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病房裡的污水
關於周老闆的病,敏感詞太多,委實不好描述。
周老闆的傷是海M體破裂,一個球重度挫傷,功能壞死需要切除。
這種程度的外傷,在醫學上向來算不上大病,只要及時就醫,做個縫合手術,防止發生感染就有很大的希望痊癒,正常情況,手術后,某種功能能恢復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的水平。
但周老闆摘了一個,以後肯定力不從心了。
可泌尿老師說,周老闆的問題有點邪乎。
「聽說他在你們省醫院做了三次手術,每次都是第二天傷口裂開,還不是博起導致的撕裂,就好像有人故意折磨他,硬把縫合線揪斷似的,省醫院住了十天,非但沒有好轉,反而發生感染,前幾天轉到咱這,孫主任先給他做了切除手術,你猜猜發生什麼了...」
老師賣個關子。
我猜測道:「傷口又被撕開了?」
「不是。」老師看看左右,湊到我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導尿管被水草堵住了,護士每晚去查房,都會發現周姓患者的病床下有一灘渾濁的污水。」
受到這樣的傷害,不能自然排尿,所以要插一根導尿管。
患者控制不住尿意,只要膀胱滿了就會溢出來,隨時都在尿,所以要插導尿管將尿液引進盆里,不至於弄得滿床都是。
所以導尿管被堵,排不出來,全憋在膀胱里。
那份痛苦,不言而喻。
泌尿老師繼續道:「一開始,我們不知道那是水草,畢竟誰也不會從導尿管里摳出來檢查,反正不可能是患者尿出來的,我們還以為護理人員的疏忽導致導尿管進了異物,就跟患者的秘書說了幾句,讓她陪床時多留心患者的狀況!結果三天前的夜裡十二點多,值班護士犯困,在走廊里散步時發現32床門外流出好一灘污水,護士進去一看,你猜猜看見啥了...」
以前沒發現這位老師這麼愛賣關子呀!
我催促道:「發現啥了?您快說!」
「發現患者秘書趴在床上昏睡,患者臉色漲成紫色,導尿管又被水草堵了,床下還有好大一灘污水,飄著幾片零星的水草碎片。」
「後來呢?」
「後來護士叫醒秘書,喊來值班醫生,先搶救患者,再討論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那個秘書一聽水草、污水,臉就嚇白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說實話,後來我們琢磨,這件事可能有點邪乎,煤老闆哪有個乾淨的?!指不定指使手下淹死了什麼人,人家死後來找他算賬,否則也不會把小秘書嚇成那副鬼樣子。」
老師一說水草污水,我就想到那位失足掉進河裡淹死的大姐了,也與老師一般想法,周老闆的遭遇應該是大姐來找他報仇。
我心裡百感交集。
老師問我為什麼對這件事感興趣,我找借口糊弄過去。
帶著滿腦子胡思亂想回了心內科。
按說這件事跟我沒什麼關係,周老闆有此一劫,純粹是咎由自取,我應該為大姐感到高興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卻又想不出究竟該做什麼。
下午上班,我抽個空子,將這件事告訴王主任。
王主任聽后,眉頭緊鎖:「是真的嘛?咱醫院又他媽鬧鬼了?」
「應該是真的,我相當懷疑,周老闆的騎跨傷就是那位大姐報復所致。」
「這樣啊...確實有可能...」王主任摸摸下巴冒出的胡茬,思索道:「這個煤老闆是在朋友家吃飯時從高處掉落嘛?午飯還是晚飯?白天還是晚上?」
「我還真沒問,咱管這個幹嘛?」
王主任露出猥瑣的笑容:「我是在考慮他當時到底在幹嘛,吃個飯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騎跨傷?而且騎跨傷...一般來講,不會傷到那個地方吧?」
這個部位很容易得感染病,但很少受到暴力傷。
沒別的原因,人家能屈能伸嘛!
我也忍不住嘿嘿兩聲:「對呀,他當時幹嘛呢?煤老闆的生活還真是的令人嚮往呢.」
隨即反應過來,見王主任還是眼神迷離,滿臉不正經的笑容,趕忙提醒他。
「咳咳,主任,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你和泌尿孫主任的關係怎麼樣?能不能打個招呼,讓他別管周老闆的病?」
王主任下意識道:「為什麼......小劉,你的思想很危險吶!前幾天那個滿臉神聖跟我談救死扶傷的劉老師去哪裡了?」
「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救呀!」
「胡說八道,什麼值不值?醫生眼裡沒有好人壞人,只有能救的病人和不能救的病人。」
我正要據理力爭,王主任話鋒一轉:「不過除了眼睛,醫生還得有腦子,能不能救的前提是想不想救,煤老闆這個事,即便我想救他也無能為力,真照你所說,是被他坑死的患者家屬回來報仇,老孫又能做什麼呢?你聯繫一下小陳師父吧!」
陳樹?!
「我聯繫他幹嘛?」
「問問他怎麼處理這個事。」
我萬分費勁:「跟他有什麼關係?咱別管就行了!就讓大姐弄死周老闆,為我們老家的煤炭行業做一份凈化吧。」
「你先問問,我記得小陳師父說過點意思,患者家屬這樣報仇不見得是好事,鬼知道她報仇之後又要做什麼,說不定感激你當初的援手,跑來跟你敘舊呢?我可不想咱科里再出那些科學無法解釋的幺蛾子。」
聽他一說,我不免有些緊張。
大姐給小姑子託夢報答我,我萬分感激,要是她跑來親口道謝,我敬謝不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活的挺艱難了。
就在王主任辦公室里,我開免提給陳樹打電話。
「喂?我劉楠...」
上次有點不愉快后,我一直沒聯繫他,此時陳樹的態度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我還沒跟他寒暄兩句,他就陰陽怪氣道:「你劉楠就咋啦?你劉楠老子就得給你打錢?」
「嘿嘿。」我尷尬的笑了笑:「小陳師父最近忙什麼呢?好久不見,有沒有興趣一起吃頓飯?」
「時間,地點。」
「今晚,還是上次的私房菜,怎麼樣?」
「去你大爺的,老子離你們醫院幾十公里,為了吃口飯眼巴巴跑過去?你可真會挑地方!直接說事吧,別跟我虛頭巴腦的,你就是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狗東西!」
「其實沒啥事,就是我們主任想你了,順便想跟你諮詢點事情,前段時間我們醫院來了位煤礦事故的患者......」
將整件事的經過告之,但也沒提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說煤老闆拖死患者,患者家屬要錢時溺水身亡,現在煤老闆有點中邪的徵兆,所以跟他諮詢一下,事情該怎麼處理。
陳樹問:「煤老闆的事?你老鄉?」
「對!」
「五十萬,我給你辦的漂漂亮亮,永無後患。」
上次還五萬呢,這次直接翻了十倍?
帝都的房價都他嗎漲不了這麼快!
王主任主動張口:「小陳師父,我們不是要擺平這個事,就是跟你打聽打聽,會不會牽扯到我們科,上次的事讓我有點心虛,而且煤老闆這個事跟小劉有點關係,那位患者家屬死後給親戚託夢,給小劉送了......死掉的患者家屬會不會糾纏小劉呀?咱得幫小劉想個辦法!」
王主任提起我,我就知道這事要遭。
他可不知道陳樹想拿我配陰親的事,只以為上次的保定一行,我和陳樹結下並肩作戰的深厚友誼。
果不其然。
陳樹一聽我在這件事中插了一腿,哈哈大笑:「這裡面還有劉楠的事呢?那太好了,劉楠這小子長了一副衰相,要是別人還未必有事,劉楠?哈哈哈,醫院不死人,他都能給你招點髒東西過來,別說他還在這件事里沾了因果!他死定了,你們等著瞧吧!」
王主任跌破眼鏡,急忙道:「那怎麼辦?」
「怎麼辦?自己看著辦!拜拜了您嘞!」
陳樹這個渣男,不顧王主任的懇求,直接掛機。
我和王主任面面相覷一陣,他問:「上次不是這樣的呀!你怎麼得罪他了?」
「他喜歡我!就是你認為的那種喜歡,我拒絕了。」
王主任眼角顫動兩下:「這樣啊,那倒是好解決了,你委屈委屈自己,讓他過來處理一下,命比貞操重要呀!」
「主任,你別信他的鬼話,我是幫了大姐的忙,大姐怎麼可能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