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知音人渺(3)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知音人渺(3)

儀安微閉雙眸,苦笑了一會,最終還是晃了晃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離開了奇兒好一會了,不知道孩子會不會不適應這個喧鬧的宴席,萬一害怕了,怎麼辦?想到這裡,儀安連忙回頭,急匆匆地往回趕。

不料才轉身,便撞進了一個男子的懷裡,那人順勢攬住了她的腰。她正要道歉,可對方似乎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將她一把摟緊!

「放開我!」

儀安有些慍怒,她的性子沉靜了許多,但到了觸犯她尊嚴的時刻,那股子傲勁仍是自然地流露了出來,「放肆!」

那人將她緩緩放開,拱手作揖道,「臣張弘毅,見過郡主娘娘。」

儀安連忙後退了兩步,這才認真思考起他自報的家門來,張弘毅?他是誰?她確定自己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張先生無需多禮,方才是本郡主沒看清路,冒犯了。」

儀安轉身就要離開,張弘毅卻沒有要讓道的意思,反而借著月色,慢慢直起了身,昂首挺胸地擋在了儀安面前。

「你……」,儀安有些不快,便抬頭想與他理論,抬頭之時——

好俊美的一張容顏……

眼前之人,膚白俊逸、須齊秀整、目光炯炯,十足的一位瀟洒倜儻的美男子!

儀安覺得自己的雙臉有些微微發燙,對張弘毅福身還禮便要走。

張弘毅看了會她的背影,在她即將走入拐角時忽然張口說道,「郡主……在下……」

儀安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似乎在思索些什麼,也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張弘毅徑直地走上前去,微微貼近儀安的後背……

距離太近了……連他的呼吸,都如一陣陣熱浪,噴薄到自己的頸項……儀安心跳有些加速,似乎,有些觸動了……

張弘毅伸手,在背後緩緩攬上她的腰……

不!他們的距離,太近了!

儀安忽然覺得情況不對,自己的內心正在抗拒他的靠近,正要掙脫——

前方忽然響起一個強壓怒意的吼聲,「放肆!」

儀安嚇了一跳,連忙側身離開張弘毅寸許,然後抬頭望去——

怎會是他?!

只見薛沛杒怒氣沖沖地大步走來,不由分說便一把拉過儀安,把她置於自己身後,這才昂首逼視張弘毅,一字一頓質問道,「張大人,請你注意分寸,你眼前這位,是當朝儀安郡主,不是外面那些任由你挑逗的敗花殘紅!」

他這是……為了她與另一個男人開戰嗎?儀安的心,跳的更快了,臉頰燙得冒火,她不由得用顫抖微涼的手背去給自己臉降降溫……

張弘毅微覷著眼看了一會薛沛杒,權衡了一會後向儀安拱手告辭,「郡主,在下先行告退,有緣再會!」

薛沛杒看他走遠,這才轉身一把抓住儀安的雙臂,急切說道,「你可知這世上,除了美人計,還有美男計?!張弘毅是什麼人?!和宋遐志一樣,都是讀壞了書的奸佞之輩!他在興東道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少女,你難道還要在他的獵艷史上被記上一筆?!」

越說越過分!她不過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凌厲攻勢震暈了而已,難道還真會落入他的圈套嗎?!他究竟把她當成了什麼人?!

儀安將他一把掙開,又怒又羞,咬唇說道,「我從來沒去過興北道,如何得知他是什麼人?!而且我和他不過在此偶遇,什麼都沒發生,你著急什麼?!再說,即使我和他有什麼,礙著你薛大人什麼事了?!」

「我不許!」

「你憑什麼不許?!」

「就憑我是你男人!」

薛沛杒怒髮衝冠,早就喪失了理智,說完一把摟住儀安的腰,把她拉進自己懷裡,然後迅速低頭,強行吻上她的唇!

儀安又驚又怒,可是心底里又湧起一股嬌羞和貪戀,她究竟是怎麼了?堅持了這麼久的心防,難道就這樣被他攻破了?儀安的腦子一片混沌,不知是該推開他,還是任由他……與儀安的矛盾心理相反,薛沛杒卻像是篤定了要她一般,越吻越深,摟著她纖腰的雙手越收越緊,失控的力道在她後背的衣服上狠狠地壓出了幾道摺痕!

儀安的腦子越來越混沌,難道是因為自己喝醉了,酒勁上頭了?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就當自己是喝醉了吧……儀安漸漸放棄掙扎,抱緊他的雙臂,攀上他的頸項……

感受到儀安的回應,薛沛杒心中一陣狂喜,愈發放縱,在喧囂拐角處,這個似乎與世隔絕的寂靜小角落裡,享受著渴望已久的甘霖……

過了不知道多久,儀安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只能不適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薛沛杒會意,將她緩緩鬆開,睜著迷離的雙眼,寵溺地凝視著懷裡喘息的女人……他不舍……於是又將她輕輕地摟進了懷裡……

「對不起……」

他輕聲道歉,剛才,不應該那樣吼她。

儀安圈著他的腰,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和他……真的沒什麼……」

她在解釋?!那是不是說明,她在乎他?!

薛沛杒覺得心裡很是滿足,就這樣吧……哪怕只能是片刻,他也要好好感受她的溫存……

宴會漸漸進入尾聲,儀安和薛沛杒先後回席,蕭廷楚本就疑惑薛沛杒離席醒酒的時間有點久,如今看到兩人先後回席,愈發覺得不解,於是不自覺地向儀安的方向看去,只見儀安神情自若地抱過女兒,溫柔地喂她進食,似乎並未有什麼異樣,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欠身為薛沛杒斟酒。

看兩人一前一後回來,葉沁渝心中已是瞭然,唯有長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薛淳樾擰眉,「世上只有先賢,沒有先知。不過即使有先知也沒用,儀安是我的前妻,是沛杒的前嫂,即使我已與她毫無瓜葛,在這塵俗的條條框里,他們倆也不可能結合。」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的錯?!」

薛淳樾哭笑不得,「怎會是我的錯?儀安不是我要娶的,是被逼著娶的,她和沛杒相識,也不是我安排的,是他們湊巧會面的,怎麼都成了我的錯?」

「世間對男子何其寬容,對女子何其苛刻……你們三妻四妾都可以,想娶誰就娶誰,我們女子萬一所託非人,要麼認命,要麼就孤獨一生,太不公平了!」

薛淳樾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聲撫慰道,「這是什麼話,你看羽茗,不終於還是和賜准在一起了嗎?至於儀安,如果對方不是沛杒,以她的身份,陛下再賜一次婚又有何難?那張弘毅,不就逮著機會,獻殷勤去了嗎?」

「對了,張弘毅……你不是說親自去挫敗他的陰謀的嗎?怎麼還坐在這裡?!」

「沛杒出去了,我還去幹什麼?」

葉沁渝恍然大悟,難怪張美人忽然變了臉色……自己一心策劃的豪華盛宴沒收到預期的效果,再能裝也不免惱怒吧!

亥時三刻,宴席終於散了,眾人扶醉而歸,醉意沉沉的泓遠帝本來被張美人扶著就要去她的寢殿的,可走了幾步吹了點冷風后,酒意散去了一點,張口就喊出了「妍兒」,伺候的王忠知道這是蕭雅妃的閨名,於是不敢懈怠,連忙調轉了依仗,從張美人手中接過泓遠帝,往寧德宮走去。

張美人兩頭不著調,一股怒氣都撒到族兄張弘毅身上,一回到寢宮便把他訓了一通,說他枉費長了一副好皮囊,連儀安這樣的深閨怨婦都搞不定,還有臉說自己是「花叢聖手」!

張弘毅畢竟是採花慣犯,心有七巧、腦轉千回,也沒把張美人的吱吱喳喳大肆聒噪放在眼裡,反而是陷入了對剛才那樁事的回憶里,沉吟道,「薛沛杒……和儀安郡主是什麼關係?」

看張弘毅這幅自說自話的樣子,張美人便知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訓話聽進去,更加生氣,甩袖道,「能是什麼關係?!叔嫂關係!他們那伙人的關係不是一早就跟你釐清了嗎?!你這愣頭愣腦的腦子裡究竟想的是什麼?!好好的美男計都被你搞砸了,以後還怎麼降伏儀安——」

「叔嫂關係?!」張弘毅把絮絮叨叨的張美人打斷,邪肆一笑,「對了……我怎麼想漏了這一層……呵……」

「張弘毅!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的翰林院編修還想不想要了?難道還想回興北道老家做回你沽名釣譽的什麼狗屁隱士?!我們張家好不容易攀上韋應時這樣的權臣,正要把能耐現給他看,誰知道一出場便鎩羽而歸!你可長點心吧!難道還要回去巴結你那個無能的老師宋遐志?宋惠妃可沒給我們帶來什麼好處!」

區區翰林院編修六品官,張弘毅還真沒放在眼裡,他要麼不出山,既出山,就要搞一番大事業!他微覷著眼,丟下還在絮絮叨叨的張美人,轉身離開。張美人看他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頓時氣結,話沒說完也只能咽了回去。

三日後,張弘毅立在了儀安郡主府大門口,遞上了自己的拜帖。

門房接了過來,只見清雅的一方小帖子上手書著幾個飄逸的大字——「翰林院編修,興北道張弘毅」,全帖只有這幾個字,既沒有奢華的燙金裝裱,也沒有攀龍附鳳地羅列祖宗十八代,就這簡簡單單的一紙拜帖,門房正猶豫著要不要往內堂里送,正巧應兒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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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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