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爭執
火藥味濃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嗅到了。趙子邁走過去攬住閆青城的胳膊,剛想勸慰幾句,卻看見內院里西側那間屋子的門開了,襄貞牽著嘉言從裡面走出來,兩張相似度極高的臉上皆寫滿了驚愕。
不過嘉言畢竟年齡小,在看到禁婆奇特的裝扮和塗滿了油彩的臉后,他竟忘記了還在祖父的喪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可隨後便在襄貞的目光下,趕緊斂起了笑容。
「嘉言,和你母親進屋去吧,這裡沒什麼事。」閆青城的目光似乎不敢落在襄貞臉上,實事上從那晚被閆予池挑明心事後,他就沒再和襄貞說過一句話,偶爾見到,也只是點個頭便走,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我們回房。」襄貞看起來倒是淡然,她抓著嘉言的手轉身朝房門走,豈知剛邁出步子,卻被一直冷冷盯著她的閆予池叫住了。
「夫人請留步,大仙說內院中藏著邪祟,我現在既是閆家的族長,便不能坐視不管,可否請夫人行個方便?」
「大哥......」
閆青城剛要出言阻止,禁婆忽然一躍向前跳起,在其他人來不及抓住她時,衝進院內「咿咿呀呀」地圍著襄貞和嘉言轉了一圈,手指幾乎戳到襄貞略顯蒼白的臉蛋上。
「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邁開大步走連環。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趕將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開元。趕將鞭,橫三豎四七根賢。趕山山得動,趕河河得干,邪祟快現形,否則將你趕。」
禁婆「嗚哩哇啦」唱過後,忽然將手伸向後方,接過徒弟們遞過來的一根長鞭,朝襄貞腳邊的地上狠狠抽過去。
塵土飛揚,襄貞嚇得身子一抖,攥緊了嘉言的手。嘉言更是「哇嗚」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將身子朝襄貞懷裡藏,嘴裡還叫著,「娘,她在說什麼,我怕,我怕。」
閆青城衝進院內,飛起一腳將那禁婆踹翻在地上,一邊沖院外的幾個小廝喊道,「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小少爺嚇到了嗎?還不把這幾個混言亂語的綁起來。」
「寶田,你去幫忙。」趙子邁吩咐了一句后,又加了一句,「別嚇著孩子。」
寶田點頭,身子一閃已經進了院內,先那些小廝一步就去按那禁婆的腦袋。可是禁婆見他過來,忽然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連噓帶喘,倒弄得寶田不好下手。
「閆公子,邪祟不除,家宅難安。我看到了,看到了四個魂兒在閆家頂上飄著,其中一個很小,還沒有我的手掌大,他哭啊,哭自己還沒出世,就已經沒了性命啊......閆公子,虎神已經找到了邪祟,它就在這惡毒女人的身上,還在瞪著眼睛看你......如果不抓住它,它還要殺人,可能下一個,就是閆公子你了啊......」
襄貞的臉色倏地變得青白,她摟住嘉言,身子略略朝後退了一步。
「掌她的嘴,看她還敢不敢胡說。」閆青城氣得哆嗦了,手指對著禁婆點了半天,才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
趙子邁於是沖寶田使了個眼色,寶田會意彎下腰,照那禁婆臉上脆脆地呼了幾個巴掌上去。這幾個耳光看起來不重,可卻藏著玄機。禁婆的兩頰登時就腫起來一大片,連嘴角都凸了出來,說話都說不利索。
「閆公子,閆公子......」她一邊扭著身子一邊沖閆予池大喊,「那是個女娃啊,眉眼和她娘長得一模一樣,漂亮極了,母女倆哭得慘啊,因為沒人護著她們,沒人給她們伸冤啊。」
趙子邁瞅著她冷笑,「一兩個月的胎兒,看得出什麼眉眼,還能看得出相像?」
可是緊接著,他的心忽然一沉,眼睛陡然瞪大了,目光慢慢移到襄貞的臉上。
「大仙,你真的看到了翠筠?」閆予池跌跌撞撞走進院子,扯開圍在禁婆身邊的小廝,朝地上就跪將下去,手拉住她的袖子,「翠筠她......她說什麼了?她怪我嗎?」
他一行說,一行哭,眼淚和鼻涕纏在一起,糊了滿臉,半點體面也不顧。
「大哥,你竟然信這個神婆的話?」
閆青城話說到一半就被閆予池搡開了,「你閉嘴,我在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大少爺,翠筠姑娘說,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您,她和孩子雖然已經被害死,但惡婦卻仍然不願意收手,她怕遭難的就是您了。」
閆予池癱倒在地,愣了半晌,忽高聲哭喊,「翠筠,她一心都只為了我,現在她人死了,卻仍然想著我。我若不為她......不為我們的孩子報仇,我閆予池就白白在這世間活一遭了。」
言罷,他騰地從地上站起身,怒目瞪視著襄貞,粗粗喘了幾口氣,才咬牙冷笑道,「毒婦,你表面恭順,沒想到竟然藏了這麼一副歹毒心腸,是我傻,是我閆予池看錯了人。」
說著,他朝後猛一揮手,「來人,把她捆起來扔進下房。要是官府的人治不了她,我就親手絞死她。」
「要動她,先過我這一關。」閆青城擋在襄貞母子倆前面,目光從幾個小廝轉到閆予池身上。他眼球上掠過一道光,又一字一句道,「不管是誰。」
小廝們聽了這話,俱都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閆予池仰著頭笑了幾聲,拊掌道,「好,好,這就是名門世族的閆家,看看,小叔子為了嫂子,竟然不惜和自己的大哥拚命。父親啊,幸虧您去了,才沒看到這樁有辱家門的事情。」
閆青城被他這番話氣得搖頭頓足,連連嗟嘆,他自小溫和靦腆,很少與人起爭執,所以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嘴。
手足無措間,襄貞的聲音忽從背後飄來,很輕,卻透著如磐石一般的堅定。
「青城,你照顧好嘉言,我跟他們走,別讓人看了閆家的笑話。人間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相信官府會還我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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