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會面乃正式交鋒
接下來的幾日,霍改選擇了低調地纏綿、悶騷地勾搭,時不時地派人給陳柏舟送上一兩封信,談風花論雪月,從詩詞歌賦糟踐到人生哲學。
雖然霍勇者與陳BOSS在此期間一直未曾進行面對面的交流活動,但基於攻受兩國悠久的交往傳統和源遠流長的奸-情史,兩方憑藉其優秀的文字表述能力,依舊就地區及全球範圍內的多項事物達成了基本共識,為攻受兩國的友誼和感情的不斷深化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共同翻開了攻受兩國人民奸-情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嶄新篇章。
而《賤受萬仞侖》中常谷風出場的日子便在這和諧友愛的紙上談情中,一天天,逼近了。
那是一個美好的日子,太陽當空照,花兒在陰笑,小鳥說,滅哈哈,谷風同志你終於奔向炸藥包~~陳柏舟懷著對夏日碧湖的美好嚮往坐上了郊遊的馬車。
出門一炷香之後,陳BOSS「恰巧」在街上遇到了正在街上晃蕩的可愛筆友——霍改。於是對某人那張臉相思日甚的陳柏舟發出了相攜出遊的邀請,守株待兔的霍改自然矜持地點點頭,優雅地爬上了陳BOSS家的馬車。
「你臉色看來不大好,雖是考期將近,卻也該注意身體才是。」陳柏舟替霍改斟了杯香茶,遞到他身前。
霍改面色白如蒼雪,眼下帶著淡淡的一抹青玉之色,瞧著確實有幾分疲態。
白嫩的手指蓋在嘴上,霍改軟軟地打了個呵欠:「還不都是你害的,弄得我翻來覆去了一晚上,連求個囫圇覺都不成。」
懶懶地倚靠著車廂壁,霍改悄悄地翻了個白眼:『還不都是你害的,弄得我東奔西走了一晚上,連坑個人都晝夜開工。』
微微垂了眼,陳柏舟的聲音略帶了幾分沙啞:「你睡不著,如何卻成了我的不是了?」
霍改瞟了一眼陳柏舟那八風不動的模樣,心底壞笑著琢磨,縱是你想不歪,也要堅決把你的思維帶歪!有想法才能有行動不是?
眼波流轉,霍改橫了陳柏舟一眼,理直氣壯地埋怨道:「除了你,還有誰能一宿一宿地折騰我!」
陳柏舟面上不動,托在掌心的茶盞,卻是盪起了陣陣漣漪,喉結微動:「我覺得,我有點冤枉。」
霍改端起茶來,小小地嘬了一口,將早已思量好的謊言送出口:「昨兒你信中提及人之相處,初時喜樂,而最後卻往往歸於悲戚,我深有所感。靈感突至,得詩半闕——『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但我苦思了整整一晚,卻總是無法尋到合意的句子將這詩續完整。」
陳柏舟忽而神色怔怔,低喃道:「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好極,好極,正該是這兩句,快快於我寫下來。」霍改撫掌而笑,取了擱於一邊的紙筆便鋪陳開來。
陳柏舟尚未反應過來,手中已被塞入了一支狼毫。陳柏舟看霍改那喜上眉梢的模樣,自然不好拂了他的意,端了筆,將四句詩落在紙上:「這詩其名為何?」
「名為『思無常』。」霍改眯起眼,滿意地看著這詩詞,烏濃的眼睫合上,遮住了眼底暗涌的思緒。
「好。」
陳柏舟剛將名兒補上,霍改便急不可耐地抽了宣紙,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哎,這天下八斗才恐怕都聚到你那兒去了,上回我那紅豆詩也是虧得你才能補全。」
陳柏舟含蓄地笑笑:「不過是你我間的遊戲而已,哪裡當得起你這般讚譽。」
「對了,那紅豆詩我讓人就著你我的手書做了扇面,改日給你看。」霍改貌似無意地提起。
「好啊。」陳柏舟想起那纏綿的詩句,心中不由也泛起几絲甘美。
霍改拎著宣紙兩角,輕輕地吹著墨跡,忽而,氣息稍滯。
『陳柏舟要幹什麼!』
霍改隔著宣紙清清楚楚地看到陳柏舟探出兩隻爪子,一隻爪子正偷偷將自己的茶盞往他那邊拖,一隻爪子正悄悄將他的茶盞往自己這邊推。
這明顯是想將自己的茶和他的互換啊,霍改腦子裡迅速浮現出「下藥——迷.奸——棄屍荒野」的後續劇情,登時遍體生寒,果然禁慾系的君子就等於憋久了的BT么?
霍改默默將宣紙調整了一下角度,好將陳柏舟的行動看個清楚明白。
只見陳柏舟在調換完畢之後,端起了自己的茶盞,專註地打量著茶盞邊沿,思索片刻,然後輕輕地旋轉了一下茶盞,最後,小心翼翼地將唇含了上去,宛如白玉的臉上隨之騰起一抹紅暈。
霍改如遭雷擊——感情你鼓搗了半天就是為了間接接吻嗎?!
你好歹是個高H虐文里BOSS啊兄弟,你搞間接接吻這麼純情的把戲是要鬧哪樣啊?!你TM還臉紅,臉紅個毛!有點冷酷攻的自覺好不好,爺一寫肉文的看你這清湯寡水的架勢,蛋很疼的有木有?!
他需要壓驚,非常十分迫切地需要壓驚。霍改收回視線,看那紙上墨跡已然干透,將詩文疊巴疊巴揣入懷中。試探地將手搭上了自己眼前的茶盞,眼神卻瞄向了還寶貝地捧著茶盞的陳柏舟。陳柏舟似有感應般回望過來,並不見有何異色,只是那眼眸卻是亮得驚人。
『他這是在期待吧,期待吧?!』
霍改抽搐著唇角,托起了茶盞。霍改淺飲了一口,迅速抬眼,只見純情的倒霉孩子神色不變,臉色卻是又紅了一層。一張雅逸容顏丹紅蔽日,艷勝雲霞。
陳柏舟發現霍改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瞧,忙低下頭,做專心喝茶狀,只餘一對赤紅的耳朵,暴露著此時雀躍的心情。
『他這是在害羞吧,害羞吧?!』
霍改將茶盞擱下,嫌棄地橫了陳柏舟一眼。
『你個死悶騷,你又不喜歡爺,你臉紅個P、害羞個P、雀躍個P,有本事你讓菊花開開啊!一個人偷樂神馬的,最討厭了!嗷嗷嗷~』
霍改從久攻不下的悲憤中掙扎著奮起,半跪起身掀開車簾,扒著窗欞望向車窗外邊問道:「怕是快到了吧?」
「再有一盞茶的功夫就該到了。」陳柏舟心情很好地笑著答道。
時間正好!
霍改清清淺淺地勾起唇角,搭在窗外的袖口不著痕迹地一抖,一塊埋伏已久鵝卵石順著袖口滑下,正落到馬車後輪跟前。
「嘭嗵。」
車輪被鵝卵石顛得一個搖晃。
「啊。」
霍改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傑出地完成了從驚呼扭身、到不穩跌滑、再到撲向陳BOSS的一系列高難度動作。
「唔。」
天上掉下個萬弟弟,陳柏舟慘遭壓倒,後腦勺狠狠地磕在蒲墊上,心口砸上了另一個人的重量不說,脖子似乎也非常不巧地送到了某人嘴下,被某人的小白牙給無比迅猛地啃了一口。
「大人,您沒事吧?」車夫聽到車廂里的巨大動靜,放緩了車速,忐忑詢問。
「嘶……」深諳惡人先告狀這一無恥技能的霍改立馬作出一副我好痛的可憐模樣。
「怎麼?可是傷到了哪裡?」好孩子陳柏舟乖乖上當,緊張問道。
「我的腿撞上了小几。」霍改咬了唇,眨巴眨巴眼睛,擠出兩點鱷魚淚來:「有些疼……」
陳柏舟勾起頭顱,打量眼下的情況。卻見霍改的大腿正抵著桌角上,想是之前跌倒時撞上了。
「恐怕是撞著了,不過應當不嚴重。」陳柏舟舒了一口氣,摟住霍改,護著他輕巧地翻了個身,在軟墊上躺穩妥。然後從車廂里的小格中取了個小瓷瓶,遞到霍改手上:「這葯活血化瘀是極好的。」
「無妨,現下已經好了很多。」霍改微顫著羽睫,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面龐上還無恥地帶出了一點可愛的羞怯不安:「脫衣服擦藥什麼的,就算了吧。」
可憐陳柏舟活了三十載,還是頭回遇到霍改這號擺著不可侵犯的架勢,散發求人侵犯的氣場的詭異生物,登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陳柏舟緩了口氣,澀著嗓子道:「那傷你還是看看的好,我到前面去坐會兒。」說罷掀開車簾,就鑽出了車廂,差點兒把那車夫嚇得滾下車去。
霍改笑笑,利落坐起,解開衣帶,露出一雙雪膩酥香的大腿,半點傷痕也無。待得霍改優哉游哉地將藥膏抹好,已是到了目的地。
這是個風暖如被的山谷,芳草萋萋,翠木鬱郁。
馬車剛剛停妥,便聽得遠處傳來隱約幾聲琴鳴,霍改漫不經心地瞟了眼陳柏舟,卻見他微微眯起了眼,顯是對這琴音極為欣賞。
「我們去瞧瞧這琴是何人所奏樂可好?」霍改笑道。
「我也正有此意。」陳柏舟頷首贊同。
霍改向陳柏舟遞出手來,語笑嫣然:「還要勞煩你扶我這個傷患一把了。」
陳柏舟嗅著霍改身上淡淡的葯香,瞭然地點點頭,一手攬了霍改的腰,一手扶著霍改的肘,緩步下了馬車,往前走去。耳朵漸漸地又漫上了一層硃色。
霍改揚起頭顱,勾起唇角,露出一張仿若狐狸的狡黠笑臉:現在奸-夫-淫-夫已然準備齊全,小風風你可千萬要不給力一點哦~
在那蒼翠的掩映中,隱隱露出一角雪色。陳柏舟攜霍改繞樹而過,終於窺得奏琴者真顏,只見那人一襲雪衣,端坐於芳草之上桐琴之前,身後立著個青衣侍者。
撫琴者面籠輕紗,長發散漫地鋪泄下來,如墨的發縷自鬢邊垂下,遮住了大半臉孔。只現出一雙眼,妖魅惑人。
「谷風……」陳柏舟身形一震,便要大步向前。
「哎呀。」霍改被拖得一個踉蹌,低呼出聲。
陳柏舟這才想起身邊還伴著一個傷患,不由得腳步一頓。
「柏舟?!」
而常谷風的視線此時已被霍改一聲低呼召喚了過來,抬眼就看到自家對象正抱著個嬌媚少年作魂不守舍狀,常谷風當場就撥斷了兩根琴弦。
陳柏舟終於意識到了眼下自己這造型有多麼引人遐想,正想一行動來撇清干係以證清白。
霍改卻已先行一步,挪開身體,避了嫌。
霍改牌奸詐受——只會被推倒、從未被推開。
陳柏舟望著常谷風,傳達出諸如「十年無蹤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之類的深情訊號。
常谷風望著陳柏舟,回報以諸如「滿園春色藏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之類的譴責訊號。
霍改靜靜地看著常谷風藏在紗幕下的臉龐,扯了扯唇角——
狗血誤會神馬的,只是開胃菜而已罷了,正菜應該快上桌了吧!
忽而,常谷風極不自在地扭了扭。
陳柏舟眨眨眼,面帶疑惑。
接著常谷風更為誇張地扭了扭,還**地轉搖著頭。
「谷風……你?」陳柏舟表示他理解無能。
常谷風忽而乾脆利落給了自己一巴掌。
「……」陳柏舟徹底理解無能。
最後,常谷風攪擰著眉頭在臉上摳摸了一下,將手攤開於眼前。
常谷風嗓子里竄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一蹦三尺高,扯下了面紗,開始瘋狂自抽,左一耳光,右一耳光,胸上再來兩巴掌。
言情劇忽變驚悚劇,陳柏舟被常谷風那如魔似幻的姿態和慘不忍睹的臉震在當場,充分表現出一個倒霉孩子撞見鬼片現場的應有狀態。
霍改死死地捂住嘴,將幾乎脫口而出的狂笑堵在嗓子里。心口被報仇雪恨的痛快情緒所充斥,那些疼、那些懼、那些恨、似乎都在對上常谷風那張皮肉糾結的臉時一一消解。過了好一會兒,霍改才終於將那「昔日杯具受翻身做主人」的得瑟情緒穩定下來,心口依舊殘留著對常谷風的怨念,不過較之前而言已然消散了大半。
被命運之輪在原地卡了很久霍改突逢這等驚人進展,幾乎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當初倉促之下的毀容之舉如此給力,果然小受和女人對付情敵的終極殺招就是潑硫酸、刀划臉嗎?
霍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心口,好在那會兒潑了雞湯后,沒敢回頭驗收成果。不然自己若是被這怒放的菊花搞得呆立當場,指著常谷風仰天狂笑,作歡喜無限狀,那就樂大發了。
一直杵在常谷風身後作低眉順眼狀的軒離忽而抬眼瞟了眼霍改,霍改看著狀若瘋魔的常谷風一臉的無辜茫然加驚懼:看什麼看!那個私下給你送字條,作出諸般安排,還許以銀錢回報的人才不是爺呢?!
軒離看第一嫌疑人那正直單純的模樣,訕訕地收回了視線。
當初作為常谷風身邊第一得意人,連帶著陳刺史都親善相待的軒離或許不可收買。但現在這個被丑鄙的常谷風反覆折磨,心下清楚自家主子憑著現在這張鬼臉絕無出頭之日的軒離卻是誰都能收買的,更何況,他所要做的,不過都是些隱秘的小事罷了。
「谷風,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陳柏舟終於從石化中醒來,上前捏住常谷風的肩,阻止他發瘋自殘。
霍改半垂了眼:能出什麼事呢?不過是突然發現有幾隻可愛的小螞蟻在身上臉上爬來爬去罷了。
要知道,裝逼可是個危險活兒,尤其是席地而坐、奏響大自然的旋律、天人合一啥的更是要不得啊。裝備著在糖水裡浸過一遭的褻衣和面紗還敢一屁股坐草地上,小風風,你說你是想被螞蟻軍團當成糖果還是蛋糕呢?況且你家軒離還以防萬一地乖乖按照吩咐在陳柏舟出場的一瞬間往你背後投放了一堆螞蟻,你看,這下果然杯具了吧?莫裝逼,裝逼招雷劈啊~
將原著劇情攥在手心的霍改根本無須站出來和常谷風針鋒相對,他大可若無其事地站在一邊,擺出彬彬有禮的姿態,看著某個不可一世的大叔一步一步按自己鋪好的路往坑裡撲。
逮著定點刷新野怪,往死里坑神馬的,再容易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