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庸醫
穆小午垂下眸子,將手裡的柳條折成兩截,口中咕噥了一句,「昨日我和哥哥在相鄰的鎮子上,遇到了幾個官兵,大略是從京城來的,好像在找逃犯,我還聽到他們說什麼太醫院,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曹雲手裡端著的茶碗掉落在地上,碎成幾片,他上前抓住穆小午的胳膊,「此話當真?」
他倉皇無措的反應讓她很是滿意,於是她點了點頭,「聽不太真切,但依稀就是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曹雲已經丟開手,撒丫子朝後院跑去,像一隻急於奔命的兔子。
「曹管家,茶碗......」
穆小午佯裝著急喚了幾聲,可是和她預料中一樣,曹雲不僅沒有折返回來,甚至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在甬道盡頭拐了個彎,消失不見了。
「這麼著急去找他商量啊?」穆小午眯眼一笑,隨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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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這麼說的?」周家老爺周萬中坐在一張椅上,面無表情地啃完一隻杏子后,才沖六神無主已經在原地顛了半天腿的地曹雲問了一句。
穆小午從窗縫中望著周萬中,這人長得真......「普通」啊,天下最尋常的眉眼,頂讓人記不住的模樣,再搭配上人到中年特有的一點疲態和鬆弛,拉著他在城裡轉一圈,包管能找出十幾個類似的長相。
「千真萬確,那小姑娘老實巴交的,一看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實在人,不會說謊,再說了,她騙我這個做什麼?」曹雲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
假老實的騙了個真老實的,穆小午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曹雲,可是緊接著,就聽那最不老實的說了一句,「你先別自亂陣腳,這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死的是****,上面可一刻也沒有放棄過搜查,但怎麼著,查到我頭上了嗎?一次都沒有過,依我看,這一次,也不過就是例行搜尋罷了,大可不必如此慌張。」
曹雲還在顛腳,「可是老爺,要單是這一件事也就罷了,可前幾日那塊靈牌......」
他頓住不說了,因為周萬中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正要去捻下一隻杏子的手指也僵住了,「我說了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那個人。」
「小的知道,只是......只是覺得這兩件事太巧合了,其中會不會有什麼......」
「高家人都死絕了,還能回來報仇不成?曹雲,你別告訴我,你也相信什麼冤魂索命,要是真的有,鄭親王他老人家豈不是早帶著陰兵把我千刀萬剮了。」
周萬中忽然顫著嗓子幽幽笑了起來,他的臉被屋樑的影子隱去了一半,穆小午只能看見他一隻嘴角吊著,另一半則融在了黑暗中,怪異得嚇人。俄頃,他重新將一隻杏子塞進嘴裡,使勁嚼了幾下后,噗的一聲將杏核吐在地上,也不去擦嘴角滲出的汁水,便又拿起一隻貪婪地塞進口中。
曹雲不敢再多言了,周萬中的古怪模樣顯然也震懾到了他,他陪著笑,束手立在一旁,目光落在窗戶上時,似乎看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再看時,卻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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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進院子,穆小午就看到趙子邁趴在窗台上,正焦急地朝外張望,像一條企盼主人回家的溫良大狗。看到她的那一瞬,他的目光陡然鬆弛了下來,裡面盛滿了不加掩飾的笑意。
「等急了?」穆小午走到窗子前,笑著幫他把嘴角一條幹了的血痕擦掉,可是那血早已經干透了,她反覆摩挲了好一會兒,才把它擦乾淨了,再一看趙子邁,發現那張俊臉早已在她指肚反覆的「摩擦」下,變成了一隻熟透的蘋果。
「小午去哪裡去了這麼久?」他抓住依然停留在自己臉上的手,盯住她的眼睛輕輕囁嚅了一句。
穆小午「嘻嘻」一笑,「偷聽了兩次牆角,大有所獲。」
本以為趙子邁要露出滿臉震驚的神情,沒想到大狗卻對她豎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小午真厲害。」
穆小午忽然有些愧疚:這麼純良的一個孩子,眼看著就要被她帶壞了。
「子邁,」她也將胳膊架在窗台上,「你有沒有聽說過鄭親王,他是什麼****,十幾年前就死了。」
穆小午本來沒有抱太大希望,因為趙子邁只剩下一縷魂兒,很多事情早已記不得,就算記得也只是一些七零八碎的片段,拼湊不成完整的記憶。可是他聽到她的話后,卻一歪腦袋,口齒清楚地來了一句,「知道啊,世伯他以前常到家中來,還抱過我。」
穆小午眼睛一亮,「他是怎麼死的?」
「爹說,是什麼庸醫,用了不對症的猛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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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先皇最愛的弟弟鄭親王得了急症,不到半月,竟然已露出將死之態。皇上急宣太醫給鄭親王看病,可去了二十幾個太醫,都沒看好鄭親王的病,不僅如此,王爺的身體還因為頻繁地換藥,有江河日下之勢。
先皇一怒之下,把那些廢物太醫都發配到邊疆去了,同時傳旨太醫院,誰能治好鄭親王的病,賞銀萬兩,賜蓋世神醫金匾,世代受俸祿。
聖旨發下來的第二天,一個叫楊忠的太醫前來覲見先皇,說他有把握能治好鄭親王的病,靠家中祖傳下來的七套葯鍋。
楊忠原來是一間藥鋪的掌柜,凡是他親手抓的葯,見效奇快,不管什麼疑難雜症一吃就好。更特別的是他熬藥用的葯鍋,這些葯鍋是楊家祖上傳下來的,一共有七套共四十九種鍋,七套鍋以顏色區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每套鍋又有七口,從大到小依次排列。
據傳,這些鍋是楊忠的祖上請人專門燒制,熬什麼藥用什麼鍋,方子上都寫得清楚,絕對不能混用。
楊忠因為醫術了得,被太醫院的院使相中,將其提拔到太醫院中,做了一名醫士。可太醫院裡是何等的人才濟濟,所以在這裡待了半年,楊忠的才能並未得以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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