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枕頭風

江雲鶴看著銅鏡中那張臉，有些出神。

鏡中是個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樣子。

本來只是一個單純的穿越事件，沒想到身體還恢復到了十年前的狀態。

外面的雨很大，打在屋頂上發出很大的響聲。

這場雨說來就來，兩人前腳進城，後腳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比瓢潑還大，彷彿天河之水從天而降一般，江雲鶴被澆了個通透，蘇小小卻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把紙傘，漫步在人人都失措亂跑的雲安府中。

大雨，少女，毛驢，以及一個怪模怪樣和禿子差不多的少年。

好在沒走太遠，找了個客棧住下，江雲鶴也有時間看看自己如今的樣子。

「難怪聲音變了，手也細膩了。」江雲鶴輕聲道，將鏡子扣下，走到窗前推開一道縫，順著看向窗外。

「一個類似古代的世界啊！一個很不一般的世界……」江雲鶴拿起幾乎被泡爛的煙盒，自己就差把它藏褲襠里了，總算保住了那幾根煙。

「也多虧了她，不然哪有客棧住？估計要流落街頭了。這麼大的雨，自己只要生一場病，沒了力氣，弄不好都活不下去。」

桌上有店裡的火摺子，用來點蠟燭的，研究一番，用起來也簡單。

點起一根，然而剛抽了兩口，江雲鶴的身形就定住了，整個人如同泥雕木塑一般呆立在那一動不動。

「那是什麼？」江雲鶴看著天空，一臉驚愕與惶然。

只見上方烏黑的雲層之中，一隻如同蛇一樣的東西在雲層中穿梭，不時露出半個身子。

「龍……龍……龍？」江雲鶴瞪大了眼睛，嘴皮子都在抖。

如果在地球，別說是下大雨，就是下刀子，現在也滿大街的人在舉著手機拍照了。

可現在，除了自己，外面竟然沒什麼吵雜聲，就連隔壁的蘇小小都沒什麼聲音傳來。

這可是龍啊……

江雲鶴連砸了好幾下牆壁。

「錚！」

一聲輕響，一把劍尖停在江雲鶴面前，和江雲鶴的鼻尖只差了一厘米，他都能感覺到劍上傳來的寒氣。

「天上，天上有龍！」江雲鶴滿腦門往下落汗。

「錚！」劍收了回去，只留下一道兩指寬縫隙在牆壁上。

「應該是羽水的那條蛟龍，你慌什麼？」隔壁傳來蘇小小輕描淡寫的聲音。

「蛟龍？」江雲鶴張了張嘴，蛟龍也是龍啊！你那麼輕描淡寫是怎麼回事？

他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人沒什麼共同語言。

「這世界的龍很常見？」江雲鶴冒出這樣的念頭，退了幾步，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心中對蘇小小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層。

趴在窗前再看那條龍，江雲鶴心潮澎湃。

這個世界，太神奇了！

過了十分鐘，雲收雨歇，那條蛟龍也沒了影子。

江雲鶴靠在榻上琢磨自己的心事。

短短時間內，他見識到的東西就讓他隱約看到了這個世界一角，瑰麗，神秘，充滿了未知。

這讓他有些期待。

一時間回不去見到父母的愁緒被沖淡了不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自己將來怎麼辦。

最好的，便是想辦法加入個門派之類的，學一身本事。

來到這樣一個世界，沒人甘心做個普通人，何況身邊還有個蘇小小，雖然她沒說，但也略微能猜到她有什麼所圖，如果她一直沒什麼收穫，不知道還會不會對自己這麼「和善」。

如果能通過她加入她身後的門派就好了，不管是什麼門派，總比自己瞎撞要強，何況自己也沒有挑挑揀揀的資本。

自己現在可沒半斤房產證了。

不對，最好離她遠點。

江雲鶴腦子裡胡思亂想，也不知過了多久，肚子餓的厲害，乾脆敲敲牆。

「有吃的么？」江雲鶴敲了一下就直接開口。

「自己找小二！你要是再敲牆，我就把你埋牆裡去！」蘇小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然而江雲鶴一點也不覺得她在開玩笑，他感覺她好像是說真的。

隨便找小二叫了些吃的，便一頭扎到床上。

這一天經歷的事太過複雜，讓他心力憔悴。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江雲鶴感覺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什麼，模模糊糊，聽不清，但距離卻很近。

不是幻覺。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江雲鶴猛的驚醒坐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房間中傳出一聲驚呼。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江雲鶴眼角掃到巴掌大小一個黑影從自己枕頭邊跳起來。

「什麼東西？」江雲鶴也被嚇了一跳。

「你嚇到我了！你是誰？你叫什麼？你來自哪？你能講故事給我聽么？」那小小黑影發出如同孩童一樣稚嫩的聲音。

「你是什麼東西？」江雲鶴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借著微弱光線可以看出那是一個人形。

「我是枕頭風，你剛才一直枕著我的！」那小小黑影道。

江雲鶴瞪圓了眼睛。

枕頭？枕頭風？

這是……枕頭成精了？

這世界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麼一個客棧的枕頭都能成精？

江雲鶴跳地上點燃蠟燭，就看到一個巴掌大小，穿著紅色裙子如同過年時的瓷娃娃一樣的小人兒趴在枕頭上，雙手撐著臉，雙腳朝後翹起，一盪一盪的。

「你是這枕頭？」

「對啊，你一直枕在我身上呢，你頭髮好短，弄的我好癢。現在你醒了，能給我講故事么？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小人兒道。

枕頭成精了不說，大半夜的還把客人吵醒讓他給講故事，這事兒怎麼聽怎麼仙俠！

「這店老闆知道你么？」江雲鶴有些不可思議道，伸出手指，很想摸摸，又不太敢。

不知道這小東西會不會咬人。

「知道啊，我在他祖父的時候就在了，他小時候還總喜歡纏著我講故事呢，可他現在很少來了。」枕頭風有些落寞道。

「其他客人不會被你嚇到么？」

「也有被嚇一跳的，比如你啦……」

江雲鶴更加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世界這樣的妖怪都到處跑么？普通人看到了完全不會害怕？遇到這種情況，難道不會把這枕頭燒了么？

「你這樣的，我是說你這種枕頭風，很多麼？你的名字就叫枕頭風？」

「應該有不少吧？我聽他們說起過，不過我沒辦法離開這裡的，也沒見過其他枕頭風。我的名字叫烏棗，我的身體就是烏棗木啊！」

江雲鶴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你這樣總跑出來，就不怕有人把枕頭毀了么？那是你的本體吧？」

枕頭風聽了這話，小臉頓時抽抽起來，眼神充滿了疑惑：「可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又不會傷害他們！」

「難道沒有什麼喊著斬妖伏魔替天行道的人么？」

枕頭風呆了呆，那張小臉上滿是茫然。

見到她的表情，江雲鶴覺得自己可能問了個蠢問題。

「這裡除了你，還有別的妖怪么？」

既然枕頭都成精了，那桌子呢？椅子呢？抹布呢？夜壺呢？天知道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