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觸動

姐姐去了醫院，羅布便格外關注這次肺炎的消息。

這幾天，病毒類型已經基本確認為新型冠狀病毒，雖然不能明確是否人傳人，但不能排除人傳人的可能性，這個消息讓不少人陷入恐慌，網路上傳言四起，讓人分不清真假，人對未知的恐懼遠遠超過所知的，到處都能聽到不同的聲音，人們對此議論紛紛，卻沒有多少可行的辦法，只能盡量保護好自己和家人，減少被傳染的可能性。

隨著病例增長到了一百多人，不少市場和大型場所都開始停業關閉，車站安裝測溫儀，來往乘客都要檢測體溫，市內各處的口罩也開始脫銷……

緊接著，官方終於明確表示，此次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存在人傳人的現象。隨之而來的，武北市即將封城的消息不脛而走。再加上春運，不少在武北打工和前來探親外地人都蜂擁至車站機場，匆匆忙忙隨著車流人流前往全國各地。

羅布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一條條消息正在出神，門外傳來敲門聲。

屋子裡頓時一靜，這個時候來敲門的，除了社區或物業的工作人員，大概沒有別人會來敲門了。羅布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會不會是出了什麼狀況？現在家裡只有姐姐一個人不在，難道是姐姐？

但老爸隔著貓眼一看，驚訝道：「不像是物業的人，是一個大人領著個小姑娘。」

姐夫聞言一怔，連忙上前去看，然後說道：「是樓上的鄰居。」

他將門打開，眾人看見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領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別人還沒說話，小姑娘就帶著口罩仰起臉看著屋子裡的人，然後清脆的打招呼：「爺爺奶奶，叔叔姐姐過年好！」

小姑娘十分討喜，大家都笑盈盈打了招呼。羅布就在本市上大學，有時候會到姐姐家蹭飯，曾見過這位鄰居穿著一身警服，應該是附近派出所的公安幹警。她有些好奇，這個時候這對父女過來有什麼事。

姐夫江磊顯然也有些納悶：「楊哥快進來再說！」

楊然領著女兒在門口仔仔細細消了毒，又到衛生間洗了手才小心進了客廳坐下，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江老弟，實在不好意思，這種特殊時期本來不該貿然打擾……」

「楊哥，咱們是鄰居又是朋友，你這麼說不就見外了嗎！」

楊然慚愧且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你也知道，我跟葉葉媽媽離婚以後，葉葉一直跟她媽媽在外地，我爸媽那邊已經好幾年沒看見孫女了，今年催著我領葉葉回去一趟，我只好跟單位請了幾天假，把葉葉從她媽媽那裡接過來準備帶她回老家看爺爺奶奶，誰想到趕上疫情單位忙的脫不開身，葉葉媽媽那邊一時半會也過不來……」

羅布聽到這就明白了，原來他是想讓姐夫幫忙照顧葉葉。

江磊道：「楊哥，葉葉這麼小，一個人在家肯定不行，這水啊電啊都不安全，她一個小孩子，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就讓她在我這住下，你就放心忙單位的事！」

楊然聽江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還主動開口要幫忙照顧葉葉，十分感激：「江老弟，這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看得出來，他是十分擔心自家閨女的，但這種特殊時期，也不知道疫情會持續多久，葉葉一時半會也不能回到她媽媽那裡去，若是讓女兒一直在鄰居家裡叨擾，他又怕鄰居為難。

「楊哥，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再說葉葉這麼懂事，能給我們添什麼麻煩？」江磊揉揉葉葉的小腦袋，說道：「何況岳父岳母還有小姨子都在家，照顧葉葉不在話下，以後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小女孩並不怕生，一雙大眼睛異常清澈，忙在一旁點頭：「葉葉很聽話的！」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楊然說道：「葉葉她媽媽原本說要過來把葉葉接回去，但她突然出現一些感冒的癥狀，只能先在家裡觀察情況，而我單位這邊又實在脫不開身……」楊然掃視眾人，突然想起來什麼，問：「小羅回去上班了？」

江磊擔憂之餘，頗有幾分驕傲，說道：「你們啊，都是值得敬佩的人。她也回去上班了，孩子有岳父岳母幫忙照顧，也都忙的過來。」

楊然沉默了片刻，想到自己把孩子一個人扔下，眼眶有些紅，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面對疫情，說不怕不擔心是假的，但在更多的生命面前，「害怕」這個詞必須放下。

他看著懂事的女兒，心下愧疚不已，用雙手扶著葉葉的小肩膀，說道：「爸爸得跟你道歉，說好今年帶你回爺爺奶奶家過年，好好陪你幾天，但爸爸又沒做到。」

羅布看著楊然嘴唇顫抖強忍淚意的模樣不由心下感觸萬分。

葉葉小臉漾起一抹笑，一點怨言也沒有，甜甜的說道：「爸爸，葉葉不怪你，爺爺對我說過，爸爸既然選擇了這份職業，就註定與家人聚少離多，但爸爸百分之百疼葉葉，愛葉葉，只是不能百分之百屬於葉葉。爸爸，你不用擔心，葉葉已經是大人了，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眾人聽見葉葉的話都忍不住動容，老媽更是掉了眼淚。

楊然終於忍不住抹了一把眼睛，他鼻翼翕動，顫聲道：「等這次疫情平息，爸爸答應你，儘可能地多陪陪你，你能理解爸爸的，對嗎？」

「嗯！」葉葉重重點頭：「等爸爸回來，爸爸再陪葉葉玩。」

楊然勉力沖著女兒笑了笑，說道：「你這幾天就在江叔叔家裡好好獃著，千萬要聽話，不要給江叔叔惹麻煩！」

葉葉乖乖點頭，還不忘叮囑道：「爸爸，你上班的時候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楊然被她說的窩心，連連點頭：「爸爸知道了！」

此事落定，楊然又回樓上去取了了一些葉葉的衣服等物送了過來，就急急忙忙去單位了。羅媽悄聲拽這江磊到一旁，「小江，他們家是怎麼回事啊？」

江磊道：「楊哥是公安幹警，常年撲在單位，照顧不到家裡，他老婆心裡有怨言同他離婚了，有時候過年過節，楊哥會接葉葉到身邊來，眼下這種情況，他肯定又是忙的腳打後腦勺，我竟沒想著問問他的情況。」

老媽聞言，看了一眼在一旁跟羅布玩的小姑娘就心軟了，「這小丫頭怪懂事的！」

羅布也驚訝於葉葉的乖巧，問道：「葉葉怨不怨爸爸不能陪你啊？」

葉葉認真的搖了搖頭，說：「爸爸很想陪葉葉，但有人比葉葉更需要爸爸的幫助，等爸爸做好了工作，就可以陪葉葉了。」

羅布震驚與一個小女孩能說出這樣的話。

相比之下，她今年二十齣頭，雖然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但人生經歷的最大事件，大概就是中考跟高考了。面對疫情，她不自覺的茫然和慌張。如果說姐姐堅持要回去上班讓她覺得感觸，那麼這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則讓她覺得動容。

看到姐姐和楊然的堅定，看到葉葉的純澈的眼神，她內心不由自主的翻起波瀾。

疫情以來，她同許多人一樣，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生怕便被傳染。面對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經歷，她心裡更多的是茫然和恐懼。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是否能從自己的角度和位置去做點什麼，以抵抗這場災難。

安頓好葉葉，羅布看見姐姐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消息。

是一張羅蘭跟自己在宿舍跟幾名同事的照片，並說道：「好像回到大學時的宿舍，小夥伴們一起暢想了一下等這場戰役結束后該干點什麼？吃些什麼好吃的？帶著家人去哪兒旅遊呢？」

自從她搬進了宿舍，就再也沒有回過家。羅爸羅媽都有些坐立不安，羅媽有時候半夜還會夢見羅蘭正在給人治病，緊張的一下子坐起來。她把羅蘭的家居服、拖鞋、睡衣都洗好了，疊的整整齊齊，念叨著等她回來的時候穿。

這些天有空的時候羅蘭和家人視頻相望，羅布能看到她瘦了很多，眼下青黑一片，臉上全是印痕，一看就知道很辛苦。不過，雖然疲憊萬分，但姐姐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懈怠的神情。

之前羅布有些不懂，是什麼讓著姐姐扔下襁褓中的孩子也要回去醫院上班，但今天見到葉葉，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有些事情，沒有為什麼。

外面偶爾會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清楚的說明了這個城市還在生病，它仍需要不斷的治療，還有更多人的幫助。

這時，羅媽在廚房裡喊道：「小布，過來幫我把這些雞蛋放進冰箱里！」

羅布趕緊過去，把雞蛋一個個放進冰箱的小圓格里，放好之後，發現裝雞蛋的袋子裡面有一張宣傳單，題頭上寫著：防疫志願者招募令。

羅布關上冰箱門，不由往下面的具體內容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