沒想到,栽倒在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裡,這口氣,她哪裡咽得下?
郁嬌居然蠱惑了郁文才來對付她,她真是小看那個死妮子了。
郁文才罵了他,更說,梅姨娘等著他,他丟下一個無情的背影,冷然離去。
郁文才,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要不是她辛苦操勞,能有他今天的一切嗎?
要不是她冷家在背後相助,就憑那個長寧郡主,能助他當上丞相嗎?
可她只敢在心裡頭罵一罵,連自言自語的說,也不敢。
如今的郁文才,連長寧郡主也不怕,更不可能怕她,和她背後的冷家了。
「夫人,莫要氣壞了身子,早些睡吧。」原嬸端了一杯安神茶,放在她的面前,說道。
原嬸被打了板子,休養了幾天,勉強能下地行走。
她聽說高嬤嬤被老爺罰了,還被趕走了,黃媽媽也被打了,便想著,錦夫人的跟前,就只有她一個老僕了,為了博錦夫人的好感,她是咬著牙堅持著下的床,來服侍錦夫人。
錦夫人看著她,欣慰著說道,「如今,我跟前信得過的人,只有你一人了,你可不能像高嬤嬤和黃媽媽那樣,蠢得被老爺罰。」
「奴婢會小心的,夫人放心吧。」原嬸說道,「夫人不早了,睡吧,來日方才呢!」
「可是,我哪兒睡得著啊。」錦夫人氣悶得揉著太陽穴,「老爺說,明天晌午後,會帶郁嬌去聚賢書院,要我明天上午就給郁嬌那死妮子準備好新衣。可是,時間這麼緊,我上哪兒找新衣去?」
「……」
「偏偏府里幾個姑娘的新衣,還沒有做好,現成的又全是半新的,就算有一二件新做的,也上過身了。老爺一般不管這等小事,但只要他留了意,就騙不過去。要是被他發現,我拿其他姑娘的半新衣衫,糊弄他和郁嬌,他可不會罷休。」
早知道會鬧到這一步,她就給郁嬌做幾身衣衫了,不就是浪費掉幾塊料子么?總比會被郁文才罵,日子要好過一些。
原嬸想了想,獻計說道,「夫人不急,老奴有個主意。」
「那還不快說?」錦夫人抬頭,急忙問道。
原嬸說道,「京城裡,做高檔衣的綉庄,比比皆是,夫人明早派人去綉莊裡尋上一尋,找上幾件新的,買來給四小姐,就說是特意做的,不就成了?然後,再出點錢,堵住綉庄綉娘的嘴,不許她們胡說,只讓說,是夫人一早就特意給四小姐定做的。」
錦夫人拿手拍了拍額頭,眸光一亮,「瞧我,真是氣糊塗了呢,這麼簡單的事,我居然還發愁。」有了主意,她便鬆了口氣,神色輕鬆說道,「明早,你親自跑一趟綉庄。」
原嬸點了點頭,「是。夫人。」
「另外——」錦夫人眯了下眼,招手叫過原嬸,眼神陰冷說道,「你再去辦一件這樣的事情……」
原嬸附耳過去聽。
聽完錦夫人的吩咐,原嬸眼皮一跳,「請道士?」
錦夫人唇角勾起,冷冷一笑,「郁嬌敢算計我,我哪能這麼算了?這個郁府,是我苦心經營起來的,她跟她的瘋子娘,別想從裡面拿走一分的好處。我要她萬劫不復!」
原嬸看了眼錦夫人,點了點頭,「是,奴婢明白了。」
……
月上中天。
丞相府附近的一條小巷子里,停著一輛極為普通的青油布小馬車。
一個十七八歲的俊俏小廝,抱著馬鞭子,坐在趕車位上打盹。
忽然,他聽到一陣衣袂聲響,馬上警覺地睜開雙眼。
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黑衣青年,從前方夜色里,踏著月色施展輕功而來,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他的馬車前。
接著,來人自己挑了帘子,一言不發地鑽進他的馬車裡。
「爺,回王府嗎?」小廝轉身看向帘子里,問道。
黑衣人正是楚譽,小廝則是楚譽的貼身護衛鐵城。
馬車裡,沒有聲音傳來,而且,有極沉的呼吸聲,聽著——像是心情不好的重重嘆息聲。
鐵城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楚譽沒聽見,便又追問了一聲,「爺?」
楚譽還是沒有說話。
鐵城伸手撓撓頭,心說,主子這是怎麼啦?
不是去會見小姑娘了嗎?
會見小姑娘還會心情不好?郁府的四小姐,是只母老虎?
看著不像呀,不是嬌滴滴的樣子嗎?
他大著膽子,挑了帘子來看楚譽。
只見楚譽靠在車壁上,手裡捏著把扇子,無聊地顛來倒去地把玩著。
鐵城眨眨眼,這是啥情況?
果真被小姑娘刁難了?瞧爺為難成什麼樣子了。
月光雖然朦朦朧朧的,但楚譽的目力極好,他看清了鐵城一臉疑惑的目光。
楚譽的眸光縮了一下,盯著鐵城冷冷問道,「你這是什麼眼神?為何這樣看本王?」
鐵城咧嘴笑道,「爺,屬下見您心情不好,在給您想主意,想為您排憂解難。」
「就你,還排憂解難?哼——」楚譽冷嗤。
鐵城一笑,「爺,老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您身在局中,許是看不透測呢?」
「呵!」楚譽冷笑,「那你就說說看,要如何讓一個小姑娘,回答本王的問題。她不怕死,不怕威脅!本王面對她,就像面對一個刺蝟一般。無從下手。快說,說不來,爺讓你睜著兩眼站在這兒到天明!」
就這麼點小事?
鐵城在心裡翻著白眼。
他可真為他家主子感到羞恥呀,堂堂譽親王,居然不懂如何跟一個小姑娘相處。
不過呢,話又說回來了。
誰叫他主子命苦,八歲就得了怪病,不能跟女子相處呢?
沒跟女子相處過,當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一個小姑娘啊。
鐵城現在又十分地盼望著霜月快來京城,來教教他們主子如何跟小姑娘相處。
「爺,您有沒有發現,您用錯了法子?」鐵城眨眨眼,說道。
楚譽眯了下眼,抬眸看向鐵城,「用錯了法子?如何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