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圈套
孩子沒說話,站起來之後謝詩筠才發現他身上有許多新傷舊傷,交雜在一起讓人不忍心看,最嚴重的估計就是手背上的一道擦痕,破了皮,肉從裡面翻來,隱隱還可以看出細細的沙。
謝詩筠光是看著就覺得頭皮發麻:「這也是他們弄的?」
孩子沒說話,吳嬤嬤上前一步來說:「殿下,這位是十一皇子,名聞,今年才九歲,」想了想,似乎還有話要說,終是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見的。」
謝詩筠登時明白了這位十一皇子是誰,命運多舛,與她有一二般像,同樣是幾歲生母早逝,只不過不同於她,前世他一無母家依靠,二無大臣相保,謝元登基之後隨意封了個閑散王爺,年僅不足十二歲的謝聞舟車勞頓,還沒到封地,便已病逝。
「莫怕,」想到這裡,謝詩筠心裡就對他愈發憐憫,「我是你十六姐姐謝詩筠,往後我會護著你,叫旁人再也不敢欺辱你。」
大概是這番話打動了謝聞的心,他抬起一雙小鹿似的眼,含著水光,帶著警惕與恐懼,最終又放下戒備,聲音細若蚊吶:「姐姐。」
「好孩子,」謝詩筠摸了摸他柔軟的發,起身對著四喜吩咐,「去告訴皇後娘娘,就說我今日身子不適,明兒再去給她賠罪請安了。」
末了又吩咐吳嬤嬤:「勞煩嬤嬤去太醫院請位太醫來,我帶著阿聞先回宮。」
說罷,轉頭對著謝聞說:「跟著姐姐回去,先替你治傷,可好?」
謝聞黑壓壓的眼珠看不出半點情緒,卻還是點頭。
太醫來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吳嬤嬤送人回來的時候一臉唏噓:「好歹是位皇子,身上那麼多傷。」
「皇子又如何,」謝詩筠平復了一下在看見謝聞身上那些傷痕時的震驚心情,喝了口茶水壓驚,「在這吃人的深宮,沒有寵愛與權勢,恐怕比嬪妃身邊得寵的宮女命還賤。」
「他睡了?」瞧著四喜正好走出來,謝詩筠追問。
「是睡了,」四喜壓低了聲音,「估計心裡壓著事,才喝下藥,也不叫苦,一股腦灌下去,瞧著都心驚。」
「也不曉得那六皇子回去之後,又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吳嬤嬤嘆了口氣道。
「怕什麼,」謝詩筠勾唇,懶懶地倚在床沿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這事占理,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殿下說的是,」吳嬤嬤笑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圈紅了些,「如貴人在天有靈,看見殿下如今這樣,也能放心了。」
如貴人是謝詩筠生母,在她九歲的時候就病逝了,前世謝詩筠與她感情不深,今世回來她也早就去世五年,倒是吳嬤嬤一直都是侍奉她的奴僕。
門帘突然急急被人掀開,謝詩筠回首望去,來人瞧著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到底是誰,還是吳嬤嬤提醒她:「張公公今兒怎麼來了?」
謝詩筠猛的反應過來,這位是皇後身邊的掌事太監,張平。
「殿下,」張平語氣平平,卻打量著她的神色,「皇后喚你過去。」
「哦?」謝詩筠登時明白所謂何事,偏過頭對著人笑了笑,「瞧剛說什麼來著,嫻妃那邊動作也是快,一會子功夫沒有,就已經傳到皇后那去了。」
「你且回去通報,我現就立馬趕過去。」
張平不敢違抗命令,只是叮囑幾句可要快些,就匆匆回去復命了。
等他出了殿門,吳嬤嬤才有些慌張道:「嫻妃不是個好惹的主,若是真怪罪下來,恐怕……」
「怕什麼,」謝詩筠起身,「皇后不管事,她早就看不順眼良久,如今不過借勢發作,由著我這根苗頭,去打皇后那棵大樹。」
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去鳳儀宮,剛進了內殿,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聽見嫻妃猛的一拍桌子,聲音尖利:「十六公主,你好狠的心!今日不過是德兒和自家兄弟玩鬧,惹你不快,竟然如此出言訓斥,害得他回了宮,渾身發顫不止,請了太醫來,渾渾噩噩,小命差點丟了一半。」
言罷復又跪下,面對著朝上的皇后哀凄道:「皇后,我知道十六公主如今與你關係密切,還望你可憐我的德兒,莫公報私仇,白紙黑字顛倒一番。」
謝詩筠聽著她一番言語,心裡嗤笑一聲,如今辯駁,到底誰才是那個顛倒一番的人,還不得知。
皇后臉色並不好看,想來也清楚嫻妃平日所作所為,卻不好發作,只能將話頭轉向了謝詩筠:「詩兒,你說,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惹得嫻妃如此傷心?」
「皇后明鑒,今日我本是來請安,路上卻碰見了六皇子和十一皇子兩人起了爭執,原以為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卻發覺不全是這樣,走過去一看,卻是六皇子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吩咐了旁人按住十一皇子……」
「你胡說!明明是你胡言亂語,顛倒黑白,明明是那謝聞自己玩劣,打鬧中傷了德兒,你又此時出來添一把柴,狼狽為奸,害得我的德兒傷了身!」
「嫻妃,說假話是要遭天劫的,」謝詩筠跪在地上,語氣平平,神色冷淡,卻是一句話,讓嫻妃驚了一聲冷汗,「不如請父皇來做主,讓他來聽聽,德行有失的六殿下,平日里,到底是怎樣對待自己的手足兄弟。」
「你!」
嫻妃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尖利的一聲傳報:「皇上駕到——」
一時間,除了謝詩筠,四周嬪妃臉色驟變,尤其是嫻妃,臉色頓時難看了不少。
謝詩筠心裡冷笑一聲。
早就在來之前,她就吩咐了四喜去請安和,如今他來的正是時候。
皇后匆忙下來,跪成一地,謝詩筠低著頭,聽著那威嚴的聲音說道:「朕聽聞出了事,趕來看看,怎麼?」眼風一凜,折向跪在一旁的嫻妃,「又出了什麼事?」
嫻妃眼珠子一轉,反應過來,跪在地上,先一步告狀:「求皇上替臣妾做主!」
安和剛剛落座,面色不是很好,渾濁的老眼在四下一轉,最後落在謝詩筠身上,似乎怔了怔,道:「朕記得你,那天在殿內所言,倒是解決了朕一大惱事。」
嫻妃一愣,這平日里深居簡出的十六公主,什麼時候還和皇帝這麼密切?
竟然還得到了皇上的親口誇獎?
她心裡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冥冥中,似乎跳入了一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