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老太太雖然嘴裡答應著,但真正端上來的還是有四個菜,兩個冷盤是打發成貴小冬跑去前街買的,老太太自己炒的蒜香茄子、尖椒雞蛋,還做了個西紅柿雞蛋湯。
避開外邊的大太陽,洗漱過,吃了飯,小秋覺得坐了幾天火車的疲憊也被驅散了,卻仍舊擔心老人太累,於是拉著姥姥回了房間一起小憩。
秦戎則交待給成貴、小冬哥倆招呼去。
他們進門后,小夏也醒了,這會兒,也跟著大姐姥姥上了一盤炕,祖孫幾個女人頭並頭,躺在炕上卻都沒有立刻睡著,壓著嗓子嘰嘰喳喳小聲地說著話。
小夏年紀小,心思純凈,躺下沒多會兒又睡著了。
這時,鍾玉琴才小聲地問:「你媽都和我說了,戎子是個好的,我們和你爹娘都挺滿意的,你要好好待承人家,不能任性了。」
小秋一聽老人這話風兒,倒是與自家老娘如出一轍,都怕自家閨女給人家氣受,竟然沒一個擔心小秋受欺負的。
她很想捂臉啊,真不知道,自己給他們留了多剽悍、多霸道的印象啊!
「姥姥……」她沒好意思多說,只小聲地喚一聲,表達自己的委屈。
鍾玉琴無聲地笑了,抬手摸摸外孫女的頭髮,笑道:「你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在外邊兒看著是個溫軟好說話的,但真正了解你的都知道,你最主意正了,而且,因著你娘那麵糰性子,你被逼的打小兒自剛自強地慣了,這些都不是毛病,但以後兩口人在一起過日子,再萬事自作主張就有些不妥當了,遇事啊兩個人多商量著,兩個人才會越來越默契,越來越貼心……」
老太太絮絮地說了許多,一直說到累了,一回頭睡著了,小秋反而沒了絲毫的睡意。
她平躺在寬敞的炕上,看著屋頂雪白的頂棚,心裡竟是無比平靜。經過大嫂劉玉芝、母親宋秀蓮,還有外婆鍾玉琴幾人的指點、叮囑,她從渾渾噩噩中漸漸清醒過來,清楚地認識到,她雖然活過一世,甚至還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但並不清楚該如何經營婚姻。
上一輩子,她因為種種原因與劉振河分道揚鑣,當初她自覺沒有半點兒虧欠,緣盡而散,如今想來,倒是她一直不會經營,萬事自作主張,雖然結了婚,卻只想著不依靠、不拖累,並沒有夫妻一體的自覺,更沒有遇事商量……
鍾玉琴說她自剛自強是因為宋秀蓮性子軟弱,她上一輩子母親早亡,父親沉湎痛苦,無暇顧及她,她一個人粗放粗養地長大,萬事自作主張的性格,其實仍舊大部分是上一世養成的。
這一世,有了爹娘,有學業順利,做的生意也順風順水,不過是將上一世的強硬加了一層果決、自信罷了。
不過,幸好這一輩子,母親和外婆的身體都好好的,意外有大嫂到她那邊躲二胎……有這幾位清醒的旁觀者的提點,她沒有繼續渾渾噩噩下去,而是學著放下身上的刺,試著與秦戎相處。雖然只有短短數十日,但效果已經很明顯,秦戎對她仍舊包容、寵溺、體貼周到,但明顯地自信多了,不再像個影子……
想一想,小秋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之前那一副刺蝟樣兒,秦戎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兩個人越來越融洽、越來越默契,小秋也越來越確定親人們的規勸提點是對的,她做出的選擇也是對的。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姥姥鍾玉琴和小夏什麼時候睡醒起床她都不知道,這一覺一直睡到天光昏暗,才幽幽醒來。
剛睜開眼,就聽得小冬在院子里喊:「戎子哥,樹上有絆著毛,蜇人可疼了,你小心點兒,防備它落到你的領子里呀!」
一聽這話,小秋就明白了,這才多會兒,秦戎就被兩個小的搓到樹上,給他們摘棗子去了。
有句老俗話『七月點紅,八月滿紅』,說的就是棗子,七月半已經出現斑點狀的紅,說明棗子可以吃了。等到了八月半,棗子就全紅了,這會兒的棗子雖然吃起來更甜一些,但有一部分熟透了,微微失了水分皺縮了,失去了脆甜的口感,只能晒乾棗子了。
姥姥家這棵棗樹據說還是很早以前,姥爺年輕時栽下的,如今二十多年樹齡了,主幹不高,卻枝繁葉茂,延伸出的枝椏蓬勃,遮住了三分之一的院子,每年都結許多棗子。
不過,小秋對這棵棗樹沒多大印象,姥爺姥姥這院子還回來,她只在縣城裡讀了一年初中,就進了京。倒是小冬小夏和成貴算是在這個院子里長大的,每年棗子熟了,幾個人都沒少偷摸爬樹摘棗。
晚飯時候,宋秀蓮回來了,沒多會兒,王利民竟然也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
老少一起圍著桌子坐下,秦戎拎著白瓷酒瓶給宋勝書和王利民斟上酒,老爺子和王利民眯著眼睛,都是抿了一小口,然後同時露出舒展滿意的笑容來。
宋勝書笑哈哈道:「貴省的酒確實好,我嘗著比咱們當地和京城的都好喝啊!」
都是國酒廠出的,難道貴省買來的特別好?小秋不咋相信,但也不會出言反駁什麼。反而她多少有點兒理解姥爺和老爹的心情,他們滿意的不是酒,而是給他們大老遠買酒的人。
這句話明著是說酒,其實是說秦戎這個女婿,他們都滿意著呢!
等小冬成貴和小夏先吃飯離開,小秋和宋秀菊鍾玉琴娘兒仨也吃飽了,桌上就只剩下宋勝書、王利民和秦戎三個大男人喝酒了。
王利民又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臉色一整,看向秦戎道:「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都了解你的性格人品,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