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行vs中直幼兒園
最難受的是我和老古,因為這件事的核心人物其實不過就是盧良和郭正通。郭正通也算是古韻之的門生,雖然並不很為老古賞識,但毫無疑問是清流派。
而盧良,是不折不扣我這派的。
這件事必有一忠一奸,若是郭正通,對清流是巨大打擊;若是盧良,對我的打擊也是相當致命。
李閔國毫不掩飾地用幸災樂禍的眼光看著我,我心裡實在有點忐忑:郭正通十有八九是冤枉的,盧良,從他是張青蓮這一派就可想而知不是好貨。
這件事必定要嚴肅地徹查,周紫竹是監察御史,又是新官上任,肯定是要去的,那麼涉事的清流既然有人去,我們這邊必然也要出個人去。
本來老高主掌刑部,叫他去很合適,不過一來他手頭行刺皇帝的大案沒破,又在暗中替我搜捕原慶雲,暗訪留芳樓事件,正焦頭爛額中;二來我也很怕他下去之後不問是非,和盧良勾結一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反倒弄巧成拙。
劉春溪一來和這事扯不上,二來如今賑銀和賑糧的事須得他在戶部坐鎮。
想來想去,我手下竟一個得用的人也沒有。我咬咬牙,說:「本官親自去走一遭。」
自己去一趟也好,我原不放心新募得的賑糧,這裡頭可以存貓膩的地方太多,那二十幾個人納的粟米大都是直接運到災區的多,這裡要不弄清楚,正經落到老百姓手裡的只怕沒幾粒米了。
聽了我的話之後,李閔國這老匹夫眼中簡直露出得意洋洋的神采來了。他必定認為此事已經把我逼進死角,才出此下策,不得不在這樣敏感的時候離開京師親自去查訪。
實話說此時離開京師是不智的,納粟一事還不曾真正穩下來,好在初步已經定了,而且邵青正在回京途中,不日即可抵達,目前邵青和我也算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不是不防他,有他坐鎮,我還是放心的。
我和周紫竹不約而同打算暗訪,沿途不驚動官面上,因而這件事便成為中央最高機密。
我二人都算是年輕有幹勁的,略一商量,定下明天一早就出發。
彼時已經三更之後了,回家還不知多少東西要收拾,多少事情要交待,也睡不了多久,好在馬車上可以睡。
老高追出來,暗暗說:「父親大人,此事千萬慎重啊!」我看這一向一臉假笑的傢伙露出真切憂慮之色,也明白這事干係實在大,點了點頭,說:「我自有分寸。琳西,京中一切就交給你了,春溪年輕,你多看著點兒。邵將軍回來,萬事你只管聽他吩咐。多事之秋,萬望事事謹言慎行,莫出紕漏。」
老高哽咽起來,說:「父親大人為國事勞動舟馬,孩兒恨不能身替!水深山遠,父親大人千萬保重身體。」
好像我真的七老八十似的!
我本來還真有點惜別之意,被他這已經成為生命本能的噁心演技又逼出一身雞皮疙瘩,真是笑罵不得。
錦梓站在馬車前等我,夜色濃重,我所在的時空沒有霓虹,只有車夫手裡的「氣死風」的暗紅微光,他微微低著頭,有夜風輕拂他的發稍和袍袖,馬兒在他旁邊刨著蹄子,輕輕打著響鼻,遠近街邊的民舍在他身後的黑暗裡露著恍惚不真實的輪廓,他的身影在風裡既飄然又堅定,彷彿流水中的磐石。夏夜裡的塵土氣和悶熱點點散盡,好像喝下一杯冰鎮酸梅湯,覺出真真切切的味道,沁入我肺腑間。
等待很可怕,很容易會使人焦躁失常,可是錦梓的身影一點也不躁,他回頭看到我時,我分明見他臉上有恬定的韻味。
這是他第多少回這樣等我了?忽然覺得到了古代的一切辛苦都有了補償。
不過,如果是為了他的話,我也可以等,等得起很久很久。
他迎上來,把我雙手握在手裡。我笑笑說:「這是夏天,我不冷。」
他沒說什麼,雙瞳在夜色里自在晶瑩。
上了車我偎到他身邊,告訴他發生的事和即將遠行之事,他一言不發聽我說完,矚目我片刻,攬住我低聲說:「不用怕。我會護得你周全。」聲音雖輕卻堅定異常。
我正侃侃而談,分析形勢,表示我一定要如何如何,不提防他來了這麼一句,不由怔住,張著嘴愕然看他,半天才失笑:「你……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我害怕的?」
他手上略使力,摟得我更緊些,淡淡說:「你素性愛逞強,每次心中憂疑恐懼時,都是格外一副鬥志盎然模樣。若胸有成竹,反倒淡淡的,什麼也不說。」
生平第一次有人看穿我緊張和恐懼時的表現。
這個辦法很有效的,從小到大我用它戰勝了很多東西,連親如父母也沒看出來過。許多人稱讚過我勇敢,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什麼都不怕了。
不知為什麼,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我把臉埋在他身上,呼吸著年輕健康潔凈的身體散發的味道,半天才抬頭小聲說:「其實只是一點點。」
他點頭。
側面鬢邊的黑髮柔柔落在我面上。
回到府里,立刻叫紅鳳開始指揮下人收拾東西。我到達此時空后可是第一回出遠門,京師之外的風土人情也不是不期待。張青蓮大概也是若干年沒離開過京城,府里大大折騰起來。我吩咐紅鳳說:「此次不宜聲張,又是水患之後,不是去遊山玩水的,萬事從簡。」
紅鳳點頭答應,自去忙碌去了。
我同錦梓回到卧房,重要的東西我得自己拾掇一下,把那本中空的書從書架上取下來,那裡面是我目前全部身家,我昨日剛數過,總共是一百四十三萬兩的銀票,當然,也不乏送黃金的,不過黃金累贅,都在庫房堆著,大概也有幾千兩。別的珠寶字畫古玩自然也不少。
時常想,古代若也有福布斯,我這些收入又見得光的話,不知道我現在能不能進全球財富榜前一百名?
我想了想,把四十三萬兩的零頭放回去,拿出一百萬兩。
四十三萬兩,也夠我和錦梓幾輩子花的了。
拿來做本錢的話,我很快就能賺到一個帝國。
不過再想想,我把零頭拿出來,把整數的一百萬又放回去。
賑災的話,賑銀我都發過去了,賑糧只要準時到,還是很充足的,我只是以防不備,不需要一百萬這麼多。
我拿進去又拿出來,舉棋不定,突然一抬頭,看見錦梓滿眼笑意地看著我,想來我的行徑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我的心理鬥爭被人洞若燭火地觀察,不免有點羞惱,說:「有什麼好看的?」
錦梓想正色說話,終究還是止不住笑容:「你不必擔心,我師父生前給我留了些產業,你若是將來落魄,我也能養活你。」
這傢伙還有私房錢?看樣子還不少,難怪從來不從我帳上支。
雖說如此,我也不禁大喜,笑著說:「原來錦梓也是有錢人。」
錦梓終於撐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把我拽起來抱在懷裡,在我臉上親了兩口。
我打掉他的手,說:「正事要緊!哪有時間做這個?」
最終我確定了帶上七十五萬兩銀票,把十五萬交給錦梓收著,剩下的拿出針線,縫在我新得的軟甲夾層里,把軟甲貼身穿上,那個葯還有暗器當然也要帶的。
我從身體稍好些便開始嘗試跟錦梓學武,不過我實在沒什麼運動天賦,又沒時間又吃不得苦,刀劍拳腳是沒指望了。輕功練了幾式,若只是使力的技巧倒還好,點穴原本挺適合我學,可惜礙於其學習方式,每次學不到幾處穴位我們師徒就會以滾到床上告終,我總算知道老頑童其實挺敬業,雖說弄出個兒子來,畢竟人家是教會了瑛姑的,哪像錦梓,教到今天,我也不識得一二十個穴道!而且如今他但凡要求歡,就會說「我繼續教你認穴」。
我想到小珠地頭熟,帶上她或有好處,就叫人去中直館叫她過來,想不到一會兒中直三大成員都來了。小綠繼續用狗狗一樣水汪汪的眼神看著我,說他也想跟去伺候我。我想起這小孩的身世和夢想,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錦楓仍然懷有對小珠的強烈敵視和鄙視,他一見錦梓就巴住,惡狠狠地瞪著我,嘴裡卻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哥哥別丟下我一個人,這惡人詭計多端,說不定趁你不在就叫人暗害了我,等哥哥回來就見不到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不成,那邊危險,這麼多孩子跟過去做什麼?乾脆誰都別去了!」
小綠立刻哭喪起小臉來,小珠還是怕我,不敢放在面上,雖然如此,也看得出很是失望。
結果錦梓卻要帶錦楓去,他說錦楓十三了,也該去歷練一番了。我知道他其實是不放心錦楓不在跟前。這傢伙還是自負,覺得只要在跟前自己就能保得周全,也不管此去兇險。
因而睡覺時我忍不住問他:「此行險惡,要是遇上大水,你是救我還是救錦楓?」
唉,真沒想到連我也會有一天問出這麼無理兼庸俗的問題。
錦梓回答超乾脆:「救你。」
我心中一喜,卻又有幾分不信。
結果他冷冷加了一句:「錦楓如今武功比你強得多了。」
我氣結。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要起床,算算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三個小孩都精神異常,打扮整齊,精神奕奕地守在馬車跟前,錦梓不用說了,紅鳳昨晚睡得比我還晚,也毫無睏倦之色。
只有我呵欠一個接一個地打,搖搖晃晃好像夢遊。
我們這邊的隊伍最終決定是我,錦梓,錦楓,小綠,小珠和紅鳳。老田留下來幫我看著家,盯住至今沒什麼成果的火藥研究所。
出發前進宮向小皇帝辭行,結果通報後進去發現周紫竹已經來了,小皇帝坐在椅子上,周紫竹在他面前說著什麼,小皇帝不時點點頭,窗外一輪火紅朝日正升起一小半,映著地位尊卑大不相同的師徒二人,一個黑髮垂髫,一個袍袖清澤,倒象幅畫兒。
小皇帝見我進來神色大喜,很想跑過來抱住我的樣子,但忍住沒動,端坐在椅子上受了我的大禮。我恭恭敬敬爬起來,說:「陛下,臣這些日子不能陪侍左右,皇上自個兒事事小心。」
小皇帝滿眼不舍地看著我,口中卻平平說:「愛卿為國為朕操勞,遠行千里,朕心不舍。望愛卿早早歸來。」
我恭聲說「是」。
說了一二句話,小皇帝要去上朝,我和周紫竹也要出發了。小皇帝說:「二位愛卿放心,朕自會修習,不會拉下功課。」
我和周紫竹都點點頭,又勉勵一番。
小皇帝最終還是悄悄捉住我的手和袖子,抬頭看著我,低聲說:「張愛卿早點回來。」有點泫然欲涕的感覺。
我也很是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柔聲說:「皇上,小心飲食茶水。」
他點頭,戀戀不捨的看我們離開。
我和周紫竹出了宮,和大部隊會合。
周紫竹只帶了一個僕人,是個中年男人,光頭,脖子上有道駭人的傷疤,從他虎口的老繭和鼓鼓的太陽穴看,應該是個武林高手之類的。此人沉默寡言,對我們不假辭色,連對錦梓也沒多看一眼,不過對周紫竹卻甘執下仆賤役,十分恭謹。
至此我們賑銀貪污事件暗訪團正式成立,計有成員如下:我,錦梓,周紫竹,紅鳳,中直那三個,周紫竹的無名僕人和我的車夫一名。
我們的交通工具是我府里最大的馬車一輛,還是勞動那四匹明珠投暗,本是譜上有數的駿馬卻來拉車的烏雲蓋雪,錦梓騎著他的簫稍,我帶了我的壁爐。
錦梓對於我帶著一堆扎眼的駿馬去暗訪表示不理解,不過我沒理他。對我而言,要緊的是快,掩飾行徑還在其次,何況連小孩都帶了三個,馬兒怎麼了?也想過給它們上點顏色,塗點泥,把簫稍的毛剪剪短之類的,不過壁爐就第一個不讓,只好罷了。
周紫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家的少年偵探團,我微微一笑,說:「我的書童使女小婢,帶幾個孩子出去,不容易被看出身份來。」
周兄顯然不大認同我的說法,不過沒多說什麼,他看向錦梓,拱手說:「姚世兄。」
錦梓淡淡回了個禮:「周大人。」然後又回首對錦楓說:「錦楓。」
錦楓乖乖上前,先是抬頭打量了一番周紫竹,才慢吞吞說:「見過周大人。」
周紫竹有點驚訝,遲疑了一下,說:「這是……二公子?」
錦梓點點頭:「正是舍弟。」
周紫竹的坐騎是匹青花驄,也算是好馬了,不過他的從人卻騎了匹大花騾子。我心中頗有些嘀咕,但是現在不好就提意見,決定待會兒等他那個傭人跟不上時再說換馬。
不料我們疾行了一個多時辰,那匹騾子居然沒落得太遠,雖說壁爐和簫稍未盡全力,烏雲蓋雪們拉了好大一輛馬車,但即便如此,作為一匹騾子,也夠奇怪的了。
這時我們已經騎出了京城,風高天遠,綠野蔥茸,周圍空曠起來,倒是很有感覺,可惜的是太陽漸漸毒辣,這個時空又沒有防晒霜,為了保護我的皮膚,我決定回到馬車裡跟紅鳳和小孩們擠擠。
我突然停下馬,錦梓和周紫竹都勒住馬看我。我大腿內側磨得疼得要命,下馬的姿勢自是不雅得很,偏他們兩個都不識相,非要看著。
「沒事。」我勉強笑笑。「我累了,要去乘馬車。」
錦梓還沒說什麼,周紫竹先溫言說:「張兄身體不好,快去車內歇著吧,客中病倒不是玩的。」
我笑了笑,說:「有勞周兄關切。」一邊咬牙切齒地以破壞形象的方式爬下馬背。我蹣跚走到錦梓馬前,把壁爐的韁繩交給他,其實不拉著壁爐也會跟著跑,但還是讓錦梓拉著韁放心些。錦梓接過韁,望著我,低聲說:「不舒服嗎?」
我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想偏了,臉紅了下,搖搖頭:「只是怕太陽曬。」
一回頭卻見周紫竹看著我們,眼光有點怪怪的。我想起在現代遇到同性戀者,也有點好奇,又覺得好奇不尊重他們的微妙心態,很可以理解他。
紅鳳給我撩起帘子,小珠想來扶我,被小綠搶了先,臉紅地縮回手,我朝她和氣地微笑:「小珠還習慣么?沒不舒服?」
她臉更紅了,只會搖頭。
車裡已經很大,但是兩個大人三個小孩還是稍微擠了點,我和紅鳳緊挨著坐在一側,那三個孩子坐在一側。錦楓在旁邊看著窗子外頭,不咸不淡地說:「真沒用,還是男人呢!騎會兒馬都能累著!」小綠趕緊拉他袖子,被錦楓甩開。
我又好笑又好氣,不便跟小孩子計較,只好不作聲。不料錦楓站起來道:「太擠了!氣悶!我出去和我哥騎馬去!」
我沒說什麼,任憑他下車,反正我也嫌擠。從車窗看他跟錦梓說什麼,錦梓搖搖頭,他指指壁爐,錦梓又搖頭,後來錦梓從馬上下來,讓他騎了簫稍,自己騎了壁爐。壁爐也乖乖讓他騎。
唉,我家壁爐脾氣甚大,生人難近,但和我一樣,單怵錦梓,我呢,勉強可算得懼內,壁爐這樣算什麼?識時務?
小綠小心觀察我的臉色,沒發現我生錦楓的氣的跡象后,高興起來,開始向我問東問西。
我一邊回答他,一邊看小珠局促的模樣,便問她:「小珠,是不是掛心你弟弟啦?」
小珠搖搖頭,說:「有人照料他呢,也不會餓著,我………奴婢不擔心。」絞了絞手。
我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小綠還在問我什麼,我腦袋卻沉重起來,馬車搖搖晃晃好像搖籃,天氣雖熱,車窗卻有風進來,昨夜積欠的睡眠開始向我催討,我慢慢歪在紅鳳身上睡著了。
中途醒了一次,熱醒的,出了一身汗,發現自己枕在紅鳳腿上,紅鳳摟著我上半身,這個,那個,醉卧美人膝雖然風雅無比,但大熱天還是很熱的。
睜開眼就接觸到紅鳳水溶溶的眼眸,脈脈凝視我,眼神複雜而溫柔,我不免恍惚了一下。她問我吃不吃東西,我搖搖頭,口乾舌燥,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水接著睡。
再次醒來就已經日頭偏西了,我還枕在某雙大腿上,但是大腿的主人從紅鳳換成了錦梓,我睜眼看到令我賞心悅目的臉,自然心情不錯,正準備給他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他說:「先擦口水。」
我氣急。
旁邊我的死對頭姚錦楓這個臭小子還幼稚地故意大聲笑!真是討厭的孩子!
近晚到了一個縣城投宿,我們這一整天也不過走了四五百里,還是因為馬好,我忍不住暗自嘆息:這要是在現代,不是騎馬而是開我的寶馬,這點路也就兩個小時。
這縣城雖也算是個較大的縣,當然遠不及冠蓋滿京華的京師富庶繁榮,我們雖不想張揚,但對於這種小地方怎麼也算是香車美人,鮮衣怒馬,聲勢浩蕩,打從進這個縣城就有無數人看熱鬧,還有兒童跟隨,也不用問,自然就有人給車夫指點最大的客棧所在。
來到客棧門口,客棧掌柜的已經親自迎了出來,小綠跳出去說:「我們家少爺們攜內眷出遊,有沒有清靜的獨立院子,快收拾一個出來!」
這孩子倒口齒伶俐,我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才想起打一開始他就伶俐得很,只不過每次見了我就成星星眼花痴狀,我才忽略了這點。
小地方客棧包院可不常見,這裡當然也沒有,只有四五間上房,我和錦梓住一間,周紫竹住一間,紅鳳小珠住一間,錦楓小綠住一間,對此安排錦楓表示極度不滿,叫囂著要和他哥睡,我倒沒什麼意見,可惜他哥很有意見。
吃飯的菜也相對粗糙,不過八寶鴨子,黃河鯉唇,爆獐腿之類的菜總是有的。雖說口味太濃膩,也難為這小地方的廚子了。
我們因為太餓,吃得都很香,尤其是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他們好歹中午在馬背上吃了乾糧,我可粒米未進呢。
錦梓和周紫竹不大說話,有點尷尬,小珠小綠不和我們同桌,去和車夫,周紫竹的神秘僕人一桌,紅鳳站在我身後替我布菜,被我拉著坐下來一道吃。
錦梓在我身邊坐著,他那邊是錦楓,周紫竹在我對面。錦梓不時給我挾菜,結果錦楓看我眼神越發怨毒起來,吃飯也不好好吃,一早就退席。
錦梓飯後去看錦楓,大概做思想教育工作去了,叫我先回房去,紅鳳領著客棧小廝打了熱水來幫我梳洗,突然聽見外頭一陣簫聲。
簫聲清雅低回,微微寂寥,我雖不懂音樂,也聽得心中一擰,紅鳳低聲說:「好簫。」
我忍不住走了出去,尋聲而去,果然見到周紫竹,倚著後園的假山石低低吹著,映著如水月華,不穿官袍的周紫竹倒頗有點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味道。
他見我來,停了簫,抬頭道:「擾了張兄了。」
我笑起來:「周兄好雅興,青蓮佩服。」
周紫竹微微一笑:「張兄可擅音律,能為我奏一曲否?」
我搖搖頭,「慚愧,音律一道一竅不通,叫周兄見笑。還是周兄吹奏,青蓮傾聽好了。周兄不嫌我俗污就好。」
周紫竹又笑笑,也不堅拒:「如此獻醜了。」
他換了一曲,更沉靜清澈些,在此月夜當真是脈脈如流水,我聽得正沉醉,他忽然不吹了,望著我身後。
我回頭一看,原來錦梓不知何時來找我了。周紫竹說:「姚世兄見笑了。」
錦梓冷冷說:「素聞周大人妙解宮商,果然名不虛傳。」說著拉起我的手,說:「回房罷。」
我進屋子前回頭看到周紫竹怔怔看著我們,表情很是奇特,唉,這傢伙是正人君子,雖然古代上層社會中孌童龍陽之事從來都沒少過,到底要他坦然接受恐怕還是難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