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追蹤
終南山很大,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里,不單是指一座山峰而已,鍾靈毓秀,宏麗瑰奇,麗肌秀姿的景觀很多,相對來說,老子講經的樓觀所在的山峰比較出名,所以前往求道觀景的遊客,自然較多。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終南山的景色,各有不同,不過由於千峰碧屏,在白雪的覆蓋下,顯得猶為壯觀,所以每年到了冬天,去終南山欣賞雪景的遊人絡繹不絕,閻婉兒就有這樣的習慣,每年總要去上幾日。
唐代的女子,沒有養在深閨,不得拋頭露面的規矩,閻立德聽到女子的請求,根本沒有猶豫的意思,當場答應下來,吩咐僕從仔細照顧,多帶衣物,免得受涼……
清早,看著女兒乘車出門,閻立德返回書房,拿了丹青筆紙來到庭院,也不用僕役伺候,自然輔紙,調配顏料,抽了支細筆,仔細的勾勒起來,似乎在畫冬梅,寥寥數筆,就把梅花凌寒傲骨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片刻功夫,一幅寒梅傲雪圖完成大半,餘下只須要慢慢修飾就行,閻立德退開兩步,仔細欣賞自己的畫作,冷不防有人在後面說道:「兄長,畫技精湛,讓人嘆服。」
「立本……」受了點驚嚇,急忙回頭,看清來人模樣,閻立德沒好氣道:「來了就打聲招呼,不要總是神出鬼沒的,沒個正形。」
「婉兒呢,叔父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見禮。」閻立本顧左右而言他。
「到終南山賞雪了。」閻立德說道。
旁邊,機靈的僕役,連忙奉上溫水,閻立德凈手,在乾淨的巾帛上抹乾水漬,與閻立本席地而坐,案上擱著個銅製小火爐,炭火微弱,正在慢慢的灼燙美酒,濃郁的酒香散發升騰,讓人不飲自醉。
僕役斟酒,兄弟兩人小酌,小抿了口,閻立本笑道:「賞雪好呀,春夏秋冬景色之中,雪景是最難畫的,要是畫好了,技藝必會大有長進。」
閻立德就要點頭贊同,卻聽閻立本話鋒突轉,責怪道:「不過,兄長,這幾天,婉兒的身子似乎有些不適,終南山又天寒地凍的,你讓她去看雪,分明就是雪上加霜,萬一病了,你做父親的不在意,我這個叔父卻覺得心痛。」
馬後炮,閻立德瞪了眼,隨之沉默不語,一杯醇酒下肚,過了半響,才輕聲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婉兒心情不好,藉機出去散心,我怎能阻攔。」
「也是,錯怪兄長了。」閻立本舉杯賠禮。
又喝了口酒,閻立德說道:「希望婉兒不怪我就行。」
「兄長多想了。」閻立本安慰道:「婉兒知書達理,深明大義,怎麼會怪你。」
閻立德笑了笑,輕聲道:「其實越王殿下也不錯,雅好文學,聰敏絕倫,深得陛下寵愛,婉兒為正妃,也不怕受了委屈。」
閻立本表面上點頭,心中暗嘆,話是這樣說,但是以後的事情,誰能料到,嫁入皇家,自然榮耀,可是其中的辛酸苦楚,只有自己明白。
可是這場婚姻,傳言是由長孫皇后親定,皇帝允許,對於閻家來說,實在是拒絕不得,而且也沒有理由反對,畢竟這也是保證家族昌盛的方法之一。
所以,就算由閻婉兒的反應,判斷出她對這件事情,頗不樂意,閻家兄弟心中愧疚之餘,也只能故作不知,這是作為名門子女的悲哀,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註定失去了自由。
一時之間,兩人沒有聊天的興緻,飲了片刻的悶酒,閻立本開口道:「昨天陛下召見你,不知為了何事?」
「是誰讓你打聽的?」閻立德警惕道。
「好多人。」自家兄弟,閻立本也不隱瞞,微笑道:「最近,也不知道陛下怎麼了,好像有什麼心事,他們想要為君分憂。」
閻立德釋然,雖說今上不喜奉承諛詞,但是總有那麼小撮人,妄想討得皇帝歡心,從此以後,飛黃騰達……當然,在朝廷為官,揣摩上意,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更多的人,只是希望,能夠了解皇帝的心思,趨吉避凶而已。
「這些天來,陛下常常召見長孫無忌,揮退左右,似在密議什麼事情。」閻立本小聲道:「大家肯定坐不住了,長孫無忌不用指望,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沒人敢上門打聽,又不好當面向你請教,所以就求到我這裡來了。」
「立本,你怎麼也跟著他們胡鬧。」閻立德輕斥道:「這種事情,就算只是平常的談話,也屬於禁中機密,怎能向外透露。」
「正是。」閻立本贊同,微笑說道:「有兄長這句話就夠了,回去我也有個交待。」
閻立德這才滿意點頭,輕聲告誡道:「立本,你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難道不清楚,臣不密失身的教訓,前車之鑒啊。」
「我自然明白,所以沒想知道答案。」閻立本笑道:「不過上門求教的人太多,不得不到你這裡避風頭,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閻立德搖頭嘆道:「這些人呀,有這份閑心,不如……」
「阿郎…不好了……阿郎……娘子她……」
一個僕役氣喘吁吁,匆匆忙忙跑了出來,披頭散髮,模樣狼狽不堪。
閻立德一看,卻是剛才陪同女兒前往終南山的僕從,心中立即大驚,隱隱約約有些不好的感覺,急聲道:「怎麼回事,婉兒怎麼了?」
「……出事了。」胸口起伏,僕役艱難呼吸,急切道:「……到了途中,遇到賊人……要劫掠財貨……打了起來……讓我回來……報信……」
「什麼。」閻立德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憤恨道:「光天化日之下,有沒有王法……婉兒怎樣,沒有事情吧……來人,護衛……準備車馬,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膽,居然敢動我閻家的人。」
權貴之家,奴僕成群,護衛自然不少,閻立德一聲令下,一時之間,閻府好像軍營似的,一干護衛,抄起兵器,牽出快馬,在大門之前,整裝待發,閻立德心急如火,根本沒有廢話,直接翻身上馬,狠狠抽鞭,快馬吃痛,揚蹄而去,護衛自然跟隨,縱馬奔行。
長安城,街道之上,行人聽到陣陣雷聲,好奇張望,發現一群快馬馳騁而來,就要撞了上來,根本不敢停留,紛紛驚慌失措的躲閃……一會兒之後,快馬奔過,行人才重新聚合,期間,少不了一番譴責、咒罵。
不過,也有人認得領頭之人,心中浮現疑團,堂堂工部侍郎、將作大匠閻立德,怎麼會在街道上縱馬奔行,就算有什麼急事,也不能如此妄為,犯了朝廷禁令,一兩個心存正義的官員,已經在心中構思彈劾的奏摺。
而今,閻立德卻沒有心情理會什麼禁令,出了城門,不顧官道上殘留的積雪路滑,立即快馬加鞭,奔向出事的地點,一路上馬不停蹄,就是呼嘯的寒風,撲面而來,滲進了身體,也吹不滅他心中的怒火、急慮……
不久之後,在僕役的指引下,閻立德等人,來到了城郊二十餘里,一個小山坡下,映入眼帘的情景,卻讓閻立德心中一沉,怒髮衝冠。
豪華的香車,孤零零的停在坡下,拉車的馬已經不見了,香車的周圍,痕迹十分零亂,潔白的雪花上,滴染片片鮮艷的顏色,從這些痕迹,就可以推測,打鬥的激烈程度,然而,駕車的僕役,隨從婢女,包括閻婉兒,卻不見了蹤影。
「給我找……」閻立德暴喝道,縱馬來到車廂旁邊,臉色陰沉得好像天上的烏雲。
一個護衛,頗有經驗,觀察地上的痕迹,立即彙報道:「東主,是向那邊去的……」
「追。」閻立德揮臂,帶著眾人匆匆而去。
這是條小路,閻立德等人追蹤,不時可以發現,折斷的草木,點點滴滴鮮血,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物事,卻是沒有見到閻婉兒她們的身影。
要知道名門貴族出行,除非是微服私訪,不然再是輕裝簡行,隨行的婢女、僕從,還是有幾個的,況且是與人相約,到終南山賞雪,居住幾天,更要講究一個排場,免得丟了閻家的臉面。
而今,這些人一個沒見,閻立德喜憂參本,只要不是被一鍋端了,至少可以證明,他們沒事,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非常殘酷,追了片刻,閻立德立即發現,路邊躺了幾個僕役,鮮紅的血跡,十分耀眼,一顆心馬上冰涼如雪。
「小五……」一個護衛驚聲叫道,也不用閻立德指示,急忙跳馬落地,奔跑而去。
過了片刻,護衛慢步回來,沉痛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閻立德握緊拳頭,身體有些顫抖,咬牙切齒道:「你留下來照看,其他人隨我繼續追。」
幾具屍體,似乎是個明顯的信號,隨後每隔一段距離,眾人就會看到同樣的場面,或是閻家的僕役,或是劫掠的賊人,閻立德雖然怒火中燒,恨不能將賊人的屍體碎屍萬段,不過卻沒有失去理智,知道這是線索之一,沒有亂動。
路有積雪,痕迹十分清晰,眾人能夠沿著痕迹追蹤下去,直到線索中斷為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