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誰的眼神悲涼，誰的心際滄桑
下午，陳世峰驅車去接南方放學。其實自從南方上高中后，陳世峰便很少接她上下學了。如今特殊時節，免不了又要多跑幾趟。
陳世峰去的不算遲，但等了半個小時之後，還沒見南方出來，一時心下著急，於是停了車急急忙忙去找。
他是在一處木椅上找到南方的。
由於許久未打理頭髮，所以兩邊的碎發遮住了眼睛，陳世峰一瞬間不知道她是何表情。他站在遠處看那個姑娘，本就消瘦的人，再加上此次事件，坐在木椅上，顯得越發瘦小。
他走過去，俯下身子輕輕道，「小姐，咱回家吧。」
南方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的望著他。
她說，「陳叔，你陪我走走吧。」
陳世峰只緩緩道，「好。」
南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語調清淺的道，「我還記得以前父親和母親不在家時，都是你陪著我的。後來聽母親說，你待我好比親女兒。」
陳世峰沒出聲，只靜靜聽著。他知道，這個丫頭啊，平時心底藏了太多話了。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很幸福。就連安安來過我們家之後，都曾很羨慕的對我說，南方，你真的很幸福。曾經，我也一直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麼幸福下去。」
「可是，大約是上帝看你過得太舒心了，所以就想從你身邊奪走一些東西。好比爺爺，好比母親。」
說到這，她轉過身去看了看陳世峰，道，「陳叔，我沒有母親了。」
陳世峰心下突然酸澀，「我知道。」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在門內聽著母親的嘶吼聲和控訴聲，後來，她知道門內是我，於是，她就開始使勁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可是，痛苦怎麼能壓抑的住呢？」
「我的母親，她一向愛乾淨，她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允許自己變髒呢？所以，她選擇了自盡。陳叔，你知道嗎，她是在我懷裡自盡的。我感受著她身上的溫度一點點變涼，我喚她母親，可是她再也沒有答應過我。」
「那天晚上，我看著那些衣冠禽獸的人，恨不得一刀刀剮了他們，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南風的女兒啊，我怎麼允許我母親愛了半生的男人而因為我染上污點呢。」
「他們沖著我笑，於是，我也看著他們笑，我笑他們死到臨頭尚不自知。陳叔，你知道嗎，母親死的那一刻我甚至想好了要讓他們怎麼給我母親陪葬。」
「陳叔，我有時候會很害怕，我想說你怎麼能這樣呢？夜裡我一遍遍的問自己，如果當時再給我一次機會，那麼我會不會手刃了他們。雖然我一直嘗試著勸服我自己，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殺了那些人。」
「昨天晚上我夢到爺爺和母親了。他們說，囡囡，你要善良。可是為什麼這世上善良的人卻得不到善報呢？」
陳世峰的雙手一點點握緊，心中被一種名叫悲傷的情緒填滿了心間。
「囡囡，你知道的，你還有我們大家。」
南方眼神悲涼，「是啊，我還有你們，可是我還想要我的母親啊。」
路再長，終究還是會有走完的時候。小路的盡頭，南方止了聲。她沖著前方笑了一笑，不知是對這蒼茫的暮色，還是對那無法描述的人生。
回到家后，南方沒有吃飯，南風因為擔心她，所以帶著廚房主廚特意做好的飯上了樓。
南風進去的時候，南方正對著高考的複習資料發獃。她很少有這樣放空大腦的時候，但今天卻是怎麼也看不進去。
「丫頭，今天去學校，一切還好嗎？」
南方抬起頭，笑了笑，「都好。」
南風遞給她一杯茶，說，「丫頭，我們有多久沒有聊過天了？」
南方沉思片刻，然後笑道，「大約……很久了吧。」
「那今天有沒有時間陪我走走？」
南方合上了筆帽，笑道，「走吧。」
南家老宅的後花園很大，平時園丁打理的很好，所以以前下午時分，南家的傭人們總會見到南風陪溫暖散步的場景。
傭人們有時候會戲稱，c市只有一個南風，待妻溫柔，待女慈愛。
可如今南方陪自家父親走在這條路上，心中卻是萬般酸澀。
伴著樹影綽綽，南風開口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母親的時候，是在大學校園裡。當時是學校的一個聯誼活動，雙方學校都要出主持人，於是，同樣作為校園的風雲人物，我們的相遇好像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在遇見你母親之前，我總覺得世間女子都是一般模樣。可是遇到你母親之後，我才驚覺，原來有些人是會讓你念念不忘的。」
「我這人一向自詡活得瀟洒，從不為世間的瑣事所煩擾。可是越是熟知，我便越是覺得，此生，我大約非你母親不可了。」
「你母親這人啊，表面上看著極好相處，其實她對於自己身邊的人要求很高。不是她十分看重的人，根本沒有辦法走進她的內心。」
說到這，他又笑了笑，「在這點上，你與你母親十分相似。」
南方頗有些好奇，「那你是怎麼走進我母親的心裡的呢？」
「相互欣賞，相互理解吧。你母親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但她的聰明卻不外露，更多的時候都是隱含在了行動中。」
南方笑道，「可她在您面前，卻永遠都是小女子形象。」
「丫頭，有一天你也會遇到讓你保持小女子形象的人的。我很幸運，可以遇到你母親，雖然相伴甚短。」
說到這，他突然頓了一頓，南方知曉，他大約是又想到了自家母親的離別。
半晌后，南風突然停下了腳步，正色道，「囡囡，答應我，這兩天別去學校了好嗎？在家待著，就這一段時間，等風頭浪潮過了再出去，好嗎？」
南方有些詫異，「不是說h2的人已經抓住了嗎？」
南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固執的問道，「好嗎？」
外面的風終究還是有些涼了，南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寒風中，南方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題外話－－－－－－
更新啦，在此表白安許閑置的評論，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