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隊伍散了沒辦法帶

第4章 隊伍散了沒辦法帶

「宋書記您好,我是陳建國。」小胖子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個頭不高,很敦實。

他殷勤地跑到過來,給宋輕雲開了車門,還將右手護在車門門楣上,似是怕宋書記下車的時候碰了頭。

宋輕雲哭笑不得:「老陳別這樣,我就是個幹活跑腿的,在街道屁都不是,機關里任何一個人都比我大。」

機關里講究行政級別和資歷。

前進街道總人數三十來人,街道黨工高官一人;街道辦事處主任一人;街道黨工委副書記一人、紀工高官一人、辦事處副主任一人、武裝部長、辦事處綜合治理專職副主任一人,辦公室主任一人,幹事七人……

算下來,宋輕雲是最年輕,職位最低的一個。

不到四十歲,他頭上「小宋」這個稱呼摘不掉。

陳建國靦腆而討好地笑道:「宋書記你說的是啥話,你來就是領導,鄉親們還盼望這你來領導大家脫貧致富呢!」

接著就是一通恭維話,雖然知道他是可以討好,但宋輕雲心中還是有點得意。

陳建國今天為了迎接宋輕雲的到來顯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他換了一件白襯衣,口袋裡還別了兩支鋼筆和小筆記本,頭髮梳成中分,盡顯莊重穩妥,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就是……他打扮的風格看起來很古老,讓人彷彿穿越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

和一身花的宋輕雲形成強烈對比。

陳建國手腳也快,立即抓起宋輕雲的行李,打開一個房間,麻利地幫他鋪了床。

雖然宋輕雲連聲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卻拗不住他的熱情,只能聽只任之。

房間不大,是現澆水泥牆,地面還鋪著地磚,帶衛生間,乾淨整潔。水電都通,就是沒有網路和電視。

宋輕雲也不看電視,平時娛樂全靠手機,在他看來,有張能夠睡覺的床就行。

現在幹部鄉下沒有派飯的說法,村裡也沒有飯館。陳建國就說午飯自己家婆娘做好會送過來,又道他已經幫宋書記借了電飯煲和電炒鍋,等下就送過來,以後可以自己做著吃。至於醬油、鹽巴、味精什麼的,可去竹花小買部買。

宋輕雲摸了摸下巴,去龔竹那裡買東西?還是算了吧。

他實在有點怵那隻朝天椒。

陳建國老婆叫高春容,也是個胖子,渾身上下圓鼓鼓的。兩口子站在一起,那是大圓套小圓,夫妻同心。

高春容廚藝不錯,雖然只是一份臘肉炒蒜苗,一缽燴牛皮菜,卻做得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三人就在村兩委的院子里就著包穀酒,邊吃邊聊。

宋輕雲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也需要從陳建國口中了解情況。雖說工作時間不能喝酒,但在山區,你不喝酒,就是瞧不起人,工作也干不下去,只能從權。

村兩委總共三人,支書龔珍信,今年五十一歲;村主任也就是村長劉永華,四十二;文書陳建國,四十一。

還有治安組長,婦女主任和民兵、積極分子若干。

今天他們都沒有在場。

看到陳建國兩口子愧疚的神情,宋輕雲倒不在意,說:「農忙剛過,書記和村長他們應該都出門打工去了。」

「不是,不是。」陳建國說:「龔珍信龔書記病了,糖尿病,他家女兒住城裡,不放心家中的老子,剛接過去看病了。」

「啊,糖尿病了,嚴重不?」

「倒不嚴重,就是眼睛生了白內障,說是要做手術摘除,估計沒有十天半月回不來。」

宋輕云:「劉主任呢?」

「那個那個……有事出遠門,短時間也回不來。」說起劉永華,陳建國支吾起來。

宋輕雲很好奇:「究竟出什麼遠門,村長長期不在崗好象不合適吧?」

按照國家政策,村長和支書是要領工資的,還有各項福利。你扔了手頭的工作出遠門,那可是違反組織紀律的。

陳建國伸手扶了扶眼鏡:「宋書記,這事涉及到人家隱私,不好講不好講的。」

「既然是隱私,那我就不問了。」宋輕雲不是個八卦的人,也不想聽:「不過,你能不能聯繫上村主任,這扶貧攻堅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他不在很多工作推行不下去。」

「是是是,我下來就聯繫劉永華,不過……他的電話怕打不通,只能試試。」陳建國一臉正色的拿起鋼筆,在他那本大紅筆記本上做記錄。

在剛才邊吃邊聊中,陳建國都是恭敬地拿著紙筆,宋輕雲說一句他就記上一筆,搞得小宋同志很尷尬,制止了幾次,人家就是不聽。

旁邊,陳建國的老婆高春容眼珠子一轉,呵斥自家男人:「什麼隱私,這事全村上下幾百口人都曉得,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宋書記什麼人,人家是大學生,也就是天上的文曲星,啥事不知道?你隱瞞宋書記,就是對國家不忠誠。」

陳建國:「不能說,不能說的。」

「你住口。」高春容道:「劉永華兩口子不知道怎麼扯了皮,一言不合打得頭破血流,現在已經被他老婆龔竹趕出了家門,說是要離婚,現在也回不了家。無論誰打電話過去,就是不接,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

「啊!」

宋輕雲瞠目結舌,他覺得腦袋有點發漲,紅石村村兩委,村長後院起火人間蒸發,書記白內障瞎子一個,短時間回不來,這工作怎麼干?

火車開得快,全靠車頭帶。

現在車頭消失,隊伍散了。

宋輕云:「龔竹是不是村口開小賣部的竹花?」

高春容:「宋書記你也知道竹花?」

宋輕云:「剛認識,就才我來的路上和她有點誤會。」

他也不隱瞞,就把剛才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又道:「陳文書,街道下了文,禁止村民在道路上曬場打揚,鄉親們這麼干違反政策,也有安全隱患,等下咱們走訪一下,勸勸鄉親們。」

高春容聽完,叫道:「龔竹竟然敲詐宋書記,好大膽子,她這是故意的。哼哼,這個黑牡丹,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又凶,難怪劉永華要和她離婚。」

「說這些屁話做什麼,你可別亂嚼舌頭。」陳建國站起身來:「宋書記,用不著走訪那麼麻煩,我在廣播里吼一聲就是了。」

很快,他的聲音就從廣播里驚天動地傳出,回蕩在整個紅石村平壩。

「喂喂……咳咳……恩,呃……各位村民注意了,注意了。我是村兩委陳建國陳文書,就是三禍,對,我的小名是三禍兒……」

本地小孩子都會取個賤名,比如「大狗」「二狗。」

陳建國在家排名老三,爹媽給他去這個名字,意思是說「這就是個禍害。」禍害活千年,算是美好的願景。

陳建國:「市裡三令五申,不許在機耕道曬糧食,耳朵都趕牛綠蚊了,怎麼就不聽?你們自己家裡沒有打穀場嗎,偏偏要把糧食曬路上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麼,不就是想湊個熱鬧好跟隔壁的小媳婦、壯小夥子說上幾句騷話?別人幹活誰不是光著腳丫子,挽起褲腿,汗水落地摔八瓣?你們好了,一個個花衣裳穿起,嘴紅塗起,臉擦得跟猴屁股一樣,不就是想讓人多看幾眼嗎,不騷你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陳文林,我說的就是你,你特么曬穀子還穿著甩尖子皮鞋,不嫌捂得慌?讓我看到,擤一把鼻涕上去信不信。」

「一個小時后新任第一書記會蒞臨檢查,所有人馬上給我把穀子都收回家去,否則,潑糞了啊。」

……

院子里,宋輕雲口中的包穀酒「撲哧」一聲噴出去。

基層同志的工作作風簡單粗暴又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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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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