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為惡毒
臨近傍晚，院子里熱鬧起來，下地幹活的男人們，回到了家中。
晚飯已經做好，『一家人』坐在桌前，等著余氏給分吃的。
這是余氏定下來的規矩，家裡的人吃多吃少，都得看她的意思。
這本是不合理的，偏偏，顧老爺子都不發話，也就沒人敢說什麼了。
余氏的手裡，拎著個勺子，她先將顧老爺子跟自己的碗里裝了食物，然後是大兒子跟小兒子，還有三個孫子。
到了二兒子這兒，她似乎想起了之前的事，手裡的勺子一抖，原本還算平的一勺子，就變成了半勺子，哪怕加上一個小孩拳頭大的窩頭，也根本吃不飽。
幸災樂禍的目光，落在顧江身上，他一言不發，接過碗來，放在自己面前。
盛完了兒孫的，余氏拿過顧荷花的碗來，盛了滿滿一碗，其中多半碗都是糧食，不僅如此，還給加了塊炒雞蛋。
今晚上二兒子跟兒媳回來，顧老爺子特意讓炒了個雞蛋，可那盤雞蛋，並沒有放在桌上，而是放在飯盆旁，誰能吃，誰吃不著，都得看余氏的意思。
瞧見碗里的雞蛋，顧荷花的臉上露出得意來，「謝謝娘！」
余氏沒應答，可看得出，她心情還不錯，她拿著勺子，繼續給盛飯。
大兒媳楊氏跟小兒媳萬氏還好，雖然比不得顧荷花，可好歹碗里是平的，瞧得見小半碗的糧食。
到了二兒媳金氏那兒，碗里的食物，比顧江碗里的還要少。
不僅如此，窩頭也只有半個，這點食物，就算是個孩子，都吃不飽。
到了這會兒，顧來娣跟顧招娣還沒回來，余氏已經放下了勺子，似乎不打算將三個孫女的食物盛出來。
若只是自己的食物少了，也就罷了，畢竟是大人，平日里也素來如此，忍一忍就是。
可三個孩子的食物，竟一點都沒有，金氏忍了幾忍，還是開了口，「娘，三個妮子的飯……」
話才說到一半，就見余氏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們夫妻倆的碗里，不是有吃的嗎？」
這話說的，就太欺負人了，夫妻倆的食物加起來，都不如顧海跟顧濤一人的多。
別說分給孩子們，就是夫妻倆自己，也不夠吃的。
「娘，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夠吃的。」既然開了口，金氏索性都說了。
「光是這些，都不夠當家的一人吃，更何況我們夫妻倆加上孩子們。」
說這些的時候，金氏的心裡也發著突，她雖然也能賺錢，可平日里，賺的每一分錢，都落在婆婆的手裡。
因為自己生了三個女兒，她對自己一直很不滿，總找機會來磋磨自己。
再者，她是兒媳，在婆婆面前，總歸是矮上幾分的。
金氏的話說完，就聽到筷子摔在桌上的聲音，余氏指著她的鼻子，大聲罵了起來，「生不出蛋的死婆娘，有口吃的就不錯了，你這意思，是我虧待了你們？」
還沒等金氏辯解，余氏的話越罵越難聽，金氏的臉色漲得通紅，眼淚不斷在眼圈裡打轉。
「娘……」一旁的顧江忍不住開口，話還沒說，就見余氏的手指向了他。
「你這個不孝子，由著你媳婦騎在老娘的頭上，趕明再出門，你非得被馬車撞死不可！」
這話說的，未免太惡毒了，顧佳站在門外，聽著屋裡的罵聲，臉色越發難看。
原本她在屋裡躺著，可聽到有罵聲傳來，就有點躺不住，她所接收到的記憶，跟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很清楚，他們一家的處境，真的很艱難。
等出了屋子，站在門口，她才知道這艱難，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當娘的為了幾口吃的，竟不惜詛咒自己的兒子出門被馬車撞死，這得是多狠毒的心腸！
顧江臉色慘白，怎麼也沒想到，親娘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就連眼圈都紅了起來。
「說什麼呢！」大概是余氏說的太過，顧老爺子一拍桌子，「不就是口吃的，那鍋里還有，你盛了就是！」
顧老爺子開了口，就算余氏不樂意，也不得不拿個碗，給裡面裝了半碗只有幾粒米的稀飯，跟兩個小窩頭。
往夫妻倆面前重重一摔，本就不多的米湯，還撒了一些。
金氏看了一眼丈夫，沉默的將碗里的米湯都倒在自己碗里，這才將將夠上一碗。
她端著兩個半的小窩頭，帶著一碗米湯，離開了屋裡。
沒人說什麼，畢竟桌上擺著的，也只有鹹菜，少一個人吃，還能省下一口。
至於那一盤子雞蛋，早就被余氏分出去，除了兒媳跟老二一家外，其餘的都分到了。
兩個兒媳雖然不滿，卻也知道婆婆一貫如此，只沉默著低頭，就著鹹菜吃飯。
妻子走了，顧江拿手擦了擦眼睛，兩口將窩頭吃下，用米湯送下去，這才起身離開。
「餓死的鬼！」身後，余氏的罵聲傳來，顧江身子晃了晃，出了屋子。
這會兒，金氏帶著食物，回到了屋中，她出屋的時候，顧佳已經回了屋子，她怕自己在院子里，會讓父母難堪。
「你先吃點東西，娘去看看來娣跟招娣。」都這會兒了，小姐妹倆還沒回來，金氏有些擔憂。
顧佳想要跟著，可身體狀況實在是不好，只能點點頭。
等金氏離開，她向著門外看了一眼，爹爹顧江就坐在門前，這讓她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雖然還沒怎麼接觸，可也瞧得出，娘是好娘，至於這爹，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依著眼下來看，她必須儘快養好身體，改善如今的處境，不然的話，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兒，就有可能再發生。
這一點，顧佳沒猜錯，經過了之前的事情，余氏一直沒有死心，她知道，眼下大孫女不能賣了，畢竟身上有傷。
再者，二兒子跟二兒媳都在，也不好下手，她琢磨著，等這幾天，夫妻倆走了，就找牙婆想想辦法，把二孫女給賣了。
雖然二孫女還小，可賣掉給誰家做個童養媳，或者小丫鬟，還是不成問題的。
實在不行，小孫女也成，好歹也是能幹活的，大不了就少賣些錢，總比留在家裡浪費糧食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