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旁門左道
小圓滿鬼身是以能量模擬的人體,所以「肌肉記憶」就是個偽命題,他的一切動作本身都是念隨心動,不需要什麼神經元傳導指揮肌肉收縮之類的…
因此只要陳軒記住了正確的演奏方式后,只需在腦海中重複這段意念執行方式,身體便會完美執行。
換句話說,只要陳軒不走神,注意力足夠集中,他的「肌肉」就不會犯錯。
回憶當初學慣用手機打字、幫林嵐寫信,陳軒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學習的快不是因為有天賦,而是完全因為身體不一樣。
「你原來練過?」
張無玦自己練了幾個樂句后,聽到陳軒那穩如老狗的彈奏聲音,頓時揚起眉毛。
「真沒有…之前我連吉他都沒買,上哪兒練去?可能我協調性好一些吧,平時運動項目什麼的成績一直不錯。」
陳軒一通瞎解釋,但這種事也不算難以理解,「天賦」這東西的確是沒有上限的,不然那些十幾歲登台演奏的世界級大師怎麼解釋?
張無玦將信將疑,陳軒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練,然而就在此時,他從眼角注意到——窗外有個鬼影扒頭望著自己這邊…
這一幕嚇人得很。
畢竟眼下這是三樓,窗戶外面有半張慘白的臉盯著自己,任誰看到都會覺得非常驚悚。
好在陳軒自己也是鬼,他沒有被嚇得嗷嗷叫,而是怕打草驚蛇,控制自己的目光沒有亂看,等了幾秒,開口道:「我去上個廁所啊。」
「嗯。」
張無玦應了一聲,陳軒把吉他放下,出門右拐進了廁所,隨後衣服往隔間上一搭,整個人迅速穿牆而過,從另一間教室沖了出去,結果剛一出來,就看到了一個正在飛速遠去的黑影…
「媽的。」
陳軒低罵一聲,迅速控制身體去追,結果對方飛行的速度遠遠超乎想象,陳軒發現自己根本就追不上,眼睜睜看著那鬼影「嗖」的一下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作為4級鬼靈,他能感受到對方實力遠沒有自己強大,可是這飛行速度卻是陳軒完全比不了的,這一事實讓陳軒有些沮喪:他就像是天生神力卻沒有武藝的壯漢,實戰過程中只能靠莽,真考驗技藝的時候又差得遠…
而陳軒此時還不知道對方為何會離開,這警惕心也太強了吧?
無奈的他最終晃蕩了幾圈后,返回廁所重新穿好衣服,回教室和張無玦練琴到十點,兩人默契的選擇離開。
陳軒皺著眉頭返回宿舍,琢磨起了對策。
八月底的帝都已經少有雨水,氣溫不降反升,白天甚至能到三十六度,讓軍訓的學生們痛苦異常。
而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處村子附近,正在馬路旁玩耍的四個小孩子倒是不覺得熱。他們在房屋的陰涼下蹲在一處沙堆前「蓋房子」,帝都的郊區農村和外地也沒什麼區別,磚瓦平房和包圍的農田讓景色很單調。
家長們並沒有時時盯著這群孩子,就算盯著,他們也往往手裡拽了一兜子瓜子,一邊嗑一邊和其他人談論八卦。
張家長李家短,誰看寡婦洗澡誰扒灰偷人之類的,整天的話題不外如是。但今天或許是聊得太過起勁,三位家長並沒有注意到,原本在沙堆前玩耍的一個小男孩忽然詭異的抖了抖,隨後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大人們的視線死角,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沿著小路離開了這片區域…
一同玩兒沙子的幾個小夥伴表情也沒有之前那般靈動,臉色木然的刨著沙子,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把剛剛蓋起來的「城堡」都完全毀掉…
而沿著小路離開的孩子不過四五歲的模樣,他走著走著忽然往旁邊一拐,在路肩下面開始了小跑——沒幾分鐘,便來到了將近六百米外的沙河旁。
十幾米寬的河水泛著綠色,不算清澈,流速卻不慢。這小小的身影從一處柵欄缺口處鑽到了河道旁,兩眼發直的繼續向前,就這麼直直的邁步跌入了河水中…
「噗通!」
水面泛起了水花,孩子落水之後也沒有溺水后的掙扎動作,頭埋在水面之下一動不動,就這樣被水流推著向下游飄去。
沒有人注意到,當那身體在水裡移出去三四十米后,岸邊的樹叢里坐著個樣貌平凡的中年人,他緊盯著面前的身影,嘴唇翕動,手指做了個往回一「拽」的動作,隨即猛地拿出一串黑色念珠輕輕晃了一下。
這一切不過十幾秒便做完,他眯眼摸了摸那其中一顆微微發燙的珠子,起身便離開了河岸,彷彿什麼事都未發生過。
而孩子飄出去近百米后,岸邊路過的一位村民意識到了不對,趕緊叫喊著,讓四周的人過來去過去撈人。
河水很淺,他們跳入水中直接把孩子拉上來,但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救護車趕來后,原地搶救了接近一個小時的醫生最終搖頭嘆息,而一旁已經癱軟在地的孩子母親則哭得連聲音都喊不出來,最後當場昏厥過去。
圍觀的人很多,都在低聲討論「沒看住孩子怪不得別人」、「平時就該告訴孩子不要自己去河裡玩」之類的話語,但並沒有人覺得這會是一次蓄意謀殺。
哪怕馬路上監控攝像頭,也只能看到孩子自己溜達到河邊。他跳河的位置,正好處於監控死角,無人能夠發現孩子死前的異樣。
於是整件事最終只會被定性為「意外溺亡」,並不會有人知道,數百米外那個叼著香煙溜達的中年人,已經將孩子的靈魂拘禁在了手中的黑色念珠之中。
他正是當初在十三陵那位被陳軒打亂計劃的「煉鬼師」,按路數來說,完全可以歸類到「旁門左道」之中,甚至能稱為「邪」。
而此時他出現在這裡,目的自不必說…
走到鄰村村口的一家麵館,這中年人點了碗刀削麵,一條腿搭在旁邊的椅子上,掰了半頭蒜唏哩呼嚕吃個痛快。
他一雙橡膠球鞋上有三個洞,白色的襪子松垮泛黃,衣服滿是汗漬,把念珠藏到兜里后,一眼望過去,和附近工地的農民工別無二致,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的真實身份。
吃碗面付了款,又走出三百米,面前正是服裝學院教學樓後面的那片空地…
電話鈴聲響起,他隨手拿起來,那邊傳來了帶著口音的詢問聲:「檮杌,咋還不回來?」
這名字是古代的四凶之一,眼下明顯也是一個代稱而不是真名。
「發現個有意思的娃,我那百鬼陣的陣眼,這次或許終於能夠搞定了。」
「有合適的?恁抓那麼多小娃也沒聽哪個合適了…對了,可得注意了,第九局可不是吃乾飯的。」
「俺知道,知道!抓了六個小娃,夠了,不過剛發現這個上大學哩,我得琢磨琢磨辦法…」
「那麼大的娃咋還能做陣眼了?你不只找小娃子么?」
「這個娃子大了點,但天賦好啊,我發現他還自己琢磨擺陣呢。」
檮杌說著卻是笑出了聲,「就是擺的太差勁,啥都不懂哩,自己瞎捉摸的傻娃。」
顯然,在他眼中,陳軒的能力,和他搞得那點「風水局」,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那恁早點弄完趕緊回來,省的夜長夢多。」
「大娃不像小娃子那麼好收拾,得等等時機…嗯,曉得了,曉得了。」
他又說了幾句,掛了電話。
煉鬼師手段百出,檮杌能對付的明顯不止是幾歲的小孩子,甚至可以說——他謀害這些孩子的性命,不過是為了祭煉自己的一件法器,真正戰鬥起來,別說成年人了,就是應對第九局那些水分極多的探員也不在話下。
收好手機,這位煉鬼師瞥了眼面前不遠處的教學樓,轉身隱沒在了樹林之中。
被盯上的陳軒,對此毫不知情。
軍訓內容無外乎那幾樣,最複雜的也不過分列式的「正步變齊步、齊步變正步」,但在座的學生們初中高中都經歷過類似的訓練,掌握起來其實很快,因此訓練進行到第五天的時候,教官已經沒有最初時的一板一眼,休息也變得頻繁了起來。
甚至很多時候,王教官直接讓陳軒「帶班」,讓他去喊口號帶著隊伍進行分列式練習。
此時男生們都在樹蔭底下喝水休息,陳軒和室友梁儀段昊坐在教官旁,聽王勝教官講述他在軍營里的那些趣聞:
「你問為啥吃飯快?當初我就問過這個問題,然後班長說了:打仗時候還給你慢條斯理喝湯的工夫嘛?然後我那時候啥也不懂,就說『現在哪兒還打仗啊』…」
王勝教官說這個的時候,故意做出那種不服管教的痞樣,逗得幾人都是發笑。
「然後你猜咋著?剛說完就被我們班長一腳踢出去了。我那是第一次飛的這麼遠,從食堂裡面飛到外面去了…」
他表情搞怪,把周圍聽眾逗得頻頻大笑,不過陳軒聽了這麼久,卻覺得王教官頗有一種「苦中作樂」的感覺——軍營不是讓人享福去的,那種把人培養成機器的環境下,幽默感就成了一種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