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陰意滲骨

010 陰意滲骨

聽到這話,珠子站在段初身後,悄悄按了按他的后腰。

珠子是感覺這個死囚很古怪,不想讓段初去摻和。

不過段初對魏先生有感恩之心,再加上年輕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尤其是不信邪,他就不信,世間還能有他砍不下來的人頭。

段初沒有拒絕魏先生,甚至還說現在就可以出發。

魏先生拍拍段初的肩膀,說道:「不急不急,等鍾吾縣來人迎接,你再跟他們去也不遲,這是文大人的意思,不能慢待了你。」

段初點點頭,文大人其實就是,希望段初有面子。

珠子眼看段初打定主意非去不可,忍不住又開始跺腳。

魏先生歪著頭笑了笑,看了看這個黑臉的小丫頭。

珠子身材嬌小,段母的衣服穿在身上,顯得有點肥大。

「段初,這位是?」

朝廷有規定,平民離家辦事,需要官府出具路引,也就是有事外出的憑證,假如有離家百里而無路引者,按律以流民關押治罪。

自文朝天主政彭州府以來,各項律法都嚴格執行。

假如珠子被定為來歷不明的流民,段初會有很大的麻煩。

畢竟文朝天的口頭禪,就是人心似鐵,官法如爐。

哪怕段初剛被提拔,也只是小小班主,不能保珠子周全。

段初怕珠子說錯了話,連忙搶著回答:「先生,你也知道,我家原來在應天府,這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從應天府來投奔我的。」

「原來如此,那她可有身份路引憑證?」魏先生追問。

段初聽了,汗都下來了。

就連珠子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低頭一聲不敢吭。

魏先生看這「表兄妹」兩個都很緊張,突然笑了。

「段初,只要你砍下鍾吾縣那個死囚的腦袋,而且讓他不能再生人頭,那小姑娘落戶的事,就包在我老魏身上,君子一言……」

只要珠子能在彭州府落戶,什麼身份路引,就不是麻煩了。

聽魏先生這麼說,段初馬上介面:「君子一言……幾馬難追來著?」

「駟馬難追!」珠子忍不住提醒,這個時候,她都替段初感到丟人。

魏先生哈哈大笑,上馬帶著兩個護衛,漸行漸遠。

「為什麼非要是四匹馬?」段初扭頭問珠子。

「不是四匹馬的四馬,而是駟馬!」珠子鄙視地回答,又在段初追問下給他講解駟馬,是達官顯貴乘坐的馬車,駕一車之四馬。

「說來說去,不還是四匹馬嘛!」段初同樣鄙視地說。

珠子聽了,都被段初給氣笑了。

兩個人就這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來到了棺材鋪門口。

彭州府的主城外面,往來的官道大路一側,有一排店鋪,一家客棧一家騾馬鋪,再加上幾個小吃攤子,專門做往來客商的生意。

比如天黑后城門關閉,沒法入城就可以在這裡歇歇腳。

這排店鋪後方的背陰面,有一家老字號的棺材鋪。

城裡的棺材鋪,都只賣不做,全部由這家棺材鋪供貨。

棺材鋪門口有一副對聯。

唯恐生意太好:

但願僱主莫來。

段初指著對聯,讓珠子念一遍給他聽。

珠子念了之後,段初突然問她:「騎龍山童子峰西北有個山洞,山洞口那副對聯我也不認識,那上面的字,又是怎麼念來著?」

珠子聽了,脫口而出:「縈繞天間一股氣,造化童子兩尺身。」

珠子被困在地宮裡,她怎麼會知道那副對聯?

再說那個洞口夾在在很多大石之間,常人也很難發現。

段初當時就揪住了珠子的脖領子,沉聲喝問:「你是不是雪娃娃!」

「什麼雪娃娃!我現在就站在晴天陽光下,真要是什麼雪娃娃,早就融化了,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成何體統,快點鬆開我!」

珠子急了,使勁去踩段初的腳。

段初沒有鬆手,而是說:「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答應過獨眼大個子的,就一定會做到,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人還是妖。」

珠子掙脫不了,也就不掙扎了。

「段大哥,在那個老魏來的時候,你還說不打聽我的真實身份,怎麼突然就變卦了,你說話不算數……還有,你弄疼我了……」

看珠子眼裡隱隱約約又有了淚光,段初嘆口氣鬆了手。

「我最見不得女人在我面前哭,千萬別落淚啊,我答應你,以後不再追問你的身份,另外你也別叫我段大哥了,要叫我表哥。」

珠子整理一下衣領,猶豫半天,終於還是叫了聲表哥。

「哎!」久違親情的段初,馬上很正經的答應了。

段初又喊了一聲表妹,珠子還不好意思搭腔,被段初訓了一通,想想也是為了給自己掩飾身份,最後她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外面表哥表妹的對答,傳到了棺材鋪里。

棺材鋪老闆聞聲走了出來。

三十六七的年紀,身材精壯,一看就是有兩把子力氣的人,他出來之後倚著門斜站在那裡。

看到外面這對錶兄妹,老闆一臉壞笑,那種可供玩味的笑。

畢竟表兄妹親上加親,在本朝各地都是正常的事。

尤其是段初和珠子這種,在外面還打打鬧鬧的「表兄妹」。

珠子被老闆笑得臉發燙,一轉身躲到了段初身後。

段初板著臉,指了指那副對聯。

老闆這才想起來,棺材鋪和別的生意大不一樣,絕對不能笑著迎客,馬上變成一副哭喪臉。

「兩位,節哀順變……」這是棺材鋪生意經的開場詞。

「節哀個屁!我又不買棺材!我來是讓你看看,怎麼洗掉我表妹臉上的棺材漆。」段初說。

老闆被段初一訓,心裡就不舒服了。

一般情況下,他這節哀順變四個字一出口,對面來人就會嚎啕大哭。

這次對面不但沒大哭,還出言不遜。

不過沒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老闆忍著不快點點頭:「洗漆的東西,我這裡自然有的。」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不過,要三百文錢才能行。」

老闆剛才的不痛快,現在由虛化實,轉化成高價甩了出來。

段初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小表妹的真面目,所以哪怕人家獅子大開口,他也沒有討價還價,數出了三百文大錢,拍到老闆手裡。

「兩位客人,請跟我來。」

老闆說完躬身把段初和珠子迎到裡面,又領著兩個人穿過店鋪,走後門來到了裡面的工坊。

幾個壯實的小夥計,正在打造棺材。

有鋸木塊的,有刨木板的,還有一個正在給一口棺材上漆。

牆角有半桶刺鼻的白漿,就是清洗棺材漆的東西。

想到黑漆落盡就會露出真面目,珠子突然感覺這裡陰森滲骨,比被魏先生盤問時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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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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